我一时鼻尖泛酸,不知道该说什么。嗫嚅了许久,只说了一句:“你进去吧,我要走了。”
他收回了手,淡声道:“去吧。”
我挥了挥手,没有犹豫地转身往回走。
走出几步,总觉得有些话还没有说明白,此时不说,以后再说,便会有些晚了。
想到这,我便又停住转身,他果然还在。
微凉的晚秋,四周落叶纷飞,金黄一片,飒飒作响,路灯暖黄打在他修长欣立的身上,像是上了一层薄釉,整个人形成了秋日校园的靓丽风景。
我觉得自己的眼睛又恍惚了些,说话也是飘飘的:“那天路芷欣告诉我,其实我没必要老在意之前发生过的事情,因为这不会是我和你之间的障碍,她说总有办法会解决的。”
蒋越泽的表情依旧是淡淡的,但那双令人心动的眼睛,却是变得十分幽深,让人看不出深浅。
随后,我便听到他极其不稳的声音,尽是涩意和小心翼翼:“她说的很对。”
我紧张的心情一下子得到舒缓,就像是时刻等待宣判的罪犯突然得到特赦令一样,整个人的力气都被掏空,心却是劫后余生的欣喜,庆幸和满足。
我的笑意再也兜不住,满心满眼地都是他怎么这么好地念头,说话也没了顾忌:“过去的事我没打算要说,但也不会逃避。你要是想知道,我会找时间告诉你。但现在,我不想说,可以吗?”
他默了默,重重嗯了声:“那就不说,我不过问。”
我心里一阵轻松,却又被更大的紧张取代,连带我的声音都不稳:“过去的事,很多很复杂,我有很多不对的地方,你如果有一天知道了,我希望你不会因为这些事,疏远我。”
他的眼睛又亮了些,依旧是深不见底,却还是荡起了涟漪,声音也是难得地带着愉悦:“不会。”
我这下整个人都轻松了,过去那一大串破事对我而言就像是一根心头刺一样,时不时都会扎我一下。
更令我害怕的是,我如今和蒋越泽好不容易修复甚至更上一层楼的关系,会因为哪天这些陈年旧事被翻出来重新土崩瓦解。
我真的,再也受不起了。
我再也不敢,拿我们的关系去冒险。
那样黯淡无光,与他形同陌路的日子,我再也不要有了。
他的声音暗哑,带着不易察觉的心疼:“我保证,绝对不会。”
我这才满足地笑,像是得到了自己心仪许久的玩具一样,整个人地喜悦都是由内而外洋溢出来的。
我冲他用力地挥手,倒着走:“你回去吧,我走啦。”
声音里的雀跃和激动,藏都藏不住。
他粲然一笑,如同千树万树的繁花盛开一样,周围的天地都黯然失色。
知道他肯定不会先进去,我跳跃地转身,先蹦蹦跳跳地走了。
一路雀跃回到宿舍,刚进门蒋越泽就给我发来了消息:认真上自习。
我纠结了一会,还是决定不告诉他我要回家,慢慢发送了一个字:好。
“在门口干嘛呢?”姜未一脸嫌弃:“都已经6点40了,你还不走?不怕误机吗?”
我一脸讪讪,连忙回到自己的座位,把自己的耳机充电器装到自己的包里。
“吃饭了没?”晏婷很关心我的肚子是不是饿着:“你这请个假从四点请到了7点,饭都没和我们一起吃,怎么,和别人
约了?”
我把自己的水杯收拾好,优型枕也放到了一旁:“你猜?”
“我猜个鬼啊。”言喻很明显地不配合,语气是对我的嘲讽和嫌弃:“看你这得瑟样,除了和蒋师哥吃饭,还能和谁?这还用猜吗?”
我转头看她,很以为然地点点头:“言喻真聪明。”
“哎,我说,你这收拾好没?”晏婷忍不住过来看我在忙什么:“不是说早就收拾好了吗?怎么回来还在磨磨蹭蹭?”
“收拾好了收拾好了”我把一包抽纸装到炸药包里,把拉链拉上:“这就可以走了。”
“叫车了么?”言喻很是担心我走不了:“没叫车我给你叫个出租车。”
“叫了叫了,”我连忙摆手:“下午的时候就叫了,现在应该在等着了。”
姜未看着我大包小包背着,欲言又止。
我把u型枕挎到自己的臂弯里,提醒她道:“有什么就说,再不说我可就走了?”
姜未摇头:“没什么,就是想问,你不告诉蒋师哥吗?”
我愣愣,最后还是摇了摇头:“不了,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姜未点头:“好吧,回了家记得给我们发个消息,别让我们担心。”
我很是诧异,指了指她们,做了个委屈的的表情:“你们不送我到楼下吗?”
三人无奈的对视:“送,怎么不送。”
晏婷把我的炸药包拿过来,又是一顿吐槽:“不是我说你,好歹也算是崇文经管院的女神,能不能买个女性化,时尚的包,这么个书包,炸碉堡都费劲吧?”
言喻咯咯笑:“你不要学鲸鱼这张破嘴啊,你要时刻记得你是个淑女啊。”
“淑什么淑,和你在一起能淑女吗?”晏婷白了言喻一眼:“你给她把u型枕拿上。”
“哦哦,”言喻和姜未分工合作一个人帮我拿了u型枕和手机,一个人帮我拿了小包包,就这么浩浩荡荡出发了。
一下楼,我约的车就到了,停在不远处的四号公寓楼,三人把我送到车上,千叮咛万嘱咐一番,终于出发了。
7点40的时候,到达了机场。
一下车就看到了我哥,白色衬衫,浅色牛仔裤,白色运动鞋,站在那里,清风霁月似的。
“方瑾宁小哥哥!”我看到哥哥,激动地挎着包就奔过去,扑到我哥怀里。
他猝不及防,倒退了好几步才稳重,哈哈大笑还不忘损我:“你到了崇文是吃胖了多少?我这稳都稳不住。”
我蹭了蹭他的脸,撒娇道:“没吃多少,是你自己弱好不好?”
“行行行,你有理。”他把我一把推开,正色道:“进去进去,要登机了。”
过了安检,就上了机,没多久就起飞了。
在飞机上,我拉着哥哥说了好多话,叽叽喳喳兴奋个没完。
等到把该说的都说完,两人就都沉默了。
哥哥叹了口气,语气落寞:“我真的,挺想姥姥的。”
我鼻尖一酸,差点掉下泪来。
对于姥姥,我们都是愧疚和遗憾的。
哥哥的眼神变得深远,好像在看很远的地方,声音也是深远悠长地:“晚晚,你记不记得咱们小时候在姥姥家玩捉迷藏的时候?”
我点头,涩声道:“记得。我老玩不过你,你也不让着我。我气得追着你打
,这时候姥姥就过来,拦着我,但把你捉住,教育你要让着我。”
哥哥想起小时候的事,眼睛都是亮晶晶地,一脸兴致勃勃:“你还记不记得姥姥做的鸡蛋羹,和妈妈做的味道不一样,但是很好吃。”
“怎么不记得?”我也兴奋道:“但我觉得姥姥的小米糕饼才是最好吃的,我们班同学都很喜欢吃呢。”
他笑着摸了摸我的头:“你吃这么胖,姥姥有很大功劳。”
我打掉他的手:“别不要脸,我可是绝世身材,再胡说我捣死你。”
他非不听,捏了捏我的脸 左右开弓,痛的我直呼他名字:“方瑾宁,别不要脸!很痛啊!放手!”
他哈哈哈大笑,放了手,又开始损我:“你怎么还是这么傻?”
我瞪了他一眼,搓了搓我的脸,张了张嘴活动。
他的声音突然低下去,落寞和孤独尽显:“我真的,挺想姥姥的。越到他的忌日,就越想。”
我揉脸的手一顿,看着他低眉敛目的样子,慢慢靠到他的肩上。
“我也真的很想姥姥。她在那边,一定过的很好。”
我哥摸了摸我的脸,低声嘱咐道:“回了家,注意点咱妈的情绪,你的情绪也别太低落了,不然咱妈容易敏感。”
我的眼泪,再也没忍住掉在他的颈窝里,哽咽道:“知道了。”
哥哥摸了摸我的头,宽慰道:“别难过了,眼睛会哭肿的。”
我哽咽着点头,泪无声流。
姥姥,我们真的,很想你。
到了家,已经是晚上10点。
老爸在看晚自习,家里只有老妈,灯光亮如白昼,桌上还有刚热的饭菜,一片温馨。
“回来了?”老妈笑得合不拢嘴,好好打量了一下我,评价道:“晓霞胖了些,正好看。”
我哥早已溜到餐桌,拿起一片猪头肉丢嘴里:“她的脸都肥成那样了,你说她好看,妈,你这亲妈滤镜也太厚了吧?”
“滚,你就见不得我好。”我把炸药包扔到沙发上,也坐到餐桌上吃东西。
妈妈看着我们笑:“飞机上没吃东西?饿虎扑食似的。”
我喝了一口小米粥,满足地喟叹:“老妈菜,什么时候都是最好的啊。”
我哥忙着吃东西,没嘴说话,冲我比了个大拇指。
妈妈但笑不语,走到了沙发上,拿出茶几下的一摞金纸,开始叠元宝。
我和哥哥瞟了一眼,没再说话。
倒是妈妈,一直絮絮叨叨:“明天你姥姥的坟,要迁到红旗岭场,和你姥爷葬到一起。你的表姐表哥不一定回的来,小辈估计就你们两个。你姥姥也最惦记你们两个。”
“咱们家2都是无神论者,但是老人家很迷信,相信因果轮回。所以明天,你和你姥姥多说说话,该做的都做了。”
我和哥哥默声不语,嗯了声。
“不早了,赶紧吃,吃完早点睡。明天咱们回乡下,得早点去。”
我和哥哥默默把碗里的粥喝完,应了声:“吃完了,我们洗了澡就睡。”
妈妈头也没抬,继续叠元宝:“行,碗筷放那吧,等你爸回来吃完,我一起收拾。”
我点了点头,嗯了声。
等到洗完澡出来,发现妈妈还在那叠元宝。
我擦了擦头发,坐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