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人见卞淑清被救下,便将目标转移到在场仅剩的姜迎和吴闻。
“不自量力!”
姜迎深知对手修为比自己高,不敢直缨其锋,不断施展青木诀抵挡对方攻击的同时,迅速赶到吴闻身侧。
“张嘴。”
“啊?”
姜迎顺势将并蒂莲的解药拍他嘴里,自己也服了先前留下的解药。
“退。”
忽然被塞了一块莫名其妙物体的吴闻吓得话都说不清了,一边被姜迎拖着走,一边舌根抵着喉头:“你则四森么?!”
方才才说这姑娘用毒,不会这也是毒吧??
姑娘我不抗毒啊!
其实姜迎也是深怕他完全不抗毒,哪怕有解药也受不住这毒散,这才将他带远一些。
有了一定距离,她便不管了,同样的雾阵再现,并蒂莲糕随手扔出。
看似饱满瓷实的糕点,其实如同水球,只不过中间装的是粉末,拿在手上异样感并不明显。
用力往地面一扔,表面一层糕皮裂开,细腻的粉末便迎风飞散。
姜迎特意多送了一阵风,尽冲那三人。
可是正是这一阵风与早先便出现过的雾阵,令这三人早有准备,他们在雾阵升起时便提力破阵,并以真气护体。
软骨散无法进入他们身体,也就无法生效,一名黑袍者冲散雾阵后冷笑着走过来:“故技重施,你认为我等会上第二次当?”
姜迎看了一眼他背后,这才收回目光道:“你又知是故技重施?”
黑袍者眸光一沉,神识往后方探去。
见并无异样,他才冷哼道:“嘴皮子功夫可无法救你的命。”
这时,他忽然发现地底有一阵异动,再看眼前少了一人,他冷笑着抬脚一跺,一阵邪力直冲而去!
登时掀起漫天黄土,异动的源头处,一道黑影被邪力震出。
黑袍者眼神一凛,五指成爪身影一晃,直扑黑影!
却不曾想,一个土墙阵平地而起,迅速将他困入其中并压入土地!
与此同时结实的树根盘综交错而出,将这团黄土牢牢捆住。另有一道清水沿着地面凹陷土沟灌入其中,令黄土又重又粘。
同行被人设计,另两位原打算围观的黑袍者终于不淡定了,相继袭向姜迎:“放肆!”
姜迎使用了疾步符,再加上自身御气,斜斜一晃勉强躲过第一击,另一击则在近身之际,刚刚好被成形的石元之阵挡下。
她借此空挡翻手一掌,两道高阶一品的炎爆符拍到那人身上。
对方大抵没料到她一个炼气弟子会有此物,一时轻敌,被轰退数步,身上的防御之力缺了一块,衣衫烧焦一个洞。
“噗!”他也口吐一口鲜血。
姜迎没有管他,此时被黄土掩埋的黑袍者已然挣脱束缚,再一次朝她怒攻。
千钧一发之际,她脚下黄土再现一个坑,让她直坠而下躲过一击。
旋即大坑合并,整个林地登时悄然无息,再不见姜迎与吴闻的身影。
一击落空的黑袍者愤然落地,看着这土地目光阴森:“真是狡猾,三番四次以这等小伎俩逃脱,难不成真以为能可逃脱?!”
另一位黑袍者见被姜迎拍了炎爆符的同伴伤势有些严重,过去为他运功压住伤势道:“你可还好?”
那人调息片刻,咬牙道:“无事。这半大的黄毛丫头,看着年轻,手段倒是狠辣!”
“但她这般年纪这般修为,便有高阶的攻击符纂,看来是云山宗之人,莫要小看她才好。”另一人道。
受伤之人未曾搭话,但鼻尖透露的哼声透露出他心有不服,并不想听取同行建议。
这时方自土里出来的黑袍者看了看身上的淤泥,恼怒地将身子清理干净,并吐出方才言语间无意落入口中的泥巴。
“呸!狡诈黄毛,竟还令我染了一身污,我必杀她!”
“你伤势如何了?若不行,你便在此处待着,只我二人追上即可。那两人已然暴露自己之方位,这一次,我不会再饶他们。”
受伤之人道:“无碍。走吧。”
另一个人则提醒他们:“莫要喊打喊杀,切记,我们要的是活口。”
说罢,他便一手捏印,在方圆三里之地设下一个诡异大阵!
此阵图纹精致繁复,又邪气横溢。在阵中符纹相继亮起之时,地面轰动不已,片刻后许多白骨腐尸竟自地下爬出,并主动往同一个方向前行!
行尸!
此尸亦非纯粹人尸,便连林地之内的动物尸身亦在其中。
它们觅生机而行,所向之处,便是此地唯一有人生气之处。
原本还打算亲自动手的黑袍者见状:“你的行尸术学得倒不错。”收手静观。
启阵那人并没有理会此人,不声不响跟随行尸前行……
…………
地下。
某个土洞之中,姜迎与吴闻都感应到邪阵的气息了。
姜迎没吭声,给吴闻被震得鲜血淋漓的手臂上洒止血散。
正是先前施了障眼法,但未及躲避所受之伤。
吴闻自己也服了愈伤药和回灵丹,但这是被敌人力量造成的伤势,并非普通皮肉之伤,一时半会并无法痊愈。
感应到邪阵气息,吴闻往地面看了一眼,对姜迎叹气道:“如此霸道的气息,以你我之力迟早会被逮到,你稍后莫要与我一起了,先走吧。”
姜迎这才抬眸看了他一眼,幽黑的眼眸之中看不出什么情绪,很快又低下头专心洒药粉,低声答道:“没有必要。”
“没有必要?”
吴闻好笑地呵了一声,但立马牵动到内伤,痛得倒吸一口气不敢笑了。
“姜师妹——哪怕你并非黄土峰之人,但均是同宗,我也喊你一声师妹。
虽说你确实聪慧,方才应战反应与速度也十分优秀,但是,你到底只有七层修为。
这修为啊,便好比高山峻岭,相距越大,便越难逾越。
若有一日这更高的山塌了,往矮的山压去,这矮的山啊,哪怕再坚韧,也是难逃被压垮。
所以即便你聪慧坚韧不怕危险,但这等结局显然的险,你便莫要冒了。
以卵击石,这不恰恰与你的聪慧有悖?你不如在我拖延他们之际,尽量跑,与向思他们一起跑。
等你们确认安全,联系上诸位道人,再前来替我收尸好了。作为云山宗顶尖宗门的弟子,又是师兄,又是此时的负责人员之一,这一点点大义,师兄我还担得起哈。”
见姜迎动作顿住,但头也不抬,迟迟未有出声,他以为她这是纠结或者伤感了。
于是他又宽慰道:“你莫要这般沮丧啊。
修行大道,本来便是生死难免,再说别看我好似必死无疑,但观他们动作,他们并非想将你我置于死地,故而应当想抓活的,应当是要抓回深山再做处置。
若到深山事情便不一样了。咱们大小道人都在此处,目前联系不上,不代表就是遇害了。或许他们正在想办法,或许已经有办法了。到时候我一被俘,岂不是正好能寻道人相救?到时候,咱们还能在云山宗相见不是……”
他说着说着,给自己说伤感了,声音忽然有些变调。
姜迎手微微一动,终于忍不住,抬头道:“我说了,不必如此。”
“……”
吴闻一阵沉默。
好一会儿后,他才又开口:“师妹啊……”
姜迎道:“我从来不保证无法保证之事,所以师兄你不必过于悲观,也不必强行一人承担后续的结果。
你要知道,你炼气九层,也能被对方伤害至此,所以对方能可抓你,便能可抓我,亦必定能可追上其余弟子并将他们捕之杀之。
所以逃,尤其分散而逃,在此时绝非上策。
此地乃对方地盘,他们对此地远比我们熟悉,徒劳留下吸引战力,也只不过是平白牺牲,你我无需这么做。”
吴闻听得有些急了:“你该知道能跑一时是一时吧?——也应该知道一线生机不可放这样的道理吧?”
“知道。”
“那你还说无需这么做,你这不是明知故犯么?……也不对,你这是,你就是,欸你就是……”
姜迎在他气得话都不利索之时,不紧不慢地将最后一点止血散上完,收起瓶子。
旋即半抬起手,在空中“啪”的一声,轻打了个响指。
这时,尚自困惑的吴闻忽然感应到,地面上的阴邪气息齐齐一滞!
不到片刻,三位黑袍者的气息均消失无踪,而他通过与土地的感应,感应到他们倒地不起!
“你做了什么??”
他目瞪口呆。
姜迎放开他手臂,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盘坐起来:“下毒。”
“下……下毒??”
姜迎道:“先前我便说了,他们修为不错,可用的却是凡人的肉身。
且据我的灵植探查汇报,在驿站彻底因毒倒下之人,至今不起,证明他们还受困于肉身。
既然如此,我蛊毒门之毒,便会对他们有起效。方才我对他们下了毒,现下是毒发时间,我们至少……”她算了算,“至少有一刻钟时间是绝对安全的。”
吴闻听得不可思议:“可是……可是你先前不是下毒失败了?”
姜迎道:“是失败了,不过我没说只下了一种毒啊。”
“不止一种??”
“是。”姜迎道,“你所知的那一种乃软骨散,他们先前吃过它的亏,自是不会再吃一次,故而此毒失败是必然的。”
“所以你又是明知故犯?”
姜迎没好气看他一眼:“何故是‘又’?”
在对方没好意思作答的时候,她又道:“此乃暗度陈仓之计,此软骨散不过是幌子,好让他们将注意力全集中在此处。
他们成功避过此毒,又因此做了全方位的防护,接下来的时间内,他们必然会认为自己处于谨慎而全面的防护状态。
然而越是对现状放心,便越容易掉以轻心。
他们认为此毒流动于空中,便对空气做了最全面的防御。
然而祸从口出毒自口入,毒最容易趁虚而入的地方,正是口部。
你方才以黄土混水困住他,我趁机下了另一种毒,僵毒。
此毒被我以御毒术暂时封锁于泥水之中,并不发作,加之黄土之术乃你之术法,对方只见了我用毒,对你的警惕自然不及我高。
加之如此一困,那人又是个易怒者,待他安然无恙出来,自然认为是他全胜,一心找你我算账。
这时哪怕他碰到唇上混了毒的泥水半点,他都不会在意。
而这半点毒水一旦入腹,我以御毒术一探一送,便知他何处并无防御,能够以毒攻之,加倍催之。
至于这另两位,一位是我借炎爆符破他防御之机,掺了同样的毒。
另一位,哈,他为他受伤的同伴运功疗伤了,而这运功的过程,恰恰是毒传播的最好过程。”
吴闻听她说完,眼睛发直地瞪了她好一阵,迟迟未能说话。
过了好半晌,他才战战兢兢道:“你……”
说着,猛然一看自己的伤口,急急捂住往后退:“你你你——”
姜迎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我什么?你莫非以为我也对你下了毒吧?
……你这一非敌人二非身怀异宝的大能,我毒你做什么?毒不要钱的吗??”
吴闻惊道:“要钱吗?”
姜迎险些没忍住翻白眼:“此毒乃我门中大师兄亲制之毒,正是为了供我防身逃命之用,你说要不要钱?
再说世间毒物本便稀少,比你们所修灵术的资源少太多太多了,这样稀缺之物,能不值钱??”
吴闻想说值钱也不想要啊!
看着必败的局,看着对方如此强悍的实力,本来都不抱希望了,竟然被这看着磊落的小师妹悄咪咪设计完了??
想到这里,他又猛打一个激灵,忍着伤势爬起来:“对对,毒倒了便得走,耽误什么呢?快走!”
姜迎手一用力,就着被他拽住的劲又把他拽回来:“不必走,你我当务之急最需要做的,是为向思等人掩护,让他们过来。”
“还过来?各跑各的啊!”
姜迎道:“跑什么?你真以为我让大家大费周章遁土而逃,是为了逃生吗?
真以为我们逃得过吗?
这一些黑袍者,虽说不知到底是谁,但他们破大道人之阵如此费力,证明他们并非大道人的对手。
所以撇开南面的深山不谈,地面上的这几位,会有人替我们处理掉。”
吴闻诧异道:“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