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孤衡是大致能感知到一些徐来目前的状况的。
他和徐来离的最近,两人又是师徒,再加上他剑修的身份,他能察觉到徐来的气息变化。
虽不知徐来这六日里究竟去了哪里,但此时徐来气息的紊乱程度是他见所未见的,甚至还有两股他感觉很陌生却异常强大的力量,和徐来本身的真气交织在一起。
毫无疑问,这种状态当然不适合斗法。
但无论徐来目前适不适合斗法,在那气势凌人,几乎不可一世的北狄少年面前,周朝都需要一个修行者,站出来。
雷孤衡手腕动了动,已是准备亮剑。
当然亮的不是败血剑,在夜送客府上修养时,为了便于隐匿,夜送客送了他一把飞剑。
先前那皇朝供奉嘲讽他时,陈随便被人步步紧逼,他数次有亮剑的冲动,最终却还是忍耐了下来。
将修为按捺到合一境,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想来不是什么问题。
便在雷孤衡准备出手的时候,一个人影,抢在他的身前,站了出来。
陈随便。
……
……
其实从身份上来说,陈随便倒也很适合出战。
她既是徐来的徒弟,又是天命者。此番师父抱恙,徒弟自然当仁不让。
北狄少年点了点头,“有点儿意思,”旋即嘴角露出一丝狞笑。
从这个北狄少年身上,周朝修行者才发现了一丝巫族人的特征,那种喋血、暴虐、狂妄镌刻在了大多数巫族人的骨子里。
金鸿的礼数十分到位,找不到半分挑剔的地方,但不代表其他巫族人也是如此。
那瘦小的巫族少年狞笑过后,没有半点招呼,脚尖在地上一点,疾风阵阵,整个人化作一道残影。
金鸿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点到为止,不要伤了人家性命。”
加上先前那句懦夫,让不少周朝的年轻人只觉的脸上有些火辣辣的刺痛。
幸亏归元剑派的那些剑修不在这里,否则他们恐怕是要先和徐来打上一场。
所有人再次安静了下来,只剩下狄荒少年身影疾驰的呼啸声。
陈随便,天命者。
这个名头实在是太响亮,哪怕当年国子监方面没有给她安排任何师父,修行资源也几乎未做任何倾斜。但从未有人怀疑过,陈随便日后的成就绝对不在虞晚归之下。
事实上,陈随便也证明了自己。
她在金谷园上连破四境,仅次于王玄策将军,又和虞晚归先后步入合一境。到了今日,她的修为完全配得上她
天命者的头衔。
陈随便有很多地方和徐来相似,双方都没有什么众目睽睽下的实战记录,却一样出类拔萃,一样在修行界享有着几乎空前的声望。
既然无法亲眼见到徐来出剑,能看到陈随便这个天命者亮剑,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没有人不好奇,这个国子监的天命者,几乎从未与外人斗法过的剑修,真正的实力究竟能不能配的上她的身份?
今天,这一切都将得到验证。
……
……
相较之陈随便的声名远扬,人尽皆知,没有人认得那北狄少年。
他是谁,他修习的什么法门,他实力几何,这些一开始都没人知道。
但想来能代替北狄使节出战,实力应当不会低到哪里去。
在那北狄少年第一次向前移动身形的时候,所有人心里的疑惑都得到了解答。
……
北狄少年很聪明。
剑修对敌的招数向来是肉身和对方拉开距离,然后用飞剑击败。
长乐宫的前身是前朝时秦皇用来为将士接风洗尘的凯旋楼,这座楼极大,大到足以为剑修留下足够的发挥空间。
这对陈随便当然是有利的。
不过很快有利便变成了不利。
那瘦小的北狄少年凶狠的眼神,两颗外露的虎牙,给人的感觉便像是一只狼,事实上,当他动起来的时候,也的确是一只狼。
太快了。
他从北狄使节的位置,来到陈随便身前,仅仅是一个眨眼的功夫。
这种速度,即便是同等境界剑修的飞剑,恐怕也只有这么快。
看见这身法的一刹那,不少修行者心中便暗呼不妙。以这北狄少年的身法和速度,陈随便对上他恐怕难以占据任何好处。
尤其是现在双方的距离被大幅度拉近,众所周知,一旦近身,剑修肉身孱弱的弊端便会暴露出来。
那羽化门林姓弟子脸上已出现了一丝忧虑之色,虽然对徐来不同意这门亲事深恶痛绝,但此时双方毕竟是站在周朝修行者的统一立场上。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两人身上。
比试的,不是陈随便和北狄少年。
而是,周朝和北狄的年轻人。
……
……
那北狄少年的速度极快,快到完全不像是个巫修。
周朝的巫修法门其实是由北狄传来后,再由本土修行者改进、演化而成,还算不得最纯正的巫修法门。有些去过两族边关,上过前线的修行者便知道,将肉身淬炼到极致的巫修的那种
恐怖的防御力。
最为极致的肉身防御力,带来的便是身法、速度的大幅度下降。
巫族的修行者可以凭借肉身硬撼周朝甲士的兵戈,也取得过胜利,但却始终无法扩大战果。很大原因便是受制于身法,周朝甲士或许打不过,但是绝对跑的了。
瘦小北狄少年出手的一刹那,众人便看出了他修行的并不是纯正的巫族法门。
甚至……根本不是巫族法门。
残影带着阵阵劲风,呼啸而至,已至陈随便身前。
到了这种地步,按常理说,大多数剑修的通常选择便是拉开和北狄少年的距离,然后寻找机会,用飞剑击败。
或击杀。
但陈随便没有这样做。
陈随便在做什么?
她在闪躲。
面对狄荒少年的虎狼一击,先行闪避当然是最稳妥的选择。但是让众修行者都心下一沉的是,陈随便的身法,竟然奇慢无比。
其实也算不得太慢,大致也只比同境界的普通修行者慢上那么一点,但是相比较此时的北狄少年,双方便形成了一种强烈的对比。
身法,应当是剑修最擅长的方面。
只有身法迅捷,才能拉开和敌人的距离,才能有出剑的机会,才会保护孱弱的肉身,这和神识以及御剑之术一样,是一个剑修的根本。
只是令众人震惊的还远不止于此。
陈随便闪避之后,刚刚拉开了些许距离,居然没有趁机再行后退,用飞剑进攻。反倒是回身以肉拳作法宝,用肉身作进攻。
这一幕,将众多修行者的眼珠子都快惊掉了。
他们看到了什么?
一个巫族人,没有淬炼巫族人最擅长的肉身,速度奇快无比,身形移动间几乎只见残影;
一个剑修者,丝毫没有剑修迅捷灵动的身法,竟然在用肉身和那北狄少年肉搏?
这不重要,没有谁规定巫族人只能修习巫族法门,剑修便不能近身肉搏。但关键的是,那北狄少年肉身强度众修行者虽尚且不知,但那身法着实是迅捷无比、如雷似电,如鸟鹤轻盈,又如豺狼凶猛。
而反观陈随便的肉身?众修行者已不忍去看了,便是这瞬间,两三个照面的功夫,陈随便已节节败退,身上多了数道伤口,皮肉外翻。那北狄少年的指甲又长又尖,便像淬炼过的法宝一样,每次从陈随便身上划过,便能带下来一块皮肉。
照这般看,恐怕不消一盏茶的功夫,陈随便要么败于真气耗尽,要么死于血流不止。
人家本就身法灵动,你又不擅肉身,却为何要跟人家肉搏?这不是自讨苦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