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青山眼神落到了徐来身上。
在雷孤衡说完这两个字之后。
或许是因为剑修细致入微的洞察力,或许是因为这两百多年来与皇族的恩怨情仇,陆青山从来没觉得徐来便是徐来。
此时雷孤衡停留在徐来身后半步,亦步亦趋,随时护卫,陆青山很清楚,能让雷孤衡这般做的,世间只有一个人。
于是他沉默了很久。
不过他还是没有当着崔巍的面把这张窗户纸点破。
三人跟着崔巍刚离开天牢入口,便有一名甲士见状立即小跑过来,在崔巍耳边低语了一翻。
崔巍道,“稍候。”
三人停下。
“齐平来了,并且已经在这里等了二十多日。”
……
……
崔巍在天牢里待了三十三天。
消失了这么久,定然会引起一些有心之人的猜测,他们可能也会有一些动作,但是绝对不包括七星宗。
不过按照那甲士带来的消息,七星宗的人在一月前便早已返回,齐平只是孤身一人前来,在剑阁内等候了二十多日。
雷孤衡看向陆青山,道,“就说是剑宗杂役。”
陆青山领会了他的意思,脸上的面孔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化起来,很多便成了一副陌生的模样,旋即又结果雷孤衡从空间法宝里拿出来的一套衣裳换上,道,“他会信么?”
雷孤衡道,“谁会信?”
……
……
在金闺宴一事过去后,没有人会相信“剑宗杂役”真的只是剑宗杂役。
人皇似乎并没有可以压抑这件事的传播。
或者说,在那么多修行者的众目睽睽之下,便是人皇都压不下来。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剑宗上或许住着位妖族太子。
齐平目光在三人身上流转,看不出心内什么波动,旋即落在了陆青山身上,道,“又多了一个杂役?”
徐来道,“新招收的,有什么问题么?”
齐平道,“原来有个好爹,便可以胡作非为。”
……
……
金闺宴过后,徐来并没有回剑宗。虽然乔装了一翻和崔巍来到天牢的事大多数人不知道,但想知道他们有没有回剑宗,还是难不住一些有心人的。
当然首先要做的事,还是和帝玄天一起回到国子监。
剑尊在天牢里一住便是两个月,自然不知道这位如今震动了整个修行界的妖族太子。目光停留在徐来手中乖宝宝一般的阿九身上,并未刻意隐藏修为的阿九显然让陆青山感知到了她是位通玄境大妖的事。
帝玄天倒是早知道陆青山的大名,啧啧称奇,
道,“这便是大周朝的那位剑尊?”
陆青山抱了抱拳,按理说以他的修为自然无须与帝玄天客气,但妖族太子这个身份,放在大多数地方都是相当好使的。
徐来道,“你们现在都是剑宗杂役,不用整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陆青山沉默。
雷孤衡道,“怎么?觉得这杂役辱没了你的身份?”
陆青山摇了摇头,“只是想回去看看,交代一下后事。”
既然是后事,便说明陆青山真的准备和“剑尊”这个身份彻底告别。
雷孤衡看着他,认真的道,“从你亮剑的那一刻,便再也回不去了。”
陆青山知道他说的是哪次亮剑。
两百年前的金马门,和这次的七星宗。
……
……
马银鞍再次走进了皇宫。
上一次他来,是因为丹丘生遭到了刺杀。事情果真和人皇料想的一样,所以他便和陛下联手,给对方布了一个局。
这其中有两个变数。
一是徐来,二是崔巍。
两个变数都在他的意料之外,但如果知道一些事情,就会发现这两个变数都是在情理之中。
知道的越多,马银鞍便知道自己知道的越少。
金闺宴尚未开始时,那些宗门修行者和其他的有心之人摸不准巫族的态度,纵然丹丘生遇刺这件事被人皇压了下去,大多数人也是不敢轻举妄动。
后来金闺宴结束,堂堂妖族太子拜入剑宗门下,竟光明正大的有了个杂役的身份。在大多数人看来,这是这队父子借金闺宴之名对外散发出的一个信号,所以便更不敢轻举妄动了。
马银鞍一向对人皇言听计从,他知道很多事情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的那般简单。比如说雷孤衡,比如说陆青山,比如说,那晚皇城内冲天而起的妖气和人皇陡然散发出的气势。
在大多数修行者眼中,都会把那夜人皇的散发出来笼罩整个皇城的气势解读为一种威慑,一种警告。
但马银鞍不这么认为。
他太了解那位陛下了。倘若他有两把剑,他一定只会亮出一把剑。
真的只是通玄境么?
……
马银鞍站在下方,很是恭敬。
这次并没有什么大事,所有人都很乖,但他还是要来皇宫一趟,这是他的职责。
马银鞍道,“按照惯例,过不了多久,那些年轻人肯定是要出去一趟的。”
这是周朝的惯例,不仅仅限于宗门修行者,包括军方也是一样。
年轻人们开始崭露头角,总归要给他们相应的一席之地的。
每过数十年,有时候是三十年,也有时
候是四十年,等新一批的年轻修行者成长起来时,周朝便会举行一次四海战,让他们组成相应的队伍,或是去边关,或是去蛮荒之地,或是去十万大山。
实战和生死,会让这些修行者们,发生从头至尾的蜕变。
当然,这对部分修行者很不利,比如说缘静儿。但既然要修行,既然要争,既然想要改命,那便无论如何都离不开生死。
如果说昆仑秘境是修行者最大的一场盛宴,那每过数十年的四海战,便是一场最彻底的洗礼。
但既然是四海战,那定然是五湖四海,并且还是不在周朝内的五湖四海。
这个问题很重要。
马银鞍道,“先前善见城一位护法天王命丧我朝修行者之手,丹丘生前些时日又遇刺,那些人的胆子真的很大。这些小辈们在我朝境内,他们还不敢轻举妄动,您看……”
人皇仿佛在看着墙上的那副湛卢剑的壁画出神,半晌后才道,“那又如何,他们还敢越过石塘海不成?至于那些魑魅魍魉,他们又何曾安分过?”
大周朝和善见城之间,有一片很大很大很大的海。
这是善见城的修士踏上周朝徒弟最大的障碍,终究是不在同一块大陆。
马银鞍应诺,旋即又道,“汝南王和顺亲王,前几日他们送来了一份贺礼。”
“以什么名义?”
“没说。”
人皇想了想,道,“剑宗的那几个还没回去吧,帮我召见一下。”
……
……
经过这些时日的修养,丹丘生的伤势已经好了不少。
不过仍旧远没达到太初境修行者的正常水准。
修行者修为越高,受起伤来便越难恢复。
七星宗已然在望。
整整三十四日。
金闺宴结束后七星宗诸多便立刻起身返回七星宗,然而到今天,他们却仍旧未抵达。
这个速度极慢,甚至比当初屈弘毅把丹丘生“请”去皇城,更慢。
师行商走了过来,不敢去看岑夫子的眼睛,压低了声音,也不敢让其他人听到,道,“师兄还未回来。”
在七星宗师行商的师兄有不少,但若是这般,前面连姓氏都没有的师兄,那只有一个。
齐平。
丹丘生的脸色又白了一分。
岑夫子道,“年轻人的事,你想那么多做什么?”
丹丘生喘息了两口气,摇了摇头,“那也是七星宗的年轻人。”
师行商听着两人的对话,心中早已掀起了滔天的波澜,但是却不敢擅自应答,只是恭敬站在原地。
岑夫子又问道,“静儿知道这件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