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监生们都哭着喊着,去剑宗山脚下造房子,渴望得到那位“阿四”指导的事情,国子监的讲师竟出乎意料的没有发出什么声音。
默许默许,既然沉默,便是允许。
这件事对其他人倒是无关紧要,但对于孔师来讲,那便是天塌了。
他原本是种树的。
他现在也只会种树。
在国子监当了几十年的讲师,现已放弃继续修行,以国子监的家底,养他一个闲人当然是没什么问题。
但既然那些监生要搬到山脚下,孔师自然种不了树,甚至,原本已经种下的树都要拔掉。
燕赤城走了过来,手中紧紧攥着一个布囊,那里面有一百枚的灵玉,他的家境其实不错,不过这般随便拿出一百枚灵玉来,他也很是心疼。只是想起若能得到那剑宗阿四的指点,那一百枚灵玉也算是值当了。
这一百枚灵玉自然不是上剑宗给阿四的。
燕赤城挤出了一张笑脸,指了指身旁孔师去年种下的那些树,想要把这布囊塞到孔师手中。
孔师笑着摇了摇头。
剑宗山脚下的地盘是有限的,相比于国子监的监生数量。
那些监生又不可能把房子盖到徐来头上。
于是自然便打起了孔师种下的那些树儿的注意。
要是把那些树拔掉,再往旁边挤一挤,还是能挤下不少人的。
燕赤城正愁苦时,旁边一个监生只看了那布囊一眼便估算出了其中有多少灵玉,笑道,“百枚灵玉,这是昨日的价格,今日已涨到五百枚啦。”
燕赤城大惊,不可置信道,“什么?五百枚?”
监生戏谑道,“那你以为?这般容易便能得到前辈高人的指点,那这前辈也过于不值钱了吧?”
五百枚灵玉,莫说对燕赤城来说,便是对有的讲师而言都不是个小数目。年轻人中除了虞晚归那些人,恐怕没有谁能轻轻松松拿出五百枚灵玉来。
不过想到剑宗上许多通玄境大物,那剑宗阿四是不是通玄境不知道,少说也是个合一境或是冲虚境的前辈,五百枚灵玉若是能得他指点一翻,裨补缺漏,也算是好钢花在了刀刃。
这般想着,燕赤城又从空间法宝内摸了摸,摸出四五个布囊,半晌后拼拼凑凑,估摸没有五百枚灵玉四百七八十也是有的。整张脸都绿了,便要把那几个布囊交给孔师。
孔师还是摇头。
燕赤城惊道,“还不够?”
这次便是那监生都也有些吃惊了。
剑宗下山来只有这一条路,山腰约莫数百丈,山脚约莫数百丈,每丈之间种了两
到三棵树。不算那山腰上的,便是这山脚下的树,按照燕赤城五百枚灵玉买一丈的土地来算,孔师光是卖这些地皮,都是卖到近百万枚灵玉。
这个价格已经不是高所能形容的了。
即便是天子脚下,皇城重地,人族皇朝最核心的地段,地皮也不会卖到这个价钱。虽说能在那里买地皮的修行者也可能并不在乎灵玉的多少。
孔师看着这个当年亲自从他手中通过考核的监生,他是和徐来同一批的,不知如何口气便有几分感叹,道,“树都拔了,他不乐意。”
剑宗上有很多“他”或“她”,但若是不指名道姓的“他”,那只有一个。
燕赤城的手突然僵硬在了半空。
孔师便又继续拿起盛了小半份水的盆,往那些已有一人来高的翠绿上撒着水,“你看这里有这么多窝,那些鸟儿一定很喜欢剑宗。”
燕赤城心道要许多鸟作甚,剑宗上的那只乌黑麻丘大鸟还不够你们耍?
……
……
国子监的那些讲师和院长们,虽然并未对这件事发表意见,但不代表他们不关注。
关海清手里拿着三份卷宗,分别递给三大学院的院长,有些无奈,道,“昨日一天,已有三百九十五位监生去了剑宗下修行。若不是孔师弟死活不愿意将那些树儿拔掉,恐怕这个数量还得翻一倍。”
花想容只扫了一眼,便将卷宗放在一旁,看着江远帆笑道,“有些人啊……虽然表面上看起来一无所有,但实际上已经坐拥百万身价。”
孔师若愿意妥协,按照现在那些监生们给孔师开出的价格,拔一丈土地的树五百枚灵玉,百万灵玉的身价是没有,然而几十万枚灵玉总是少不了的。
江远帆冷哼一声,“他跟那个徐来净会整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孔百万当真不修行了?他这个年纪不修行别过几年死了,着人给他送几枚丹药过去。”
纵然早便知道江远帆的性格,关师仍旧是被“孔百万”这个称呼被惊到了,试探着问道,“那那些监生……”
江远帆摆了摆手,“小辈们的事,管那些做什么?修行万道,都是殊途同归。”
……
……
关师知道了江远帆的意思。
从某些方面来说,江远帆的意思那便等于是夫子的意思、国子监的意思。
他带着国子监赐下的丹药来到了剑宗山脚。
这些丹药的用途都一样,延年益寿。
其实这种延年益寿的丹药往往只有第一颗最有效,吃了第一颗过后,第二颗虽然还有些效用,却不及十一,但国子监还是赐下来了。
不知为何,关师突然有
些羡慕起孔师来。
还没走上前去,关师便看到大批的监生将剑宗山脚给团团围了起来,嘈杂之声不绝于耳,他竖着耳朵听了片刻,大致弄清了事情的起因经过。
导火索很简单,还是孔师种下的那些树。
他把树种在道路两边,人走自然是没问题的,但监生想要在这里盖房子的话,那自然显的十分拥挤。
有些后来的监生不愿意了,想要花些灵玉,从孔师手中把那些土地买下来。
准确的说,花灵玉让孔师拔树。
但是孔师便是无论如何都不同意。
此时一些后来的,没地方盖房子的监生急了,后边往前边挤,前边往孔师身上挤,于是孔师也急了,头一伸,脸红脖子粗的道,“想拔树,那是不可能的。”
关师摸了摸手中盛放丹药的盒子,突然觉得这药送不送,倒也是无所谓了。
……
……
剑宗上。
黑球站在徐来的手上,好吃好喝的喂惯了,身体明显胖了一圈。
山下有孔师种树。
山上这事由夜归人管。
原来夜归人尚未修行还好,前几日他已然洞幽,既然需要修行,自然没有那般多的时间去打理那许多花花草草,于是这个担子,暂时便由陆青山这个师兄扛了下来。
每次陆青山出来打理花草的时候,陈随便便很自然的走进洞府。
同样,当陈随便出来时,陆青山也会选择回避。
当然三河镇上的往事,他从雷孤衡嘴里早已了解了个全面。
昌修明已死。
陈随便不一定非要向归元剑派报仇,但是却需要一个交代。
关键便是因为剑宗上错综复杂的身份原因,陆青山现在很难给陈随便一个交代,那么回避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待得陆青山将那些树木、花草的长出来的杂叶都修剪完毕后,徐来道,“时候到了。”
陆青山转过头来,先是愣了愣,旋即才想起来徐来说的究竟是什么事。
他便向山下走去。
帝玄天坐了过来,道,“你这算是对你们周朝的那位冉瞎子,没什么信心吗?”
南境,善见城修士的蠢蠢欲动已不是一两日的事情,那位瞎了一只眼的王侯承受住了很大的压力。
“多留些火种,总归是没错的。”
徐来的声音刚刚落下,陈随便从洞府走了出来,朝着陆青山的背影喊道,“我下去吧。”
陆青山脚步一滞,显然很是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