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饭,懵懵懂懂的八月就被带去了秦氏宗祠。小小年纪的她看着供奉在高处的十几个牌位,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也不知道害怕。
在爷爷的温声教导下,她迈着小短腿费力的跪在蒲团上,呆呆的看着跪在身侧的爷爷正在对上面的一个个牌牌说着她听不懂的话。
紧接着,秦淮起身将手里的三炷香插进香炉里,然后拿起案桌上的族谱和笔,郑重的将“秦晗”二字记在了自己的名下。
门口,抱着七月的秦笑笑看着这一幕,脸上露出一抹安心的笑容。
景珩看在眼里,觉得这样很好。恍然间,他的目光落在大女儿的身上,心里飞快的浮现出一个念头来,只是下一刻又被他压了下去,寻不到一丝踪迹。
默默闹闹站在爹娘身边,看着宗祠内的情景,神情庄重无比,心里又为他们跟妹妹不在一个族谱上感到失落。
眼下兄弟俩不知道,他们俩也不在同一个族谱上。
放下笔的秦淮对上孙女好奇的眼神,神色变得愈发柔和:“好孩子,可以起来了。”说罢,他走过去将孙女抱起来,给她整了整有些凌乱的衣裙。
“爷爷,要”八月指着案桌上的族谱,眼巴巴的瞅着爷爷,她觉得这是个好东西。
秦淮也乐意惯着她,将族谱取下来递给她。
八月学着爷爷翻族谱的样子将族谱翻开了,看到上面记载的她不识得的人命,瞪大眼睛用力的瞅了好久也没发现这族谱有什么好的,便失去了兴趣把族谱还给了爷爷。
秦淮笑了笑,把族谱收进一个木盒子里,然后抱着八月走了出来。
“酿!”见娘亲抱着姐姐,八月努力朝她伸出小胳膊求抱抱。
秦笑笑将七月交给了景珩,接过了这个小粘人精:“就抱一小会儿,看在你刚才还算乖的份上。”
八月自然听不懂,抱着她的脖颈蹭了又蹭,还不忘伸出小爪子去勾姐姐的手:“咯咯”
七月倒是不烦妹妹,立马握住了妹妹的手,咿咿呀呀的跟她说话。
也不知道八月听到了什么,变得格外兴奋,蹬着小短腿在秦笑笑的怀里蹦跶:“呜哇”
秦笑笑险些没抱住,吓得她一巴掌拍在小丫头的小屁股上:“老实点!”
冬天的衣裳穿的厚实,这一巴掌力道也不重,拍在肉多的屁股上不疼不痒。结果小家伙不乐意了,瞅着秦淮委屈的嘤嘤嘤:“爷爷”
秦笑笑见状,又好气又好笑:“臭丫头,这是觉得自己找到靠山有恃无恐了。”
秦淮开怀大笑,食指刮了刮孙女鼻子:“以前你娘说你笨,如今看来分明是个小机灵!”
八月听不懂,但是会察言观色,见爷爷笑的开心,她也咧开嘴傻乐,小嘴儿咿咿呀呀的说着谁也听不懂的话。
看着生父脸上的笑容,秦笑笑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明智无比的决定。她望着头顶上璀璨的霞光,想到老太太在天有灵应会感到欣慰,心情也变得明媚起来。
在秦府住了一宿,第二天陪秦淮吃过早饭,一家六口便出发前往青山村。
知道他们会先去秦府祭拜秦老夫人,秦家人也没问他们为何来晚了,争抢着逗七月八月玩,然后关心起让八月的姓氏来。
得知秦淮已经将八月的名字记入了族谱,秦家人既意外又高兴,认为秦淮将来会让八月招赘。
秦笑笑也没有解释这个误会,今后八月是招赘还是嫁人,现在谁也说不准。
下午,拜年回来的隔壁二房和雪丫一家四口都过来了。
这一年雪丫和安安感情和睦甚至更甚从前,让以为他们会离休的人大为意外,少不得打听夫妻俩是怎么和好的。
夫妻俩自然不会跟外人多解释,一心一意奔着过好日子。去年枣园大丰收,分到他们手上的银子更多了,便直接去城里买了两个地段不错的铺子,将来留给娇娇和小鱼姐妹俩。
见两口子有商有量不再为点琐事起争执,秦笑笑放心下来,悄声打趣雪丫:“得亏那会儿你没脑子一热,不然现在不知道躲哪儿哭呢。”
雪丫羞恼的推了她一把:“去去去,谁哭了?你看我像是会为男人哭的人吗?”
秦笑笑仔细的端详了一会儿,肯定的点了点头:“像!”
雪丫白了她一眼,突然正色道:“说归说,我确实要感谢你,要不是你一番好意相劝,我跟安安早就掰了,不可能走到现在。”
秦笑笑摇了摇头:“谢就言重了,你若是不听劝,我说再多也是白瞎。”
雪丫笑道:“换个人劝就不一定是这个结果了,不管怎么说都要谢你一声。”
秦笑笑懒得跟她推来推去:“行,这声谢我收下了,别忘了元宵一过就来帮我,这两年可把我累惨了。”
雪丫痛快道:“行,我拖家带口的去干活,不让你再为种植园的事劳心劳力。”
秦笑笑满意极了,暗自琢磨着是不是再找个靠谱的人帮她分担一下。
一大家子聚在院子里晒太阳,大人们热热闹闹的拉着家常,几个孩子你追我赶跑来跑去好不快活。
苗老太望着满院子的儿孙,突然伤感起来:“老三已经走了七年了,也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回来看看我这把老骨头。”
按照规定,调任到地方的官员最多能在当地待两任,也就是六年,到时候便是不升职也会平调到别处去。
秦河七年前就外调至云城了,按理说早该回京述职了,前两年他找到了治理云城水患的法子,元和帝下旨命他全权主持治水一事,因此才一直没能回来。
两地相隔千里,秦河正在如火如荼的治理水患,根本无法抽身赶回来探望,苗老太这把年纪也不可能奔波千里过去。七年没有见到儿子,这让老太太如何不想!
苗老太的话,让原本热闹的气氛顿时沉凝下来,秦老爷子的脸上也没了笑容。
秦山有点不习惯,干咳一声说道:“爹,您今年正好六十九,干脆给您办个七十岁大寿,咱们给老三去封信,让他带着弟妹孩子回来给您祝寿,想来他的上官应该不会阻拦。”
老人过大寿讲究男虚女满,今年秦老爷子六十九岁,过七十岁大寿正好,到时候挑个吉利的日子,把所有的亲朋好友聚在一起热闹热闹。
秦老爷子一听,心动之余有点犹豫:“老三为朝廷办差,以祝寿的理由叫他回来怕是不妥。”
过不过大寿无所谓,他只是想趁这个机会见一见七年未见的小儿子。
秦笑笑提议道:“爷爷,左右离您过寿还早,咱们先去封信问问,三叔能抽身赶回来祝寿最好,若是赶不回来咱们也能知道那边的情况,估摸出三叔回京的大致时间。”
秦老爷子觉得可行,便点了点头:“成,回头你给你三叔去封信。”
秦笑笑应了下来,又安慰起苗老太:“奶奶,听说三叔治水很顺利,想来要不了多久就能回来看望您了。”
虽然秦河时常与家里通信,但是公务上的事不能多言,秦家人也只知道他还在治水,不知道具体情况如何。
景珩倒是知道的详细一些,毕竟每年划拨到云城治水的银子要经他的手。具体情况他不是很清楚,只知道治水进行的很顺利。
“是啊娘,左右都等了七年了,也不在乎多等两年,反正您身子骨结实的很,再活个十几二十年不在话下,您着啥急啊!”秦山大大咧咧的话听起来不大顺耳,却句句是老人家爱听的。
“就是,只要老三解决了云城水患,对朝廷来说就是天大的功劳,肯定能高升回京城做官,到时候娘天天能见到他了。”秦川也跟着附和,顺便摸了摸自己还算黑的头发,觉得跟年轻人比也不差。
其他人也纷纷劝说两位老人,一个比一个言之凿凿的说二老会长命百岁,让他们不要总是往歪了想,吓得他们也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老了。
在众人的安慰下,老两口的心情逐渐好转,院子里的又恢复了之前的热闹。
这时,默默和闹闹牵着七月八月兴冲冲的跑过来:“娘,娘,妹妹们会叫姐姐了!”
娇娇高高抬起小下巴,嘚瑟道:“是我教会的!”
秦笑笑笑眯眯的摸了摸她的头:“真的吗?一下子就教会了两个妹妹,比我厉害多了!”
娇娇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挺起胸脯说道:“这不算啥,妹妹们聪明着呢,我保证能教会她们说更多的话!”
秦笑笑鼓励道:“姑姑相信你,那你帮姑姑好好教两个妹妹好不好?”
娇娇毫不犹豫的应下来:“好,姑姑您等着吧,保证能让妹妹们学会喊这里的所有人!”
说罢,她一声令下,就带着一帮弟弟妹妹们呼啸而去。
看着他们的背影,秦笑笑无奈的摇了摇头。裹着暖阳的风徐徐吹来,她下意识的微起眼睛,看到亲人们脸上的笑容,她也不由自主的笑起来。
除了三叔一家没有回来,教人心有遗憾之外,竟是没有什么比眼前的一切更加令人温暖心安了。
人生在世,最幸福的莫过于父母安康,爱人在侧,儿女绕膝,团团圆圆。权势财富名利固然重要,又怎抵得过人间情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