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电话响了。
“你…来一下吧。”电话那头的顾延乔声音微微发着抖,“秦桑…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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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北京时间,晚上七点七分。
连岐一皮带,屋里就是一声惨叫。他休息一下,又举起手,此人穿西服,打领带,花白头发,看着却精神奕奕,一看就是大领导。
连战站在门外,靠着墙,无声叹气。
花红捂着腰,“男人,腰重要。”
果不其然,又是一声叫。
连岐是个深沉的人,但是再深沉的人遇到花红也会怒不可遏,“老脸让你丢尽!”
连战呼口气,决定进去,忽然半途停下,臭小子花红已经为自己开脱了,“爸,我虽然进了局子,但是都是连战那小子害的啊!!他这个哥哥没当好!”
连战几乎吐血。
花红已经继续了,“而且,咱这个局子没白蹲。”
啪!
他掏出一打照片砸桌子上,“这个人叫花修罗!他最近突然来到中国,形迹可疑,我怀疑他和那个李市长有关系,他们之间一定存在什么肮脏的交易。”
连岐目瞪口呆,他望着照片,脸色忽然就变了,停了一会儿,他不仅脸色难看,眼神也变得很复杂,他沉默,放下皮带,看着照片,“…做事还是要讲证据的,你确定?”
花红微笑,“错不了!爸!你别看这人长的人模狗样的,但是特别变态,冷血无情,根本不是什么好东西!”
连战几乎要为花修罗抱不平,确定…这小子的救命人人是花修罗?
花红还没完,“这个人…”
连岐已经一皮带继续,“他是你亲爹!”
花红愣了一下,恢复深沉:“…我知道了,爸,你放心,就算是血亲,我也不会包庇他的。”
“我是…说真的。”连岐忽然丢了皮带,捂住半秃的头。
“当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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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红失魂落魄地从屋子里走出来。
连战看着他,“…”
花红看着他,忽然像捞到一根救命草,“这是他新想出来整我的招对吧?他知道我被揍皮实了一定没错!”
连战老实摇头,“我听着像真的。”
“像?”
“很真。都姓花。”连战沉默,“他们认识。父亲和花修罗,一定认识。”
“他没阻拦我和他相认。”
“因为他知道你不敢。”
“说是我亲妈因为他死了,说不定就是被花修罗-干掉的。”花红揉着腰,“我有点难受。”
“哦。”连战不知道怎么劝,“人固有一死。”
“他为啥告诉我,不怕我去报仇?”
“他知道你不敢。”
“我亲妈是舞女诶。”花红揉眼睛。
“那很好。”
“如果没有他,我还能看我妈跳舞,一定很美。”花红再揉眼睛。
“没有他,也没有你,花修罗提供精子。”
谈话到此结束。
连战手机忽然响了,是游离。
花红嚷嚷,“诶?不给我打给你打?”
连战严肃地看他一眼,意思是让他安静。
他沉默地听完电话,开口,“我知道了,我们凌晨到。”
挂了电话,花红还在叹气,“他这样的人竟然有女人诶。”
连战冷冷,“先别管你的那个冰块爹了。”他微微眯起眼睛,“他徒弟失踪了,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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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离收麦,抬头看了眼窗外的天色,慢慢攥起了拳,他不能再在林家待下去了。
秦桑已安全醒来。
他的使命已经完成。
他转身走出加护病房的门,擦着赶来的林葛然的身子而过。
他往楼下走,头不再回。
寂静里,一片哑然无声。
他却似乎听到,在遥远的地方,有什么,缓缓裂开。
林葛然看着病床上的秦桑,他微微睁着眼睛,看着头顶的虚空。
“远…”
林葛然微微发着抖,“…你说什么?”
“林远…是凶手。”
林葛然呆呆站在原地。
万籁俱寂。
忽然,秦桑发出一声凄厉的呜咽,忍了许久的嚎泣,“林远是凶手!是凶手啊!”
“游离!”身后忽然有人叫。
游离停下脚步。
是曲华。
曲华苍白的一张脸,没有一点生气,“你去哪儿?”
“如果我推测的没错,林刃是被你们林家的大少爷林远设计捕了。”他微眯着眼睛,眼里是淡淡的嘲讽,“惊不惊喜。”
“你…你早就知道。”曲华发着抖。
“还有个惊喜。”游离看着他,“林刃已经在濒死的路上了,或者。”他转回头,“已经死了。”
“你去哪儿?!”
“我…去给他收尸。”游离再不回头,几乎第一次对曲华说这么多话,“父亲,请照顾好你的上司,顺祝他收更多儿子,爱更多人,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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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刃的安全屋。
金飞在找一个东西。
他抓着吃的滚圆的黑猫,翻来覆去的瞧。
旁边蹲坐的白猫嗷呜一声,那意思是很不满,你翻我老公肚皮做什么?
西风忍不了了,“飞子,直升机都快开了,你还在这儿找什么?这猫身上没毛病啊!”
金飞不语,忽然从黑猫肚子上扒出个东西。
黑猫不满,皱眉,“喵呜。”
一个甲壳虫一样的泛金边透明的东西。
西风不解,“跳…跳蚤啊?”眼睛几乎瞪出来,“…这么大?!”
金飞扒拉,黑猫极其不满,一翻身,不让摸肚子了。
金飞咬牙,干脆左手抓着猫,右手抓着西风,往楼顶飞奔去。
楼顶。
直升机。
亚尔曼靠着直升机巨大的机身,睁着眼睛,望着远处的黑暗。
旁边一排人,是刚刚赶到的连战,花红,和游离。
盘着一条腿坐在一旁的阿年正在打电话。
“对,国道307,敦煌以北。我一会儿把汽车爆炸的具体经纬度发给你。”
电话那头,已经在西安呆了四天的克瑞斯点头,“好,那里见。”
电话里传来伊凡咋咋呼呼的声音,“老板,你确定这种臊子面是你们西安的特色?我看成色一般啊。”
阿年闭上眼,“你们在小吃街?”
克瑞斯干笑,“他他非过来。”
阿年几乎吐血,闭着眼挂断电话。
金飞沉默,接通电话。
“亚瑟。”
短短两个字,几乎所有人都停住了动作。
连金飞怀里的黑猫都停了动作。
阿年第一个瘸着腿扑上来,“他妈的,是亚瑟?!”
——几乎中断了和所有人联络的威廉-亚瑟!!
众人视线环绕里,金飞有点得意,是的,那次船上对话后,他和亚瑟还偷摸通了几次电话。虽然都是单方等着亚瑟来电吧。
阿年抢过电话,对着电话就是吼,怒不可遏,“你个大狗屁!”
亚尔曼眉心微跳,不自觉也向前走了两步,却又停下,他知道自己…已经不配。
亚瑟耸肩,“别气嘛小老弟。”
阿年喘着粗气,僵着脸,“打电话干啥!”
“年年,先换飞飞接电话。”亚瑟咳一声。
阿年按了免提,“换过了!”
金飞蹲一旁,一声不敢吭。
亚瑟叹气,“我家凯特的肚皮上,有个金贼。”
“金贼”,堕天一宝。
这个有着透明轮廓的u盘状甲壳虫物体,类似无人机,是一个跟拍潜伏装置,还有带针灸功能的智能远程警报模拟真人语音系统。
隋刃以前喜欢把它放在浴缸里,坐浴缸里偷吃橘子的亚瑟很是被它扎过几次屁股。裴以前还镶里面一个太阳能定位指南针,它可以自己飞回来。
这个装置需要母磁器,作为闲置时的归处,亚瑟便把母磁器喂给凯特吃了。
于是,金贼除了会飞到刃那里,第二选择便是黑猫凯特。
阿年大喜,“那让金贼去找刃啊!我们跟着金贼,不就可以找到人了。”
“不行。”亚瑟沉默,“金贼已经自动重启了,重启后便只能到母磁器那里,刃这次离开突然,没有带它。”
希望破灭。
金飞泄了气,“那你还让我带上它。”
阿年慢慢攥起拳,“我明白了。”他忽然抬起头,“刃的耳钉。”
金贼和安在隋刃左耳可以爆炸可以通讯的耳钉,都是堕天产物,互相有磁力。
隋刃失踪多天,却没有通过耳钉联系他们,答案只有一个,刚开始他认为没有必要麻烦联盟,后来则是,他连双手都被控制住,脱了力。
亚瑟点头,“阿年,你会调试,试试看能不能通过金贼寻找到刃的频道。”
阿年点头,去捉猫,猫嗷呜一声就要挣扎。
“小不点…”亚瑟温柔熟悉的声音顺着电话传来,“凯特…要乖。”
黑猫愣住,眼望星空,开始发呆。
阿年顺利把金贼拿出。
半晌,他抬了头,“没用,亚瑟,找不到。”
亚瑟沉默很久,“需要开关,金贼联络刃的耳钉的传感器开关,在花修罗那里。”
阿年眼前发黑,“那我们现在…”
亚瑟微笑了一下,“等。”
“要等多久?”
花红接了喂喂两声,忽然抬头,声音里都带了颤,“…陌生来电。有点熟悉。”
亚瑟勾起唇角,“等不了多久。”
花修罗沉默,“花红?”
“是。”花红干巴巴,忽然张嘴,“哎我可和你没关系,一点关系都没有。”
“传感器…”电话那头的花修罗面无表情,“我打开了。”
花修罗还是花修罗,纵然想让隋刃吃些苦头,终还是坐立难安。
最多五天。
这一点,亚瑟算的很准。
最后一步。
便是联络在美国西雅图的玛尔斯。
开启那里的卫星定位系统。
三点一线,方可成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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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盛顿州,西雅图,太平洋时间,清晨六点整。
大雨。
玛尔斯用力敲着不断闪烁绿蓝色光点的键盘,彻夜不休,直到敲完最后一键,按下按钮,“成了。”
合蒲公英众黑客之力,终于黑进堕天磁力中心,扩大耳钉磁性,刃的耳钉信号,不再被屏蔽。
“感谢。”亚瑟双手合十。
“亚瑟。”玛尔斯一向挂着调侃的脸上第一次带了正经,“救了刃,灭堕天后,有空来西雅图,找哥们喝酒。”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传来亚瑟懒懒的声音,“八二年威廉罗伦古典风华波本威士忌了解一下。”停顿片刻,“小玛尔斯,给爷备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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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线电,刺啦着。
隋刃光着半个身子斜靠在马厩的泥浆水槽里。
雪罩在周身,暖洋洋。
他抬着头,看电网外的天空,昏黄的日光,透云而下。
他沉默,左耳的耳钉传来更多的噪音。
“刃。”
隋刃微微眯起眼睛。
“再坚持一下。”
隋刃瞳孔骤然缩起。
他的声音嘶哑破碎,“亚瑟。”
“亚瑟?”
无线电波再次变得混沌,声音复归湮灭。
仍是幻觉。
远处数人骑着马,握着马鞭,再次走来。
隋刃低头。
周身鲜血,已结冰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