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幺歌缓缓地从桌子上爬了起来,十分诧异地发现自己居然趴在桌子上睡了一夜,现在整个后背都是又酸又痛的,两条胳膊也被自己的头压了一整晚而麻木了。她用力的甩了甩两只手臂,缓和了一会后,便起身朝外面走去。
今天醒的很早,楼下的大厅里一个人也没有,客栈里负责夜班看店的店小二此时还趴在柜台上打着盹,幺歌走过去轻轻地敲了敲木质的柜台面,只见那店小二一下子被惊醒,猛地坐直了身子抬头看了看幺歌,缓过神后接着便熟练客气地问道:“客官有什么需要的?”
幺歌想了一想,问他要了两碗粥,看着他匆匆忙忙地跑去了后面的厨房,幺歌便随便挑了张桌子,面冲着二楼的客房坐了下来。
还没等那店小二把粥端上来,便看见周领着包袱从楼梯上走了下来,她朝周招了招手,周看见她后也笑了笑,然后快步走到了她跟前。
周关心道:“吃早饭了吗?”
幺歌摇摇头道:“还没,刚跟小二说了,叫他做了两碗粥,一起吃吧”
周点了下头,然后正对着幺歌坐了下来,刚坐下没多久,店小二便端着两碗冒着热气的白粥走过来了。
幺歌先接过来一碗,迫不及待地尝了一口,然后便皱着眉小声对他抱怨道:“这跟你做的那碗也差太远了吧,什么味道都没有,跟水似的。”
她拿着木勺在碗里搅来搅去,却始终没再吃第二口,看着碗里那屈指可数的几颗米粒,心想这粥还不如昨天吃的那几个野果子香呢。
周倒是不计较这些,几勺子下去就把粥都喝光了,幺歌瞪大了眼睛看着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便忍不住问道:“这样的粥你也喝得下去啊”
可周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道:“当水喝吧,能填饱肚子就够了”
见周都这么不计较,幺歌心想自己也不能太任性了,于是便硬着头皮把面前清汤寡水的白粥给一口闷了下去,咽的太过着急还险些被碗底的那几粒米给呛到。
喝完粥后,两人又在大厅里安安静静地坐了一会,坐在柜台后面的店小二见这一幕着实有些迷惑,看这两个人都是一副各怀心事的样子,却都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谁也不搭理谁,店小二不禁好奇:这小两口吵架了?
过了一会,周终于先开口了,他缓缓地道:“我今天就要离开了,你接下来打算去哪?”他抬头看着幺歌,眼神中带着藏不住的不舍。
幺歌猛地抬头看他,才想起来之前周说过,等到了清水镇之后就要离开了,她也只好点点头道:“我想再在这里寻找一下线索,我总觉得还漏了些什么没有被发现,你...”接着她便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问他的家在哪?
还是问他回去做什么?
好像这些都不是她该问的,该知道的。
仔细想想,这好像还是她第一次这么依赖一个人,想当初偷偷离开家,好像也没有现在这么依依不舍。
幺歌还正沮丧着,忽然看见周从怀里掏出一个手掌般大的锦袋,然后将那袋子递到了她的面前,幺歌接过来打开看了看,里面装着一些碎银子还有一个挂着细绳的竹笛,又短又小,她不禁怀疑起这笛子究竟能不能吹响。
她好奇地将笛子拎着绳子从袋子里拿了出来然后对周问道:“这个是干什么用的啊?”
他笑了笑然后将笛子接到手里,放到嘴边轻轻地吹了一下,却并没有听见任何的声响。正当幺歌想要嘲笑他一番的时候,忽然一抹白色的身影从客栈外飞快地闪了进来,径直地落在了周的肩上,幺歌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只白色的信鸽,脚上还帮着一个用来装信条的小竹筒。
周解释道:“这是我养的一只信鸽,只要吹一声这笛子,无论相隔多远它都能循着声音找来,而且这只笛子吹出来的笛声只有它才能听得见。”
正说着,他突然站起身来,然后把竹笛轻轻地挂在了幺歌的脖子上说道:“你将它保留好,以后若是有事情找我,便将它召来写信给我,它会把信带给我的。”
接着他又嘱咐道:“这钱袋你也收好,别再被人骗去了。我家离这不远了,路上也用不到了,以后要是再去什么茶馆客栈之类的一定要记得给钱,上次在茶馆你就直接大摇大摆的离开了”
幺歌狡辩道:“那时候我连钱是什么都不知道呢,而且那天我也没打算喝什么茶,是那个店小二硬要我喝的,这也要给钱啊?”
“那当然了,进到茶馆里不喝茶,白听人家给你讲故事啊,那人家茶馆还做不做生意了?”周笑着道,语气中尽是无奈。
幺歌努了努嘴没再说什么,在心里开始埋怨起这人间的规矩真是多的要死。
想想以前在雪灵山上的时候,也经常会有些族人在自家门前摆个小摊小店什么的,不过邻里邻居的都是熟人,也不会太计较斤两,喜欢什么便拿自家的东西去换,而幺歌每次去凑热闹,更是连换的这一步都省了,她向来都是直接拿,因为她知道跟在她身后的那几个侍卫会替她付的。当然这几个侍卫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能安心地跟在后面,要换做平时,早就被幺歌甩开跑的不知去向了。
“好了,该说的都说了,我也该走了”说罢他便站起身来,幺歌也跟着站了起来,她垂着眼小声地问道:“我们以后还会再见吗?”
周听到后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他便笑着温柔地摸了摸幺歌的头说道:“很快就会再见的”,然后他便转身离开了客栈。
看着他的身影从客栈的门口消失后,幺歌又在大厅里坐了许久,形单影只的她,背影看上去很是落寞,不过很快她便打起精神站了起来,把脖子上挂着的竹笛收到了最里层的衣服下面,又十分谨慎地把钱袋藏进怀中,然后匆匆回房把行李收拾好拿了下来。
她走到柜台前,将房间的钥匙还给了看店的小二,那店小二也十分礼貌地用双手把钥匙接了过去,转身将它挂回到原处。
幺歌犹豫了一下,然后站在柜台前面问道:“这位小哥,你知道这个镇子上的人都去哪了吗”
可那店小二却突然冷笑一声,似乎是在嘲笑幺歌的无知,他冷冷地道:“都去哪了?都喝孟婆汤去了!你没听说吗?前天夜里狐妖作祟,整个镇子都被它给烧没了,唯一活下来的那几个人,也早就不知躲到哪个犄角旮旯里去了,被这狐妖盯上,迟早都是要死的,也不知道有什么好躲的。”说着他翻了个大白眼,一副看破生死的样子让幺歌看得是目瞪口呆。
她心想这店小二估计是被吓出什么毛病来了,明明刚才还在热情的招呼自己,这一冷一热的看着还真有点人。
她又问道:“你那天,可看到了些什么?”
店小二道:“漫天的大火,一片狼藉,满地的骨灰,好多人连惨叫声都没来得及喊出来,那狐妖倒还真是干净利落啊”
她接着问:“你有没有看到是什么人放的火?”
那店小二却摇摇头,沉默片刻后却又点了点头说道:“那天,我的确是看到一人,虽然我也搞不清楚它到底是不是那个纵火的狐妖,但那天我确确实实地看到它站在那片火海里,可人却毫发无伤,后来想想估计也只有那狐妖才有这般能耐吧。”
幺歌迫不及待地问道:“你可看清楚它的长相了?是男是女?高矮胖瘦?”
那人又摇了摇头,然后道:“那晚火势太大,跑都来不及,哪还想得到去看它长什么样子啊”紧接着他又道:“不过,我后来躲了起来,倒是看见他离开时往那个方向去了”说着他便伸手指了指方向。
幺歌道谢离开客栈后,再一次来到那条被焚烧过后的长街,顺着店小二指出的方向一路走过去。
快要走到尽头的时候,她突然听到附近传来了微弱的呼救声,幺歌竖起耳朵仔细地朝着声音的源头寻去,最后走到了一间被烧掉一多半的破木屋前,声音竟然是从这里面发出来的。
幺歌立刻从早已倾倒的房梁下面钻了进去,她每往深处走近一步,那呼救声便会更加清晰,直至她走到一面木门前停了下来。眼前的这扇门的上方,梁顶已经坍陷下来,门被死死地卡住怎么也推不开,幺歌无奈只好偷偷地使出了狐火,在门上烧了个大窟窿。她费了半天劲才通过门上的窟窿爬了进去,看见里面是一间卧房。
屋内的东西都还是完好无损的,从里面看上去,除了那扇被破了个大洞的木门以外,倒是完全看不出被烧过的痕迹。
幺歌快步上前,终于在屋内的床上找到那声音的主人,她盯着那人的脸看了许久后,才突然大呼一声,这不是那天在茶馆的说书先生吗!
只见这老头躺在床上双眼紧闭,口中还不停地呼救着,整个人看上去像是个快要被晒干的豆皮,看来他一直都被困在这里,再加上年纪大了,饿了这几天已经神志不清了,只剩下最后一点求生的**,就是躺在床上不停的呼救。好在幺歌耳朵尖,换了旁人估计也听不见他这细微的声音了。
幺歌见状赶紧给他输送了点灵力,生怕他下一秒就会直接咽过气去。
可是,接下来该怎么把他弄出去呢?
幺歌环顾下四周,除了她爬进来的那扇门以外其他三面都是厚重的石墙,把他从那个窟窿抬出去是不可能的,她本想用普通的狐火把这整间屋子都给烧掉,可又怕控制不了火候把这个床上老头也给一同烧了,最后没办法只好破戒使出了青莲业火,将她身处的这间破木屋在瞬息间化为了虚无。前后也不过是眨眼的功夫,就只剩下幺歌和一张孤零零的床板还留在原地了。还好这老头现在不省人事,不然幺歌可就真的没法子能救他了。
她将那老头费力地背回了客栈,那店小二抬头一看,才刚退房离开的那个姑娘现在怎么又突然背着个人回来了,顿时觉得十分诧异。
幺歌喘着粗气背着那人大步迈进客栈,赶紧招呼店小二过来帮忙,小二见状连忙冲上前去接过了她背后的人,口中还不忘调侃道:“姑娘您刚才这是去了?怎么还背了个人回来”
可他刚将那人平放在地上看了一眼便呆滞住了,这不是那茶馆的说书先生吗?他怎么还活着?要按他们说的那狐妖是为了泄愤杀人,第一个该被杀的不就是这个先挑起头来的说书先生吗?
幺歌见他傻傻的站在一旁,有些着急地催促他道:“看什么呢,赶紧给他弄点吃的喝的,再耽误一会我可就白背他走这么远了。”
他这才回过神赶紧跑去厨房,很快便端来一碗与幺歌早上喝过的同样的米粥,幺歌给他连喂了几勺下去,那老头便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他刚一睁眼,便像疯了似挣开二人,然后开始咿咿呀呀地在地上疯狂的乱爬乱叫,仔细一听,他像是在说:“鬼啊,救命啊”之类的胡话。
幺歌看着他着癫狂的模样很是同情,甚至还有些后悔把他救回来了,好端端的一个说书人,怎么就被吓疯了呢?那个纵火的人到底长得是有多可怕?
本想着把这老头安顿下来缓几天,说不定神志就会恢复了,可没想到,幺歌在这间客栈又等了三天之后,也不见他有任何的起色,还是一直胡言乱语的。
结果费了半天劲,居然一点线索都没拿到。
无奈之下,幺歌也只好将他托付给店小二,留了些银子便离开了。
幺歌这次沿着上次没走完的路,径直地走出了清水镇,看到的又是一片望不着边际的茂密树林。
突然她停下脚步,抬头望着前方,一座熟悉的山峰自眼前的那片树林后面冒出头来,居然是她从小长到大的一直不曾离开过的雪灵山。
难道...那人是往雪灵山的方向去了?
可这不就是自投罗网吗?
幺歌越想越头疼,干脆就直接进了树林,朝着雪灵山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