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草明年绿,王孙归不归?
......
久姒要等的那个人,至今还没有回来。
她甚至在想,她到底是在为等待而等待,还是真的在等待。
只是,这些重要么?重要的是她在等,等一个人,亦或是等一段故事的终结。
久姒曾经跟我讲,如果把人的情感历程比喻成一张逐渐添上色彩的白纸的话,每个人的第一次着墨都是影响最深的,因为第一次着墨,以后的每一次调色都是在这次笔墨的底色上逐渐添加色彩,最后有的人依旧是清丽的山水画,有的人已经是面目全非。
我笑了笑,对她道:“那你属于哪一种?”
久姒莞尔一笑,端起面前的清茶饮了一口,望着山下的烟云变幻,淡淡一笑道:“我是那张铺开未写就的水墨,方才起笔,还看不到结尾。”
世事一场春梦,人生几度秋凉。
我曾经劝过久姒,既然才起笔,何必执着于那未落下的水墨,多用几种色彩,写一个辉煌的五彩斑斓未必不好。
久姒仅仅一笑,道:“白纸上的画,纵然可以五彩斑斓,人与人毕竟不同,我向往的,仅仅是水墨清韵最好。我喜欢人生如茶,清淡中悠然过往,亦未必不是一场聚散。若君知我,自然明白清茶中的滋味,若君不知我,一番徒劳又能怎么样。”
是的,清淡如茶,亦未必是不是一场聚散。
她是一个聪明的姑娘,在烟尘滚滚的世界里,才能够把自己活成山中的一朵白云,清丽得不惹一点尘埃。
所以久姒的等待,不一定是等待,而是对自己,也是对轻云的一种交代吧。
我喝尽面前的青瓷茶杯中的清茶,起身沿着石阶慢慢走下山,山石被朝露沾染日久,披上了一层薄薄的青苔。
这个茶山姑娘的往事,亦如同她招待我的清茶。
清淡如常,不羁过往,不念来时。
久姒与轻云相逢有些与古代的才子佳人相逢的味道,两人的相逢,便是在久姒待我清茶的这间草棚中发生的。
久姒是茶农的女儿,自小便对茶叶有着离不开的感情,大学学的也是极冷门的茶学专业,这年毕业后便回到家乡,帮助父母看管茶叶和制作销售成品茶叶。
轻云便是久姒在销售茶叶中偶然认识的,两人的相逢谈就如同久姒说的那样,清淡如茶。
清明时节,茶山此刻是最忙的,因为清明茶采收的多少,决定着茶农一年的收成。
而此时的茶商,则已经早早便来到茶山与茶农商议好,等到茶叶采收制作结束后便立即接手,发往需要的地方。
久姒记得那时清明的前一天,寒食节。
细雨蒙蒙,将整个茶山笼罩有些缥缈,如同仙家胜景一般。
轻云与久姒有些相似,都是刚刚毕业,不同的是久姒是因为爱茶才与父母做茶叶这项工作,而轻云则是完全被父亲所逼着才来的,他学的是画。
轻云与久姒有些相似,都是刚刚毕业,不同的是久姒是因为爱茶叶才与父母做茶叶这项工作,而轻云则是完全被父亲逼着才来的,他学的是绘画,对父的生意完全没有一点兴。
因为微雨,所以采茶工作是暂时停下的,轻云跟在父字的身后,走进山上这个简洁的农家草屋,只一眼便被出来沏茶招呼的农家女子给迷住了。
久姒并非极好看的女子,只不过她身上有一种人家女子没有的韵味,那种感觉,就像是水墨山水中的女子,清雅而从容从,甚至还带着几分仙气。
特别是那一低头的从容,如同这山间的云朵,飘渺而动人。
轻云就住在了茶山,一直没有回去,他给他老爹的理由是既然要做茶生意,便应该要详细的了解关于茶的一切,这样才能知道茶的好坏。
老头那是成了精的,自己儿子什么想法他自然一清二楚,不过对于年轻人,他自然不会去干预他的生活。
“我姓王,就是萋萋芳草忆王孙的王,我叫王轻云。你一定要记得我。”轻云与久姒说的第一句话,声音温柔却有些无理,那有刚见面的那种客气。
“哦,是么?”久姒不以为然,心中对这个男子的无可理喻有些微恼,萍水相逢的人,或许明天便不记得是谁了。
幸好,他只是说第一句话如此,以后的谈话倒也融洽,但也仅仅是融洽而已。
本来久姒对这个家伙无理留下来感觉非常恼火,不过几天接触下来,倒也对轻云的学识有些佩服。
轻云不喜欢茶,但是对茶却有较深的理解,从茶的起源,到陆羽的茶经,从发酵茶到半发酵茶,说起来都能够头头是道。
于是,久姒很快忘记了他一开始见面时那些微的不快,不用他强调,她已经记得他的名字。
茶山的风光,是轻云一辈子无法忘记的际遇,而这一段时间,轻云创作的作品亦是他一生中作品的最佳。
轻云毫无保留的表达了对久姒的倾慕,在茶山的这段时光里,他成了久姒的小尾巴。
久姒是理智的,她将两人的际遇活成清茶的模样,淡入然中的相聚,未常不是一种缘分,久姒是聪明的,当这段情缘得以在生命中相聚,她一一种超脱的方式在人世间相聚或者离别。
轻云离去的时候,拉着久姒在茶山的山顶,就着落日,就着漫天的彩霞,他为久姒画下了一幅画。
话中的女子恬静地坐在漫山绿荫中,背后的彩霞映衬着那个美丽的女子,羞红了漫天云彩。
“我叫王轻云,你要记得我哈,我会回来的。”轻云离去的时候,再次对久姒说着这样的话,一如两人刚相识的时候所说的话。
这次,久姒没有恼火,而是静静点点头,看着那幅画中,那个女子低头颔首的样子,轻声念道:又送王孙去,萋萋满别情!
其实,久姒是个聪慧的女子,她将那份心思相寄,却把相思如茶,淡淡中存着她的那一份温情。
她没有说她等他的话,却在送别的时候,将自己那份如茶的相思,看似清淡却恰如其分的表达出来。
一别后,忘相逢!没有生离,也没有死别。
两个合得来的人,却从此没了下文。
那个心事若茶的女子,在草屋之中,煮茗静坐,看山间云起云落,眸子中若云若雨,在静谧的时光中轻轻吟唱:“春草明年绿,王孙归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