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头,一向总是不正经神色的眸子此时沉了下来,真正显出了这人的沧桑,“蓉蓉被抓走了。”
苏倾凝眸,“什么时候的事?”
“3月14号晚上。”
“你知道凶手是谁?”
“……他们不是凶手,”杨硕,“那是我……曾经的同僚。”
如此,苏倾能猜到大概了。
“杨硕,把你知道的的一切都出来,犹豫对任何人无利,”苏倾语气严肃,“他们也不打算草草放过你吧?杨雪蓉已经被抓走一个月,再不联系警处理,她们的性命就很难保住。这件事,你不可能一个人解决。”
“警?……不,她们?”杨硕忙摆手,“蓉蓉是被抓走的,但他们没抓其他人,最近失踪的人和这件事没有关系……”
“我知道,”苏倾,“除杨雪蓉之外失踪的人,都是引子。”
杨硕愣住了。
“现在该知道你不可能永远瞒下去了吧?你不,有人制造一切条件,引导警帮你,”苏倾嘴角勾了勾,“你们被盯上了,逃不掉的。”
闻言,杨硕深深看了一眼苏倾,神情痛苦道:“我猜到了,我猜到是这样……可蓉蓉是无辜的,一旦我出事,请你保住她,她受不了苦的,求你……你一定能做到!”
他眼神坚定,一把抓住苏倾的手,“蓉蓉和这事无关!她什么都不知道!”
苏倾看着被紧握住的手,一时没有话。
也许只有关于杨雪蓉的事,才能让杨硕这么认真。
她默了默,叹了口气,“先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杨硕顿了顿,垂眸:“我不是杨硕。”
苏倾神色不变。
“我确实叫这个名字,在京西生活了三十年,但我不是京西人,也不配拥有这家医院,”他摇头,“三十年前,我归属于一个地下组织。可十二年前,我背叛了它。”
他的声音沉了下来,与平时总不正经的语气大有不同。他因无力感而皱起的眉带动了周围的细纹,一向气色年轻的男人,瞬间就像被抽走了灵魂。
他自嘲地笑了笑,“我就不是什么博士,也没留过洋。我就是个臭要饭的,加入了组织,就为他们做事。他们把我派到京西,我杀了杨硕一家,代他上了大,拜入前院长门下,得到了这家医院,”他顿了顿,“一路顺风顺水,我和前院长的千金结婚,生下蓉蓉,期间听从组织参与援助战役,认识了老顾——顾南行的父亲……”
到这,他像是回忆起了什么,按着自己眉心,强忍下呼吁而出的情绪,才让自己的声音不至于颤抖。
“老顾,老顾是个好人……但我希望从未见过他,这样,我之后的生活也不会变样。”
他深吸口气,“他救了我。我在为组织套取线报的时候,没注意到敌扔来的炸弹,他第一时间推开了我,自己却炸烂了下半身。那时我们脱离队伍,没有军医,我看着他……我看着他咽气,注视他死亡。”
“但这也让我知道,我拼死拼活的组织,在我快要死的时候,并不会这么做。”
他又叹了一声,再抬起的眼睛有了些光亮,“他们不值得我拼命,老顾却因我而死。战役结束之后,我把线报交给组织,从此后再没接受组织下达的任务。就这样过了几年,然后有一天,我听内部同行,津州的毒气泄露了,”他咽了口唾沫,“整个京西,只有我一个人知道真相!我亲眼看见那些京西官员把毒气伪造成瘟疫,他们竟然封城!我还听闻竞生会的人在城内屠杀,城里的人都死了!我每天都会从噩梦里惊醒,我想冲去警局告诉他们谁才是主谋,可我不敢……我有我的家庭,虽然充满欺骗,但那也是我的家庭……我这样熬着度过每一秒,直到……”
“直到有一天,一个人从城里逃了出来,”苏倾冷冷道,“他叫穆城。”
杨硕望了眼她,“是的……谁能知道竟然有人会逃到京西?”
杨硕,“我听那人姓穆,是穆司令的儿子,他知道这其中的秘密,也有能力解决!于是我鼓起勇气,主动告发了组织,指认他们和官员勾结,躲在总局门外大叫:‘那不是瘟疫,是化毒气!”
他垂了垂眸,“后面的事情,你都知道了。津州案解决,但实际上并未斩草除根。那时我告发后,费了很大力气把自己摘干净,之后多年,组织甚至忘了我。可终究有人记得,他们找回来了。”
“他们找回来,抓走我的女儿,威胁我的正常生活,要我利用自己的身份,为他们做京西的内应,”杨硕冷笑了一声,看向苏倾,“你们上次航海一行,彻底把他们吓怕了。”
苏倾并未回应,只定定看着杨硕,眸子里尽是讽刺,“你任由他们抓走你爱的人,毫不抵抗地坐在这里自己痛苦,连报警都不敢。和十二年前一样。”
杨硕瞳孔颤了颤,想笑,却发现自己连一个嘲讽的笑容都展不出来。
“懦夫,”苏倾,“你该为自己的懦弱死一万次。”
“……是,我认,”杨硕声音很轻,“但蓉蓉是无辜的,如果我坐牢,她……”
“哪怕我能保杨雪蓉身而出,但以你对她的了解,她能看开这一切么?”苏倾皱眉,“杨硕,你毁了她。你毁了一切。”
“……”杨硕眉头动了动,叹口气,整张脸陷入手掌,“我有罪,这一生,只有逃是我的强项……我是个罪不可赦的人……我愿提供组织的据点,我可以出任何关于他们的细节,我力配合……就希望蓉蓉能毫不知情,让她至少不会认为,自己的父亲是个杀人犯……”
苏倾听着,没有答应,只等他情绪稍微稳定了些后,默了半晌道,“他们告诉你杨雪蓉关在哪么?”
杨硕闻言抬头,“丞阳宾馆,他们允许我每月末看一次监控,”他张了张嘴,“你……要去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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