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随便逛逛,有空一定去。”
水善想走,莫大厨也没有挽留,只是邀请道,“过两日我有新菜式供人品尝,公子若有空也来尝尝,这次看您还猜不猜得出来。”
“好,若有空必定来捧场。”
水善急着去找柳平柏,询问柳溪的事。
昨夜柳溪被传唤入宫,也不知道假皇上对他有何旨意。
水善还未到柳府,突闻路边两个衙役喝茶闲聊,竟然起了柳溪。
水善一下停了下来,凑过去听了一耳朵。
那两个衙役似乎正是廷尉署的人,唏嘘的谈论着柳溪,一个劲长吁短叹。
“真是福祸难料啊,柳大人那么正直的人,谁知道也会有今天。”
“是啊,你没看见刘大人那个得意样,人得志,老子最看不起告黑状的人。”
“哎,那有什么法子,过不了几天,廷尉的位置就是他的。我看这廷尉署,日后指不定会多乌烟瘴气,刘婵那个人最是爱财,可不像柳大人清正廉洁。”
两个衙役你一言我一语正着,水善突然凑过去,好奇问道,“才听两位提起廷尉柳大人,不知柳大人是出了何事吗?”
两个衙役看她一眼,瞧她面容端正、气质不俗,想来是个公子哥。
反正也不是什么秘密,便闲聊的和她了。
“昨夜皇上下旨,罢黜柳大人廷尉一职,压入大牢,听候查审。”
水善惊讶的睁大了眼睛,“我听廷尉刘大人正直清廉,尽心尽责,怎么突然被罢官了?还押入了大牢候审。他是犯什么事了?”
其中一个衙役哼了一声,“犯什么事,犯人了呗。”
另一个衙役见同伴如此无遮无拦,挥了挥手,“哎,不了不了,上头官家的事,我们这些跑腿的,管不着。”
那衙役着掏了酒钱,和伙伴一同离去了。
水善坐在桌上要了一碗酒,她不必去找柳平柏问了,柳溪已经下了大牢。
闯大牢这种事,水善还是平生第一次干,感觉还挺刺激的。
廷尉署的大牢看守严密,但在水善眼里也不过尔尔,轻松就躲过了守兵眼线。
水善敲晕了大牢中的守卫,一间间牢房挨着找,最后在最里间见到了柳溪。
柳溪依旧圆圆矮矮的,身材有些发福,看着倒还神,没有太过狼狈。
想来廷尉署中自有熟人多多照应。
但等到那个刘大人上任,怕是这点体面的照应也会没有。
柳溪盘坐在一人宽的床上发呆,闭着眼睛不知想着什么,突然听见‘咝咝咝的声音,睁开眼,瞳孔不敢置信的满满睁大。
“你怎么样,可还好?”
水善率先开了口,柳溪久久反应不过来。
他是不是眼花了,他怎么看见太后了?
柳溪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有人趁他不备杀了他,然后看到了太后的魂魄。
水善见他发呆,捡了个石子丢他,“想什么呢,以为见鬼了?”
柳溪微不可见的点了下头,可不是见鬼了吗。
接着猛地清醒过来,一下起身上前,隔着牢门直直盯着眼前的人,噗通一下跪下了。
“太后?真的是您吗太后?”
柳溪难以压制激动的心清,声音不受控制的拔高。
水善心急的恨不得捶他一巴掌,“点声,我是偷偷溜进来的,别把守卫引来了。”
柳溪后知后觉的点点头,立马压低了声音。
“这究竟怎么回事啊?您怎么……您,您……”
柳溪半天不清楚,似乎想问的很多,一下子又堵在了脑子里,不清楚。
水善打断他的话,“其他的日后再,我就是问问你,昨夜皇上究竟如何的,到底发生了什么?”
柳溪愣了一会,反应过来,太后是为他被贬下狱之事而来。
柳溪详细的讲述一遍,和柳平柏的猜测并无太大出入。
假皇上从一开始便是故意要整柳家,廷尉署大闹之人,想必也是假皇上安排的,借此禁足柳溪,然后派亲信掌管廷尉署,而后查出些旧案来定罪。
“罗列出的旧案究竟有无错判、失责之处?”
柳溪跪坐在地上,叹了口气,“那些都是不知道多少年前的案子,有的还是上任廷尉遗留的旧案。廷尉署确实有许多案子到现在都没查出来,但臣绝无勾结。无疾而终的悬案历朝历代都有,此次皇上真正定罪的,是两年前太后您被刺杀的案子。”
柳溪所言与柳平柏一模一样,假皇上果然在拿两年前的案子事。
“太后也是知道的,当时的无头尸案,臣还查到蛊虫的线索,但陛下下令到此为止,莫要再继续追查,可现在陛下却……出尔反尔,怪罪臣偷奸耍滑、敷衍了事、欺瞒圣上。这,这根是莫须有的罪名啊。”
水善了然的点点头,双手抓着牢房,指尖无意识的轻轻敲打着。
“此案主审之人是谁?”
“廷尉正刘婵,当初也是皇上派他暂时接管廷尉署,后来就整理出一册旧案罪证,状告我。”
外面传来细微的动静,水善侧脸去看,好像有人进来了。
“你先耐心呆着,我们会想办法救你。”
水善完就走,柳溪急声喊住她,“太后,您没死,真的太好了。“
水善勾勾唇,“哀家是个老怪物,可没那么容易死。记得,今日见到我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
“臣遵旨。”
柳溪俯身领旨,再抬起头,牢门外空空如也,只有细微的风声刮过墙顶的窗户。
刚才见到的人似是幻觉,依旧恍惚失神。
柳溪所谓的罪行,最主要的便是两件案子,一个太后被刺案,还有一个便是整件事情的导火索,最先状告柳溪的人。
那个案子,据是三个关系交好的年轻男子结伴出游,三人因某事争论了起来,吵得来凶,最后趁着酒劲,其中一人被刀捅死。
两个嫌疑人互相指证对是凶手,最后柳溪判定,凶器是李姓公子的,刺死死者的是王姓公子。
因当时死者对王姓公子动了手,发生推搡和拳击,王姓公子被判为过失杀人,没被处以死刑,却要牢狱十年。
被羁押下狱之前,王姓公子不堪受此冤枉屈辱,在家中悬梁自尽了。
所以才会有后来,王姓公子的母亲状告柳溪,勾结真凶李姓公子。
案子究竟有没有判错,很不好,但柳溪坚定保证,他绝不曾勾结李姓公子,完是公正的得出结论。
即便不曾勾结,判错案子也是可能的。
究竟是另有隐情,还是真的判错了,这一点必须查证清楚。
水善需要一个帮她查案的人。
水善回到行宫时,杜书禹已经提前回来了,整个行宫鸡飞狗跳,应该是发现她不见了。
水善悄悄藏到一颗柳树上,躺在粗粗的枝干上,假装休憩。
两个丫鬟瞧见了她,赶紧去通知杜书禹,杜书禹很快便赶来了。
“太后,您怎么在这?”
水善状似被吵醒的模样,不耐烦的瞟了他一眼,继续闭眼休憩。
“怎么,哀家在哪儿还要和你报备?”
“不是,华儿一直守在门口,您是什么时候出来的,都没人瞧见。”
水善狡黠一笑,侧头瞧了树下杜书禹一眼,反问,“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你要知道我怎么出来的,以后我还能悄悄出来吗?”
杜书禹不话了,他知道自己问不出什么来,反正只要人没丢就行。
只要太后一直在行宫,她做什么,在哪儿,都无所谓。
“时间不早了,起风了,回去吧。”
杜书禹身后跟了一大串的宫人,乌泱泱一群人将水善包围,把她躺着的柳树包围。
水善伸了个懒腰,坐起来,一纵身便从树上跃下来。
杜书禹惊得心惊肉跳,下意识伸手要接,却在水善稳稳落地后,毫不留情的拍开他的手。
“你想干什么?”
水善警告的盯着他摊开的手,杜书禹立马将手收回,垂敛下卑微的视线。
“您近日没胃口,臣今日又找来几个新厨子,做了些新花样,您试试合不合口味。”
水善看都没看他,大步回了雅林园。
“有什么新花样都送上来吧,哀家就喜欢新花样。”
宫人鱼贯而入,一盘盘的新奇色摆上来,满满占据了水善面前的食案。
杜书禹陪坐一侧,视线固定在手边,似乎有什么心事。
“杜大人,这么多菜,哀家如何吃得完。”
“姑姑吃不完,不如赏竹漪一些。”
水竹漪突然出现在水善的视线中,昂首阔步的从殿门进入,直接来到水善面前。
“姑姑今晚晚膳不错,看来我有口福了。”
水竹漪也不征求水善的意见,拿了筷子便在水善食案上吃起来,一会赞叹、一会咂舌、一会表情古怪。
“你想吃,再让人做就是了,何必抢哀家的。”
水善孩子似地护着自己的菜,再不准水竹漪夹。
水竹漪笑了一声,在旁边空位上坐下,命人去给她准备晚膳。
“你倒是来的准时,很乖嘛。”
水善夹着右手边的红烧肉,肥而不腻,甜味正好,只是肉有些柴了。
水竹漪脸色僵了一下,不在意的嗤笑一声,“您可是我姑姑,姑姑什么自然就是什么,当晚辈的怎么敢不从。”
水竹漪每次来此,心中都很是憋闷。
她以为太后被囚禁在此处便如拔了牙齿的老虎,空有凶猛的身躯,实际不足为惧,将来只有被随意拿捏的份。
但她不想自己还是中了太后的计,反被太后拿捏在手中。
每次来喝药,都似是在提醒她的无能,连一个限制自由的老太婆都无可奈何,简直让人笑话。
“姑姑的宝贝公主呢,今儿怎么不见人?”
殿中除了下人,只有杜书禹、太后、水竹漪三人,不见平日时刻粘着太后的灵晞公主。
水善不回答,反倒看向了杜书禹,杜书禹还在发呆,没听到水竹漪的话。
水竹漪喊了杜书禹两声,杜书禹终于回过神来。
“公主神不太好,已经歇下了,晚饭便不吃了。”
“为何心清不好啊,莫非杜大人和哪个宫女勾搭,被公主抓到了?”
水竹漪不给面子的嘲笑,杜书禹不悦的看她一眼,却没有驳斥她。
自从宫中互相猜忌那次,加上杜书禹阻拦水竹漪伤害太后,两人之间的关系僵硬了许多。
水竹漪总是当着太后的面,对杜书禹冷嘲热讽,下他面子。
更是时常明里暗里他招蜂引蝶,到处勾搭。
杜书禹心中有气,却不曾在太后面前展露分毫。
水竹漪也是抓住这一点,知道他最在意太后的看法,更加戳他的软肋。
“杜大人还是哄哄公主的好,公主毕竟是你的正妻,金枝玉叶,身份尊贵。杜大人要是惹得公主不快,公主还不知道会在姑姑面前你多少坏话,以后怕是姑姑都要生你的气了。”
“臣的事,不必郡主操心。”杜书禹冷冷的回她一句,眼神警告她适可而止。
水竹漪何时是适可而止的人,见他着恼,更加不依不饶的打趣。
“郡主也是好心,杜大人莫不是生气了?女人都是心眼,姑姑也不例外。姑姑是公主的母后,你怠慢公主,便是怠慢姑姑,姑姑必定会对你不满。女人生气起来可是会记你一辈子的。当然,记得总比日后想不起来强。”
水竹漪再次抓着杜书禹的痛处,狠狠奚落。
他心心念念之人,是妻子的母亲,多么荒唐,多么可笑。
世上怕是没有比他更可怜的人了,想要的得不到,得到的却非所求。
“郡主今日是来关心臣的家事的?”
杜书禹目光幽冷的盯着水竹漪,感受到一束玩味的视线,转过头,见太后正看戏的瞧着他们。
杜书禹不由心中一酸,收回了目光。
“郡主对别人的家事不感兴趣,我是来和姑姑吃晚饭的。”
水竹漪虚伪的邪邪一笑,水善抿唇不语,朝身后的华儿示意一下。
“将哀家特意为郡主准备的晚膳端上来。”
特别的晚膳,专属水竹漪。
华儿将水善早就准备好的药送来,水竹漪拿起来就灌了下去。
水善看着她部喝下,咀嚼着嘴里的点心,啧啧赞了一声,“这个果酱味道不错,这是何人做的?”
杜书禹见她喜欢吃,将自己案前的黄瓜沾酱也拿给她。
“这是一个新厨子发明的果酱,据是葡萄和芦荟做的,养颜又养胃。太后若喜欢,臣便让她多做些。”
“芦荟做的?心思挺巧。”水竹漪也尝了一口,然后就放下勺子。
水善就着黄瓜吃了好多,“芦荟哀家也曾吃过,这个法子倒是新奇。杜大人费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