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咧咧,一望无际的湖泊被风吹起层层涟漪,碧绿的色清新鲜亮,此时却给人冰冷的感觉。
冬天的脚步已经踏来,住在这湖中心,气温总是比外面冷上一些。
行宫中众人都已换上了冬装,即便天寒,宫人们依旧忙碌在自己的位置上,不敢懈怠。
盛夏繁茂的柳枝,已经渐渐没了绿意,一条条细长垂丝上,枯叶渐落,被风一吹,旋转着缓缓飘散,落在行人的肩膀上。
一身威压的黄衣女人拂去肩头的枯叶,路过柳树下,朝着灵晞公主的寝殿而去。
灵晞公主寝殿外,三个女子正在互相争辩。
三人见到黄衣女人,立马停止争辩,齐齐行礼,“见过掌事大人。”
黄衣女人乃流水行宫的掌事女官,所有宫女皆归她管,宫女差事、任职也皆有她安排,是宫女们的顶头管事。
掌事大人瞥着眼睛看了三人一眼,不耐烦的质问,“发生了何事,在此吵嚷,也不怕惊扰了公主。”
其中着蓝衣服饰的女子,上前一步,欠身回答,“回掌事大人,奴婢是公主殿中的一等宫女丝丝,今日准备给公主装扮时,发现一支蓝玉金钗不见了,便询问这两人。平日公主的衣物饰品皆是这两人看管,但她们皆言不知道,奴婢只得请了掌事大人来调查。”
原来是丢了西。
“可到处找过了?”
丝丝回答,“到处都找过了。那支蓝玉金钗公主平日戴的极少,今日为了搭配衣裳才突然想起,然后就发现没有了。”
两个宫女紧张的齐齐跪在地上,手足无措的害怕道,“请掌事大人明察,那支蓝玉金钗昨日检查时还在,今日为何不见,奴婢们也不知道。”
“西是你们保管的,不见了自然找你们。莫不是你们瞧着公主不常戴这支钗,偷偷拿了去。”
两个宫女惶恐的连连磕头,其中一个脸宫女道,“奴婢不敢,奴婢绝不曾干过这种事,求掌事大人明察。”
另一高个宫女道,“奴婢也不曾干过,掌事大人若不信,随意搜查便是。”
掌事大人揉揉额角,表现得很不耐烦,叫了几个人,便去了两个宫女的房间搜。
不一会搜查的人回来了,什么也没发现。
两个宫女皆庆幸的松了口气,但公主的西丢了,总不可能这么算了,必定是要找到,查清楚的。
“掌事大人,奴婢看金钗一定就是这两个人中的一个,手脚不干净,监守自盗。公主已经知道了此事,正等着奴婢回话呢,您看……”
丝丝瞧着掌事大人,掌事大人一脸为难,没找到证物,这可怎么交代。
丝丝垂眼瞧了瞧两个宫女,微微欠身,低语道,“我知道你们定然有一个是清白的,无无辜遭了连累。但西毕竟是你们一起保管,自然是一同治罪。如今没有证据指明究竟谁是偷,总不能把不干净的人留在公主身边,只能两个一起接受拷问了。”
“是她,肯定是她,昨晚我先走的,是她最后锁的箱子和门。”
丝丝刚完,脸宫女突然尖声指证,仰头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黑白分明,黝黑的瞳孔一瞬间萦绕上一抹狠绝的气息。
高个宫女突然被指证,愣了半晌,不敢置信的侧脸看向自己的伙伴。
“你瞎,我没有偷西,不是我偷的。”
掌事大人与丝丝齐齐看向高个宫女,一脸怀疑的模样。
高个宫女害怕的连连摆头,大颗大颗的汗冒出来,胆战心惊的拼命解释,“不是我,真不是我。昨夜红一离开,我也跟着离开了,并未逗留,更没有偷西。”
“谁能证明?”丝丝冷淡质问,高个宫女回答不出来。
名叫红的脸宫女继续指证,“我和她是一个房间,她昨夜许久才回来,并未与我一同回房。那段时间去了哪儿,谁都不知道。”
“你污蔑我,你为什么要害我,为什么——”
高个宫女激动的一下扑过去,掐着红的脖子红着眼睛质问,大吼,委屈的不停落着泪。
掌事大人气愤的哼了一声,丝丝冷眼瞧着她们打成一团,也不上来阻止。
“还愣着干什么,把她们分开啊。公主寝殿前像什么样子,都不想活了。”
掌事大人一吼,立马有人上前,将缠在一起的两人分开。
高个宫女还在委屈的痛苦、挣扎,红则是捂着受伤的脖子,避开老远。
丝丝掩掩鼻子,离高个宫女稍稍后退两步,凑近掌事大人声道,“掌事大人,您也看见了,这个宫女无从辩驳,恼羞成怒,可见这个指证所言非虚。”
掌事大人沉思着,高个宫女哭的涕泪横流,脸脏的不像样,跪膝着爬到掌事大人面前,抓着她的脚,苦苦哀求。
“掌事大人,我没有偷西,真的没有。求求您相信我,我真的没有偷西,红是在污蔑我。”
高个宫女痛苦哀哭着,哭声充满害怕和无助,双肩脆弱的瑟瑟发抖,浑身无力。
“既然有证人,只要你把蓝玉金钗交出来,就饶你一条命,打一顿扔出去。但若不交出来,按规矩,我只能将你赐死。”
掌事大人冷漠的出一袭话,高个宫女猛然收住哭声,呆呆的仰望着她,身体一软,直接摔坐在地上。
“真相或许并没这么简单吧。”
突然一个清脆的声音从后面想起。
几个路过看热闹的宫女自觉让开身,露出枯柳下,一个抱着手臂靠在树上,一脸玩味笑容的女子。
莫大厨从树下走来,视线锐利的在跪着的两个宫女,以及掌事大人、丝丝身上打量着。
掌事大人看着突然冒出的人,疑惑了一下,很快恢复淡然神情。
“此乃行宫宫人之事,与你个厨子无关,我自会处理。”
“但我若能找回丢失的金钗呢?”
莫大厨信心满满的微仰着头,一双清亮的眼眸生动明亮,充满狡黠和聪慧。
掌事大人狐疑的打量她一番,“你能把金钗找回来?”
“试试不就行了。”
莫大厨一点不客气,在几人身边绕来绕去,看来看去,也不知在瞧什么,模样倒是像那么回事,神神秘秘的。
莫大厨挨着每个人瞧了一圈,然后抱着手臂站在丝丝旁边,一副心有想法的模样。
“你是瞧出什么了?”掌事大人问道。
莫大厨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而后看向高个宫女,开始询问问题。
“公主的衣服首饰,除了你们外,还有什么人能够接触?”
高个宫女早就有些怕懵了,但也知道这个女子可能能帮她,打起神,努力镇定下来,认真回答。
“公主的衣服首饰都是专门放在一个房间中,除了我们两个平日照管查点,公主身边的一等宫女,还有几个管事嬷嬷,都可以接触。”
“才红她昨夜先离开的,是你最后锁的箱子和门,平日公主的西都是要上锁的吗?”
高个宫女点点头,“公主的西很是珍贵,除了一些常用常戴的,许多格外贵重或者不常用的,都是锁在箱子里的。晚上检查清点后,还会将门锁上。”
“那钥匙呢?”
“箱子的钥匙公主有一把,我和红一齐保管一把,门的钥匙就要多一些,我和红一人有一把,公主身边的一等宫女和嬷嬷还有几把。”
莫大厨边听边点头,如此来,能进那个屋的人很多,能开箱子却不多。
箱子钥匙一共两把,红和高个宫女自然最有嫌疑,但公主身边贴身的人也有嫌疑。
“昨晚箱子的钥匙是你们谁保管的?公主的钥匙平日又是谁保管的?”
莫大厨依次问高个宫女和丝丝。
高个宫女回答,“箱子的钥匙,昨夜是我保管,我最后锁的箱子。”
丝丝闲淡的耸了耸了肩膀,“公主的钥匙我也不知道,公主更亲近她身边的两个嬷嬷,钥匙可能是嬷嬷保管的吧。”
公主信任的嬷嬷,自然嫌疑要得多,而拥有箱子钥匙的高个宫女,确实最有嫌疑。
“你问了这么多,推测出些什么没有。我反正瞧着,就这个宫女嫌疑最大,监守自盗。”
丝丝不屑的瞟了莫大厨一眼,显然觉得她一个厨子,怎么懂得抓偷这种事。
莫大厨狡黠一笑,弹了下舌头,“别着急呀,我这不是正要嘛。”
莫大厨端端架子咳嗽一声,不慌不忙的讲来,“红昨夜她先回房,这个高个宫女……你叫什么呀?”
莫大厨突然发问,高个宫女顿了一下,回答,“奴婢。”
莫大厨点点头,继续讲来,“红昨夜是锁的箱子和门,钥匙也在那,她回了房间许久,才回来。据我所知,每晚亥时,各座宫殿都会闭门宵禁,禁止任何人进出,甚至不得夜间走动。昨晚你离开时,是什么时辰?”
莫大厨询问的看向红,红缩在一边,手一直捂着脖子,躲着。
红沉默许久,还不及回答,就已急冲冲的抢先开口,“昨夜我们将公主所有衣裙检查、熨烫了一遍,一直忙到亥时三刻。因为闹了老鼠,把公主一件很喜欢的裙子咬破了。”
完看向红,红不发声也不表态,急得汗水直冒。
“对了,公主身边的金嬷嬷,亥时打更的时候,金嬷嬷刚好路过,还让我们以后仔细着点,再有下一次,怕是就要受罚了。”
有金嬷嬷作证,自然深受信服。
红也只得点了点头,道,“是亥时三刻离开的。”
“那回房后,可又离开过?”
依然迫不及待,率先兀自解释,“没有,昨夜回房后,我便洗漱睡下了,之后一直和红呆在一块,一刻都不曾分开。”
完又去看红,红垂着脸,低低道,“早晨起床后,我们一齐吃了饭,然后便要去公主身边伺候,半路就被丝丝姐姐叫出来了。”
“所以若是偷西的贼,定然是昨夜红离去后下的手,当时已经宵禁关门,西必然只能藏在这个宫殿中。今日和红一直在一起,应该还没时间转移赃物才对,但你们到处都搜遍了也没找到,可见……不是真凶。”
莫大厨条理清晰,循循善诱,顿时让众人豁然开朗。
激动的又哭又笑,心紧张的揪在一起,充满希望的望着莫大厨。
掌事大人虚了虚眼,瞧着莫大厨,道,“若不是贼,那会是谁?难道是红?”
掌事大人这话一出,红身体止不住的哆嗦一下,害怕的瑟瑟发抖。
莫大厨摇了摇手指,“红和一直在一块,没机会转移脏物,红自然也没机会。”
“据你这么,谁都不是贼了,西还能自己跑不见不成?”
莫大厨嘲讽的嗤笑一声,“丝丝姑娘也太偏颇了,贼人难道就一定是她们两个吗?箱子的钥匙,可不止她们那一把。”
“大胆,你是在质疑公主的亲信嬷嬷吗?”
丝丝赫然低斥,莫大厨丝毫不受警告,翻着白眼‘切了一声。
“钥匙在谁手里,不一定谁就是贼人。钥匙也许是被人悄悄偷走了呢,也许被不心丢了呢,再也许被利用而不自知呢,这都不定嘛。”
丝丝哼笑了一声,“你这话倒有意思,到底,你也不知道谁是贼人呗。”
“我虽不知道谁是贼人,但我肯定,金钗已经不在此处,甚至不在这个行宫。”
掌事大人茫然的眯眯眼,“不在行宫,那在哪儿?”
莫大厨看傻子一样看掌事大人一眼,丝丝却是一副恍然的模样,看来已经想到了。
“你为何如此确定西已经不在行宫?”
掌事大人见莫大厨不回答她的问题,又问了一个问题。
莫大厨毫不客气的再瞟了她一眼,“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也想不通?公主丢了西,必然会闹出动静,到时便会到处搜查,贼人当然要趁搜查前将西尽快脱手。”
掌事大人还在细想,却依旧有些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