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大厨不好意思的红了红脸颊,“你猜出来了?”
水善失笑道,“我过,我也很聪明的。你虽在妃楼挂了个厨娘的名,却从来不接待客人,不给客人做菜,凭你自己的心意做菜玩。你一看……就是离家出走,偷偷跑出来的。”
“我没离家出走。”莫大厨急急忙忙的辩解,“只是不想回家而已,在外面自在些。”
“得,今儿都是些溜出来玩得,就别在房间里呆着了,到外面走走吧。”
“是啊是啊,屋里呆着多闷,去街上逛逛。”
郡主迫不及待地要出去,兴奋地原地直蹦。
水善打趣她,“王妃把你拘的更严了吧。”
郡主委屈地瘪起嘴巴,突然抱着水善地胳膊撒娇,“祖宗,漂亮祖宗,你帮我跟娘亲情呗,自从哥哥被册封太子,娘亲把我管的更严了,整天让我规矩,还不让我出门,闷都闷死了。”
莫大厨套上大氅,随着水善两人一齐离开屋子,笑呵呵地道,“郡主如今身份更加不同,是太子的亲妹妹,何其尊贵。”
“皇宫与你燕州怀城不同,规矩多,王妃是怕你日后失了颜面,毕竟许多双眼睛盯着豫王府,盯着你呢,你们可是太子的家。”
水善细心的宽慰着,却也替她打抱不平,“不过这些事情也不是一天两天就必须会的,慢慢来嘛,何必逼得那么严。我改天跟你娘,让她松和松和,给你点自由。”
“谢谢水善……”
郡主‘水善两个字一出口,立马闭上了嘴。
莫大厨惊讶的呆了呆,这个郡主够胆大的,居然敢直呼太后的名字。
“这是想好日后就叫我水善?”
郡主低着脑袋不话,微侧着眼睛不停打量着水善的眼色。
“行吧,日后私下里准许你这么叫,但你可要心点,若被你娘亲、祖母听了去,我可不救你喔。”
“还是你最好了。”
郡主抱着水善的手臂乖巧的撒娇,粉嫩的脸蛋在她手臂上蹭来蹭去,像只寻求抚摸的猫。
“太后与棠棣郡主的关系真好。”
“那是自然,我们可是打出来的感情,对吧?”
郡主皱着巧的五官揭发她,“都是你欺负我,我被你整惨了。”
“是你喜欢动手吧,总是追着我打。”
“可我一次都没打到,还一次次反被你耍。”郡主义正言辞的指控。
水善不甘示弱的顶回去,“一般都是你先出招,我再还礼。你忘了大冬天把我推下河的事了?我差点没冻死。”
“什么呀,胡,你分明是故意耍我,一点事都没有,还把我吓个半死。”
“你胆子怪我咯,你先动的手,咎由自取。”
“你以大欺,厚脸皮!”
“你没大没,目无尊长。”
“那会我又不知道你是太后,你和祖母、娘亲还故意瞒着我,切!”
“你一个屁孩,凭什么告诉你呀!”
“你才是屁孩!”
“……”
莫大厨尴尬的跟在后面看着两人吵嘴,你一言我一语,吵得内容好生幼稚,争得脸红脖子粗,声音一句比一巨大。
“太后,郡主,别吵了,要被人听见了。”
前面人来人往的,她们吵嘴那么大声,等会被人听了去,还不就知道了她们的身份。
若被人知道太后出宫,还不得把妃楼堵得水泄不通,瞻仰太后的姿容。
“这么热闹要去哪儿啊,带上我可好?”
毋泪突然出现在水善的视野中,水善正和郡主争得热火朝天,一下停住了话头。
几人齐齐看向了毋泪,莫大厨充满睿智的打量他,郡主则是一脸惊奇。
“你的眼睛好生特别……”
郡主望着毋泪的右眼,眼睛都看直了,魂儿近乎都被吸进了那双幽深的瞳孔。
水善微蹙起眉,“你跟踪我?”
“你出宫玩也不带上我,宫里好生无聊,就出来找你散散心呗。你们准备去哪,带上我吧。”
“你也住在宫里?我怎么没听过你,你是谁啊?”
郡主对毋泪充满好奇,兴奋的追问着。
水善视线威严的提醒了郡主一眼,郡主立马从追问中回过神来,闭上嘴不再话。
水善和郡主、莫大厨两人去逛街,一路上毋泪都跟着她们,还亲昵的赖在水善身边,老是牵着她的手。
水善挣脱开,他再牵,水善再挣脱开,他又牵,反反复复几次,紧抓着她的手不放。
“这里是大街上,放手!”水善压着声音,冷冷警告。
毋泪不在意的将手掌更加攥紧,“又没人知道我们是谁。”
“但我知道我是谁,你是谁!”
水善不走了,直直盯着毋泪的眼睛,目光中一片冷漠。
莫大厨和郡主都感受到了两人间的紧张气愤,对这个男人的大胆很是惊讶。
天底下居然有人敢对渊穆太后动手动脚,意图不轨,真是不可思议。
毋泪在水善冷漠的视线,渐渐垮下脸上的笑容,许久,终于松开了手。
“别和我凑这么近,更别做出格的举动。时刻记得,我是渊穆太后,就连裙裾上都不得沾染一丝灰尘,别玷污我的清白,也莫损害我的清誉。”
水善拿毋泪曾经的话堵他,那是毋泪还是闵元瑞时,曾对水善过的话——你是太后,朕不允许任何人玷污你的清白,便是裙裾上的一粒灰尘也不行,朕不允许你的清誉受到丝毫损害。”
那时的水善很痛苦,拼命想要离开那个令人窒息的皇宫,此时却主动留在了那座宫城里。
……
廷尉府地牢。
一只老鼠突然从脚边蹿过,柳溪习以为常的没有片刻顿足,步伐沉稳的朝着地牢最深处走去。
两个衙役跟在他身后,腰间拴着牢门钥匙,手里提着厚重的锁链。
到了地牢最里间的牢房,柳溪停住脚,衙役将牢门打开。
杜书禹发呆的望着牢房里的高窗,开锁的声音没能吸引他的注意力,始终保持着同样的仰头姿势,眉宇沉重。
“杜书禹,出来,有人要见你。”
柳溪亲自来提人,杜书禹还是没有理会,任由衙役给他所伤手脚链,押出牢房,始终没有看柳溪一眼。
杜书禹被押到了一个安静的房间,房间四周寂静无人,房间里布置简单,一张大大的圆桌,上面琳琅摆放着许多美味的菜肴。
菜肴都是刚刚热乎出锅的,还冒着热气,香喷喷的味道令人垂涎三尺。
杜书禹坐在圆桌前,没有看那些饭菜,视线在房间里转了一圈。
房间里还坐着一个人,隐在内间屏风后,等着他到来。
杜书禹呆呆地望着那朦胧地身影,身体僵硬到极点,呼吸灼热,在这安静地空气中,显得格外粗重。
水善优雅地从屏风后出来,一袭致的宫装,显得整个人贵气十足,堕马髻上插着两支金步摇,随着步伐轻轻摇晃,与踝间的韶玥合奏出悦耳地声响。
“太后——”
杜书禹看的呆了,脏污地双手狼狈的缩进袖中,避开水善的视线,难堪地别开头。
他现在的样子太过难看,羞以面对她。
“这是哀家命人特意为你准备的菜肴,廷尉府的饭应该不好吃。”
水善坐到圆桌前来,端着酒壶亲自给他斟了一杯酒。
杜书禹惶恐的双手接过,捧在手中却不喝,视线始终低垂着,不愿于她对视。
“太后……是来给我送行吗?”
杜书禹直直望着杯中的酒,纯澈清凉,酒香馥郁,倒映着他蓬头垢面的狼狈样子。
“太后还愿来见我一面,罪臣感恩不尽。”
杜书禹一口将杯中酒饮尽,那般迫不及待,似乎不愿看到酒水中难看的自己。
水善将他空了的酒杯重新斟满,自己也奉陪的倒上一杯,与他举杯同饮。
“您……为什么还要来看我,不恨我吗?”
杜书禹心翼翼地抬起眼皮,快速地打量了水善一眼,很快又重新垂下眼睑。
“恨你什么?”
“我帮助假皇上霸占皇位,我帮着假皇上陷害忠良,做了很多错事,我还……觊觎天底下最尊贵的渊穆太后,禽兽不如,我……呵呵……好生荒唐。”
“那是你自己糊涂,选错了路。我对你只有气,没有恨。”
杜书禹又心地抬起眼皮,一下子和水善地视线对了个正着,呆呆地再也移不开。
她总是能吸引他所有的视线,所有的关注,她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能轻易勾去他的魂魄。
“什么天底下最尊贵的人,也一样是女人罢了。喜欢一个人没有错,但有的人是不值得你喜欢的,我不值得你这么不顾一切。”
“值得,只要是你,做什么都值得!”
杜书禹激动的喊出声,手紧紧攥着酒杯,然后慢慢松开。
“从当年宫中初识,我今生便再也无法忘记你,我知道我们不可能,但我的心早就不在身上,容不得我放弃。”
水善沉默着,连着灌了三杯酒,用袖子拭着嘴角,很是痛快。
杜书禹看她喝的那么急,关切的想要劝阻,却一句话都不出来。
他有什么立场关心她,他不过是个阶下囚。
“所以,假皇上许了你承诺,将我送与你,你便效忠于他,为他做事?”
杜书禹沉默不语,已然是默认。
“我就想知道,他为什么要宣告天下哀家仙逝,为什么要开战?”
杜书禹喝了几口闷酒,事到如今,没有什么是不能的。
“他虽坐上了皇位,开始时并不能随心所欲,完要受命于人。宣告太后仙逝,还有开战,都是真皇上的意思。真皇上命令他做什么,他就必须做什么。”
水善不用想也知道假皇上受命于谁,只是后来为什么又不怕了呢?
杜书禹回答这个问题时,笑得很凄凉。
“因为我们找到了只剩一口气的闵元瑞,握住了他的命,无需再受他的命令。只是……”
“只是什么?”水善好奇的追问。
杜书禹顿了一下,自嘲的哼了一声,“只是野奴死的那一天我们才知道,那不过是闵元瑞的一具躯壳而已,闵元瑞的灵魂,另有其人,而且强大到可怕。”
“野奴?”
杜书禹叹了口气,“就是假皇上。”
水善有些惊讶,假皇上和梅妃原来是毋泪杀的。
不过也短短片刻,便恢复了淡然。
抢在齐丞相前面,悄无声息潜入乾德殿,杀死假皇上和梅妃,世间除了毋泪也无他人了。
假皇上霸占皇位为所欲为那么久,不再受毋泪的控制,最后终究还是死在了毋泪手里。
“你们为什么没有直接杀死皇上,还将他的身体冰封在冰窖里?”
这是水善最好奇的事。
明明可以做到斩草除根,永绝后患,为什么还要留一具随时可能暴露他们的身份的躯壳在宫里,若是被人发现,将掀起巨大的风浪。
“那是没办法的事。”
水善认真的看着杜书禹,等待真相。
“野奴被下了一种蛊,与闵元瑞生命共存。闵元瑞若死了,他也会死。但他若死了,闵元瑞却不会受到影响。”
水善恍然大悟,怪不得怪不得,留下闵元瑞身体的原因原来在这。
这也确实像毋泪冷血的手端,用蛊控制人。
“我也是那日在乾德殿,听野奴和一个自称皇上的诡异男人对话才知道,野奴从便被豢养在皇宫里,成为皇上的替身,代替皇上临幸妃嫔。皇上出宫后,便让他假冒皇上。”
水善此时已经呆怔的有些出神,让替身代替临幸妃嫔?
那也就是,自从闵元瑞成亲以来,与那些妃嫔们同床共枕的,根不是皇上,而是一个与皇上长相相似的替代品?
水善不敢继续去想,压抑心中的恶心和心疼,如此想来后宫多年无子也是有原因的。
并非皇上身体有问题,而是皇上故意为之。
后宫那些女子们多年来求子心切,一个个都期盼着有孩子,做母亲,却不想被毋泪亲手遏断了做母亲的资格。
现在闵元瑞只剩一个躯壳,整个皇宫只有吉祥长公主一个皇嗣,还是个血脉不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