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躺在乾德殿的是闵元瑞的躯壳,他的灵魂早已不在了。我抚养长大的大兴帝,其实就是毋泪。当年他知晓嫏嬛山丢失韶玥,大举进攻嫏嬛山,被打散人形,附身在了闵元瑞的身体上休养生息。他也是在哀家跑出宫那些日子,才重新找回自己的身体。”
太子脚一软,身子晃了一下,靠着画满壁画的墙上才堪堪稳住身体。
“你是天闵的太子,天闵的未来,整个天闵王朝由你作主,我有必要把所有事情告诉你。你要明白,你肩上的重任不止一个天闵王朝,还有整个天下的太平。”
水善陪着太子在乾德殿呆了许久,两人就默默的坐在皇上床边发呆,各自想着事情。
太子在整理大脑里的信息,水善则在想着怎么应对毋泪。
总这么冷落他、无视他也不是事,一直干耗着什么时候是个头,若是惹他生气,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水善与太子一直在乾德殿呆到日落西山,回到羽华宫时,毋泪如一根木头般等在门口,脸色深沉,眸中的血痣都在透露着低沉的气氛。
“站这干嘛,今儿钓了几条鱼?”
毋泪深沉的脸呆怔了一下,许久才反应过来,笑着回答,“今天没钓到,明天再一起钓好不好?”
水善犹豫的考虑一下,“不钓了,明天出宫转转,一起去不?”
水善居然主动邀请他一起出去,毋泪欢喜的心都在狂跳,脸上的喜悦怎么都掩饰不住。
“去啊,你去哪儿就去哪儿。”
“这闵都的赌坊,我还没来过呢,挺气派的。”
水善穿着一身男子衣裳,披着大氅,手指转着拇指上的玉扳指,神气活现的跨进赌坊大门。
毋泪依旧一袭松绿色衣裳,风神俊朗的跟在后面,神情松快开怀。
赌坊二眼睛最是毒辣,随意一扫便知道这是两个大客户,争相凑上来引路伺候。
“两位公子眼生啊,第一次来?喜欢玩什么,庄还是大庄?”
“当然是大庄了,庄多没意思,对吧。”
水善乐呵呵的冲毋泪挑挑眉毛,大步往里进,直接往招待贵客的里间去。
二殷勤的在屁股后面跟着,利索的吩咐着人准备摆局,让客人玩。
“今儿出门带银票了吗?”
毋泪坐在水善身边最近的位置,凑在她颊边,声玩笑道。
水善伸手往怀里一摸,摊开手,却是什么也没有。
“呵呵,没带,借你用用呗。”
水善完就冲旁边的二道,“听你们赌坊什么都可以当赌资,不知道我这位兄弟,值多少?”
水善一拍毋泪的胸膛,直接把他给卖了。
毋泪转过视线看她,却也不恼,宠溺的笑着任由她玩。
二怔了怔,视线在两人身上转了转,看他们的穿着和气度,也不像没银子的人啊。
不过客人要抵押人,他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这个的做不了主。”
“那就去找你们做的了主的。”
二应了一声离开了,很快带来了赌坊的管事,管事将两人打量了一番,最后将视线落在赌资毋泪身上,简单两瞟,心中便有了数。
“这位公子气宇轩昂、贵气逼人,想必是哪家的贵公子吧,我们赌坊怕是……不好收啊。”
赌坊管事也不是傻子,这两人一看来头就不,要真把这人当赌资收了,怕是不是便宜,而是麻烦。
“两位公子若没带银子,我们赌坊可以先玩后付,只要你们写下欠条,赌坊可以借您银子玩。”
水善满意的点点头,“这个好。”
着朝毋泪扬扬下巴,“你写欠条,输了你还。”
“好,我来写。”
二早已准备好欠条,毋泪协商数额,签上大名,很快便有银子送上来,五大盘的白花花银锭子。
“这是五百两银子,两位客官请随意。”
水善寻了个赌桌便坐了下来,五大盘银锭子往面前一摆,翘着腿,随手抓了四五个扔到前面。
“开始吧,大!”
水善今儿摆明了是故意来输银子的,一把皆一把,没一把赢过。
她从来是逢赌必赢,好运永远在她身上,但今日她故意想输输,有输有赢才是乐趣嘛。
而且这些银子又不是她的,输了也不心疼,反正有人还。
水善享受着输钱的乐趣,二都快乐疯了,这两傻公子一次都没赢,输给赌坊了。
作为写了欠条的毋泪,云淡风轻的坐在水善身边,手臂不经意的揽在她身后,心情十分开心。
水善今日和他一齐出来玩,没有排斥他,也没有冷眼相对,拒之千里。
他们终于又恢复了与以前一样的和谐美好,终于不再像仇人一样。
“我都要输完了,你没不高兴吧?”
水善转过头就看见毋泪放松的笑脸,毋泪大度的耸耸肩,“当然没有,你想输多少都可以,只要你高兴。”
水善表情严肃一下,“你不会最后赖账不还钱吧?”
毋泪清楚看到水善眸中的警告和不信任,心中一酸,面上却依旧笑着,无所谓道,“你觉得我像是还不出来钱的人吗,这点钱,我还不放在眼里。”
这点钱对毋泪、对水善来确实不算什么,之前行走江湖,他们都是动辄上千。
“哎,真没趣,你一点都不心疼银子,不玩了不玩了。”
水善将剩余的十几锭银子部倒在赌桌上,也不等结果,甩手便出了赌坊。
毋泪落了几步,将欠的银子还了,立马又跟上。
水善带毋泪去妃楼找莫大厨吃饭,结果莫大厨被她家人带回家了,不住在妃楼了。
“真是可惜啊,你没尝到莫大厨的手艺。”
水善可惜的叹了一声,问老板娘,“莫大厨什么时候回来?”
老板娘一个劲的盯着毋泪,一脸的花痴表情,哈喇子都快流下来了
水善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老板娘还是没反应,毋泪直接一拍桌子,老板娘猛地吓了一跳,回过神来。
“我,我也不知道,她家人把她抓回去了,我也不知道她啥时候能出来。”
莫大厨是从家里跑出来,一个大家闺秀在外抛头露面,她家人肯定会来寻。
“今儿店里怎么没什么客人啊,这会正是吃饭的时候。”
水善放眼瞧着有些空空荡荡的店堂,平日吃饭时辰都是坐满了的,今日却都空着。
“今日静亭寺有高僧讲经,据这个慧安高僧名声极大,他的法会百姓们都是趋之若鹜。”
“慧安高僧?那不就是之前司天让我们去听,结果没听成的吗。”
静亭寺在闵都二十里,是香火旺盛、极受百姓们信任、崇敬的寺庙。
每到佛法日,静亭寺都是人满为患。
“闲来无事,我们也去看看。”
毋泪沉默未语,抬眼看了看神情如常地水善,低头吃起饭来。
让他一个十恶不赦地魔头去听法会,难道想度化他,一心向善?
慧安高僧是司天极崇拜的大师,水善猜测过也许会在静亭寺碰到司天,果然真的碰到了。
司天早早便来了静亭寺,水善两人到的时候,法会已经结束了,大家都在陆续离开,三人在山门前正巧撞上。
司天一看见毋泪便目露凶光,气氛剑拔弩张。
水善淡然地上前与司天打招呼,进去上了几炷香。
“你怎么会带他来这,佛门圣地岂是他这种罪孽深重之人能够踏足的。”
司天蹿紧了拳头,努力压抑着心头的愤恨和怒火,他怕自己一个忍耐不住,就会冲上去与毋泪拼命。
水善闲淡自若的上完香,又去内室抽了根签,请和尚解签。
和尚看着她所抽签上的内容,又打量了她许久,才一脸正色的道,“这位施主身负重责、天命所归,风光一生,终也将轰轰烈烈泯于尘土。”
“泯于尘土?这是什么意思,你是她会……死吗?”司天看了看水善,一脸惊诧。
和尚双掌合十念了声佛,“天机不可泄露。”
水善怎么会死,这怎么可能?
她可是天地元气所化的人,不老不死不灭,怎么会这样?除非……
司天警惕的视线猛地射向毋泪,在这世上,能够伤到水善,甚至杀了水善的人,只有毋泪!
“我就你会给水善带来危险,你听到没有,你最后还会害死她,你这个恶魔——”
司天冲动的揪住毋泪的衣领,红着眼眶怒声大骂着。
“世上怎么会有你这么坏的恶人存在,你怎么不去死,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嫏嬛山已经没了,若是连水善都没了,这天下、这世间,怎还会有光明存在。
水竹漪自乾德殿被抓后,一直关押在宗正寺。
杜书禹已经被处决,她因为是水善亲侄女的缘故,宗正寺大人到现在还没有对她定罪,非常为难。
水家夫人日日跑到宗正寺去见女儿,时时跑到宫门前跪着求见太后,但都没被允许。
水善从外面回宫的时候,正好碰到水夫人又跪在宫门外请见。
水善坐在马车里,掀起车帘一角看了水夫人一眼,让人停下了马车。
水夫人见到了水善,欣喜若狂的跪行着上来,一下下用力磕着额头。
“求太后恕罪,求太后恕罪,求您看在竹漪是水家唯一的孩子的份上,饶她一命吧,求求您了太后——”
水夫人可怜的哀求着,这个在水家没有存在感的水夫人,此时焦急而卑微的请求着,只愿救女儿一命。
“妾身知道竹漪做了很多荒唐的事,丢了皇家颜面,更损了太后和水家的颜面。但她是水家唯一的子嗣,求求您放她一马吧,她已经知道错了。她是您唯一的亲侄女啊,求求您了太后——”
“起来吧,别在这跪着了,多难看。”
水善让人将她扶起来,放下了手中的车帘。
“哀家心中有数,你日后不必来求,好自为之吧。”
水家一家人的行为让水善失望透顶,荒唐的不止水竹漪一个。
水咺好吃懒做,贪财好色,水夫人懦弱无能,一句话不敢。
水竹漪成了郡主无所顾忌、肆无忌惮后,水咺何尝不是得寸进尺,更加嚣张出格,这两人已经没得饶恕的余地了。
但水善还是去了宗正寺看水竹漪,水竹漪被关在一个单独的房间,吃喝每日供应,除了被禁自由,没有一丝亏待。
水竹漪见到水善,先是害怕的一怔,而后强装镇定的扬了扬高傲的头颅。
“姑姑,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要把我关在这里一辈子。”
水善看水竹漪神饱满、面色红润的样子,看来日子过的不错,气色也不错,丝毫不见慌张、心虚之色。
“你可知罪?”
水善在房间坐下,房门闭着,没有人打扰她们二人。
“我何罪之有?”水竹漪娇笑着,耸了耸肩膀。
水善脸色暗沉,声音冷冽的低斥,“不知悔改。”
“我没有罪,悔改从何起啊?你是想我辅佐那个假皇上,霸占皇位,混淆皇室血脉?你有事将我的罪名昭告天下啊,你敢吗,你们把所有事情压下来,以真换假,做的丝毫风声不漏,不就是怕假皇上的事被公之于众嘛。”
水竹漪侃侃而谈,的自信满满。
她虽被关在这里,但对外面的大体情况还是知道的,皇上重伤不治,新册太子监国,那个太子就是他们一直提防的豫王世子。
太后还是成功了,成功将假皇上拉下来,推豫王世子上位。
但这一切都是暗中进行,做的滴水不漏,不知不觉便将一切重回正道。
“你有事正大光明的揭露我和杜书禹的罪啊,你还不是只能给杜书禹安上弑君的罪名早早处决,就是怕假皇上的事情败露吧。”
“你为何会如此自信?”
水善不慌不忙的听着她,一脸闲适的的表情。
“你凭什么认为哀家会怕假皇上之事被揭发?如今真正的皇上回了宫,又有太子监国,朝臣团结一心,朝堂安稳。你觉得假皇上的事漏出去,能引起多大的轩然大波?”
水竹漪想要反驳,嘴还没张开,水善继续抢着开口,“况且,就算真的引起轩然大波,只要有哀家在,哀家亦能轻易平息波澜。哀家代表着最纯正的皇室,哀家指定谁,谁便是天闵的主人。你觉得哀家,做得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