嫏嬛山所剩弟子不多,隐藏在各处的部加起来,也不过一百余人。
杉棋长老和扶云长老还没有消息,也不知道是生是死。
水善给他们建造了一个安栖身的地,灵力创造禁制,一般人无法进入。
嫏嬛山虽不在了,但韶玥还在、萃灵盘还在、水善还在。
只要他们在,一切都还有希望。
水善每日专心致志的练习凝聚灵力,不止是她身体里的灵力,还有来自大自然最纯粹的元气。
水善习着利用韶玥和萃灵盘吸收天地元气,转化为自身的灵力,加强力量。
她想与毋泪对战,必须不断提高自己,她还太弱了,与幻化了两百年的毋泪相比,不堪一击。
“不要太心急了,你要与韶玥不断地磨合、感知,达到人物合一地境界,能激发除韶玥最大的力量。”
司天将饭菜端到她面前,递上筷子,“快吃吧,休息会再慢慢来。”
“那日羽华宫,毋泪一散发气场,我就彻底被压制,根没法反抗。”
水善无心吃饭,想起那日的事,心中便压着一股无力感,迫切的想要强大,强大到足够与毋泪相抗,强大到……可以保护自己。
“你与毋泪皆是借助法器幻化而成,毋泪早幻化出一百多年,自然更加熟练掌握自身的力量,你无需太慌张。”
水善点点头,想到了什么,开口道,“我是自韶玥中的灵力幻化而出,与韶玥息息相关,毋泪则是从敛魂杵中幻化而出。”
“没错,所以敛魂杵对于毋泪来犹如性命。”
“那……若是没了敛魂杵,是不是也就代表,毋泪将不复存在?”
司天一脸严肃的沉吟着,视线瞧向水善的脚踝,最后点了点头。
敛魂杵和韶玥,相当于毋泪和水善的命。
当初司天死活赖在水善身边,既是想要保护她,也是为了保护韶玥。
韶玥若有闪失,里面凝聚的灵力也将散去,水善便会重新幻化成天地元气,消失在天地间。
“你一定要把韶玥保护好,毋泪必然也将敛魂杵保护在最为安的地,那是他的命。”
水善曾在奄冉阁中感受到极为强烈的力量,但她找到那个力量源泉的阁楼时,却只看到了敛魂杵的画像,并没有见到真正的敛魂杵。
不知道那么重要的西,毋泪会藏在哪儿。
水善摸着自己脚踝的韶玥,心中一股怅然油然而生。
毋泪从第一次见到她,便知晓她的身份,知晓她将会是自己最大的威胁,更明白韶玥对她的重要性。
但他从不曾伤害她,不管身为皇上时、还是身为尊主毋泪时,一次都不曾伤害她。
水善心中划过酸楚,顿时反应过来,命令自己不能心软,绝对不能再心软。
或许从一开始,他们两人幻化成人便是个错误,若没有他们,人们按着世间的规则繁衍、生存、延续。
他们根是多余的存在。
水善的突然离宫并未造成太大的影响,也没有传出轰动的消息,百姓们继续着自己的平静生活,一切看似平静沉稳,却不曾感应到平静深处的暗潮涌动。
皇上薨逝的消息传到水善耳朵里时,冬天已经彻底过去,春天正盎然绽放着。
春节的喜庆远离了她,她甚至是正月初三才反应过来,除夕都已经过了,已经是新的一年了。
皇上薨逝的消息传遍整个大陆,丧仪举行的十分隆重。
百姓们对于这位大兴帝的评价,褒贬皆有。
最大的贬义无非是集结在最后那两年的荒唐无为,陷害忠良。
而那其实是假皇上的错,最后却只能记载在了大兴帝的身上。
皇上丧葬后,太子顺理成章继承皇位,改元永昌。
永昌帝登基第一年,进封大兴皇后齐氏为孝贤皇太后,进封渊穆太后为渊穆太皇太后。
同时厚赐了豫王府,还赏赐了众多功臣。
永昌帝二年,择禁军统领莫安之女莫舒媛为中宫皇后,吉日大婚。
闵都连续几件大事,水善都不曾回去,而且是事过之后才听闻的消息。
禁军统领莫安她认得,但莫安的女儿她不曾见过,也不知道皇上择的这位皇后,是否是他喜欢的女孩。
至少皇后,水善希望是皇上心爱的女子,即便身为高高在上的帝王,也能拥有寻常的爱情。
她的爱情太可怜,也太痛苦,所以总希望别人能够得偿所愿,良缘双栖。
“水善,不好了,出大事了。”
司天急冲冲的闯到水善的房间,大喘口气,焦急道,“芙蕖山庄与良安会正面血拼,在岚海边打起来了,战况惨烈。”
水善一下睁开眼睛,良安会是无风者组织讨伐芙蕖山庄的江湖人士建立的组织,如今队伍渐庞大,人数也来多,专门对抗毋泪掌控的芙蕖山庄。
芙蕖山庄和良安会一直交手不断,但都有输有赢,今日看来情况很严重。
“无风者使用了你给的水晶玉,怕是……”
司天话还没完,坐在面前的人突然一下便已消失不见。
如今的水善已经发懂得如何使用自己的力量,常人花费上半月一个月的千里万里,于她不过一眨眼的时间便到了。
水善亲眼目睹了这场血腥的战况,到处都是尸体,大片大片的红色染红了碧绿的大海,海风吹刮着一阵阵令人恶心的血腥味道。
迫人的戾气弥漫空气,浑浊的气息令水善心神摇晃。
又是血,又是死人,那么多性命消亡,剩下冷冰冰的躯壳。
水善想要呐喊,想要阻止,却如何都挽回不了那些已逝的生命。
她看到了无风者,身受重伤,艰难的抵抗着。
水晶玉在他手中发出的力量微薄,暂时击退了芙蕖山庄的人,却有更多的人冲上来。
无风者已经无力抵抗,良安会死伤惨重,芙蕖山庄亦是死伤无数。
这是一场没有任何好处的战斗,打到最后,无论哪一,都是躺着的比站着的多。
“都停手!”
水善清悦的声音飘散在空中,飘渺悦耳,好听的让人安心。
所有人控制不住的停下了屠刀,齐齐看向了她。
无风者惊喜的踉跄着朝她跑来,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欣喜得难以抑制。
“水善姐——”
水善看了看他,没有话,掌心抬起,灵力自身体而出注入韶玥,瞬间飘散进空气中,清化空气中的戾气和浑浊,舒缓了他们嗜血的疯狂。
“你果然出现了,我就嘛,只要动静闹得大,肯定能引你出来。”
水善顺着突然响起的嗤笑声看去,许久不见的红袖出现在她视线中,身边站着戴了银质面具的红祥,两人立于尸骸之中,傲然而阴冷。
“你们故意引我出现,那毋泪呢——”
水善朝他们周围看去,并未看见毋泪的身影。
红袖捏紧了拳头,一身纯红站在堆积如山的尸体中,诡异的如同索命鬼,不带一丝人气。
“尊主发了疯的找你,几乎将整片大陆翻了个底朝天。水善,你真的很碍眼,你的存在,总是让尊主失控,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水善冷冷的注视着他们,视线不带一丝波动。
“不用和我这些,你们引我来所谓何,直言。”
水善冷硬的语气更加激怒红袖。
红袖喜欢了毋泪一百多年,从他们兄妹被尊主救起留在身边,便对尊主心生爱慕。
但她一直不敢,因为尊主讨厌女人,更厌恶女人的纠缠。
她只求永远呆在尊主身边,即便只是侍女、手下,她永远是尊主身边唯一的女人。
但自从水善出现,一切都变了。
尊主爱上了水善,爱上了一个女人,而那个女人却不是她。
红袖如何能不嫉妒,如何能甘心?
况且水善并非普通女人,她是一个巨大的威胁,对尊主而言可怕的威胁。
“我永远不会给你再伤害、左右尊主的机会,水善,你就不该活在这世上。”
红袖发了狂的朝水善冲来,红祥想阻止她却来不及,眼睁睁看着红袖袭向了水善,然后如同一片落叶,轻飘飘的飞了出去,摔落在地。
化为一堆碎屑,被风一吹,散了。
水善收回掌心的灵力,而后朝着红祥袭去。
红祥想要躲闪却来不及,只能运转起身上所有的力量,与水善想对抗。
但红祥的力量,已经再也敌不过如今的水善,也和红袖一样化成灰,飞散在了空中。
他们早已不是活生生的人,违逆天命延续的生命不过是过眼云烟,一吹便散。
红袖和红祥将水善引出来,是为了替毋泪传话,辽开战了。
统一中原的战争刚刚结束,哈单族又掀起风波,这风波无需想也知道是毋泪的杰作。
哈单族拿下了辽及周边的数个中原州县和城镇。
毋泪掀起了战事,这是水善最不想看到的,他故意做给她看。
朝廷集结兵马对战哈单族,哈单族兵少,但哈单族人擅毒擅蛊,一时间竟难断输赢。
毋泪挟持了整个皇宫,等待着水善现身。
水善踏着巧的步伐独自前来,踝间的韶玥跃动着清脆的声响,整个闵都城噤若寒蝉,似乎然没了生的气息。
水善跃上城楼,展望这城墙内的繁华景色。
即便心中对这个地有着许多的厌倦,但更深的,还是怀念和熟悉,以及满满的不舍。
如同每个人的家,即便对家有各种不满,但心中最挂念的地,也永远是家。
整个闵都城门户紧闭,鲜无人迹,大白天都关着门,街上没有一个行人。
这座繁华的城似乎空了,没了动静,但水善感受得到,大家只是藏起来了,百姓们依在。
“毋泪,我来了——”
水善对着皇城的向,轻轻喊着,声音微,却清晰的闯入遥远的皇宫高墙内,传入毋泪的耳中。
毋泪邪邪一勾唇角,“终于来了。”
毋泪挟持皇上,皇宫之中乱成一团,大批禁军救驾赶来,将立于高楼屋顶的毋泪团团包围起来。
没了人声的闵都城,随着禁军奔袭而出的声音,渐热闹起来。
百姓们从家中露出头来,街上渐渐聚起了人。
大家仰望着城楼上的太后,爆发出了喜悦的欢呼。
仰望着城楼及高楼上相对峙的两人,皇上被挟持,空气紧张的凝结成冰块,呼吸都感觉艰难。
“太皇太后,参见太皇太后——”
豫王府的人认出水善,齐齐跪身高呼,整个闵都城的人都跪了下来,仰望着这个救世的神。
水善视线淡淡的扫视着城楼下的人,皇宫及朝堂上重要的人都来了,是些熟悉的面孔。
水善一一扫过熟悉的众人,有认识许久的老友老臣,也有天闵未来的希望,年轻一辈。
这些都是天闵王朝最重要的一批人,闵都城更是天闵王朝最重要的都城,这个地,这些人,绝不能出差错。
水善的视线不经意扫到一人,莫大厨也在人群中,此时穿着比之以往华丽端庄的服饰,站在怡太妃众人身边。
水善心中呆了一下,莫大厨穿的分明是皇后的服制,难道……她就是皇上的妻子,莫安的女儿莫舒媛?
真是缘分,没想到莫大厨竟然会与皇上走到一起,看两人互相担忧的眼神,应该是相爱才在一起的,真好。
“毋泪,放了皇上,我们私下解决。”
毋泪远远望着她,手随意的抓在皇上的肩上,却让皇上根无法挣脱。
“水善,不行了,我们私下永远解决不好,不如就当着满朝武和这么多百姓的面,好好如何?”
百姓们部望着他们,好奇他们要什么,太皇太后与这个人之间有什么关系?
水善镇定自若的面无波澜,“好啊,你要,那就吧。”
“你为何要抛弃我,我们明明相爱,你为什么要因为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与我势不两立。你太狠心了。”
百姓们一片哗然,太皇太后与这个男人……有私情?
毋泪分明是故意的,故意在百姓面前让她难堪,坏她的名声,将他们的私情公之于众。
水善坦然的面对百姓们的议论,如今的天闵王朝人心所向,政清人和,她的作用已经没有那么重要。
“你所谓的无关紧要的事,于我却是人性的底线。你乱杀无辜亦眼不眨心不跳,我却容不得你这样嗜杀冷血的人。”
“你当真不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只要你的,我一定为你达成。”
水善心灰意冷的浅浅一笑,“不必了,你永远不可能达成我的期望。也许你我二人就不该出现,扰乱了世间秩序,如今便让一切重回远点吧。”
“原点?”
“没错,没有你我的原点。”
水善身影飞闪,突然到达毋泪和皇上的面前。
毋泪辈水善如此快的身形震了一下,不过几个月没见,没想到她如今这般厉害。
短暂的呆愣,便被水善趁虚而入,将皇上救下送到了禁军保护的中心。
水善与毋泪四目相对,这一刻,两人皆在对眼中,看到了结局。
奄冉阁弟子冲破城门的防守,闯入了闵都城,司天带领嫏嬛山弟子出现,其中还有杉棋长老、扶云长老。
两位长老回来了,他们没死。
“圣女,不要啊——”
杉棋长老着急的大喊,满脸愁云惨淡,神情促然。
水善是嫏嬛山唯一的希望,若是莽撞与毋泪相对,怕是会凶多吉少。
水善看见两位长老的瞬间,脸上挂起安心的笑容。
他们没事,真是太好了。
但是她不能就此罢手,即便拼得一死,她也要将毋泪拉入深渊。
他不能再存在于世,那只会造成更大更多的灾难。
“毋泪,今日我们就彻底做个了结。”
水善望着毋泪,淡淡的勾勾唇角,笑了。
笑容如清风拂面般柔软、轻松,似乎放下了心中所有的担忧和负担,此时眼中只望着他,只有他。
这是毋泪多么期望、奢求的,她的眼中只有自己。
但他亦心知肚明,这番注视,是最后的温情和告别,她要杀他。
水善抱着必死的心,最后眺望一遍戚然的皇城,最后看眼那些出现在她生命中,熟悉的人们,而后引着毋泪离开了闵都城。
怡太妃望着水善离去的身影痛哭出声,嘶哑着声音唤着姐姐,一定要平安回来。
心中不明的慌乱,这一次离别,不知道是否还能和上次一样重逢。
皇上对着水善离去的向,掀起龙袍,跪下了尊贵的身子。
所有皇亲国戚、朝臣、后宫、百姓,部躬身跪下,齐呼渊穆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每一次现身,都是为了保护天闵的百姓、和闵氏的江山。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将会是最后一次,不管是输是赢,渊穆太皇太后,怕是再也不会出现。
水善上一次来静亭寺时上了一炷香,祈愿天下太平。
如今,距离这个心愿,只有毋泪这一个阻碍。
“你要杀我。”毋泪清楚感受到水善身上的杀意。
毋泪心中悲痛,他永远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水善会杀他。
他们曾是感情深厚的母子,互相信任依赖的恋人,如今却是互不两立的敌人。
“你真的要杀我,为什么为什么,你为什么对所有人仁慈,偏偏对我狠心!”
毋泪嘶吼着,血痣炸裂,漆幽的双眸染成血红色,阴鸷和鬼魅。
“毋泪,我们到此为止吧,所有美好的、悲伤的、痛苦的,部到此为止。我并不恨你,只是不能再放纵你。你和我都是不该存活于世,我们的存在只会给百姓们带来灾难和动荡。够了,该享受的也享受了,足够了。”
“不够,我们可以长长久久、千年万年的活着,为什么要自相残杀!”
水善摇着头,淡薄轻笑,“千年万年的活着,想想都觉得可怕。我活了六十年,没有任何不甘,足够了,你也活了两百年,到此结束吧”
毋泪表情狰狞的可怕,他不理解水善,也不赞同她的想法。
他想要改变水善的决定,却发现她态度坚决,根不容改变。
“你觉得你能杀死我吗?你虽能伤我、压制我,但你的力量,能杀得了我吗?”
“那就试试看。”
水善一脸云淡风轻。
突然起风了,刮着春日的花香传入鼻中,芬芳馥郁。
“毋泪,我爱过你,真的。”
毋泪悲伤的望着水善,双眸一眨不眨,身体变得无力,四肢慢慢幻化成光,映着西沉的晚霞,一点点消散在空气中。
他所有的力量都使用不上,身体轻的像浮在空中一般,没了感觉。
水善心疼的抚摸着他渐虚幻的脸颊,看着他眸中的不敢置信,眼眶中淌下泪来。
她极少极少哭,这一次,又是因为他,落了泪。
水善也没想到自己会如此轻松的打败他,她不过是凝聚了浑身所有灵力,发出强大一击。
毋泪没有躲,生生接住,然后渐渐虚化,消散不见。
“对不起,我会来寻你的,只愿来世,你能做个普普通通、善良的人,若我也有来世,我一定会遇上你,然后用尽所有,去爱你。”
水善流了泪,最后亲吻他的脸颊,看着他如流光般彻底消失,闭上眼,将鸣刀插入了自己的身体。
鸣刀是毋泪的兵器,戾气深重,还被附上毋泪的一成力量。
鸣刀是她从红祥手里得到的。
用毋泪的刀,结束这一切,刚刚好。
他们这样的人就不该存在,世间自有世间的法则,他们是多余的,到此为止吧。
刀入胸膛,浑浊的黑气充盈身。
水善如烟花般骤然炸裂,幻化成银光,随风而去。
天大地大,皆是他们的归属。
他们终于……回家了。
------题外话------
这个同归于尽的悲伤结局大家还好吗,别太难过,明天开始更新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