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冥齐烨似乎刚处理完政务,身上还穿着朝服,便急急忙忙赶了过来。
他一来,在场的所有人都只能站起来,等着给他行礼。
楼淳音怏怏起身,不怎么情愿地对着大步而来的那人屈了屈膝。
身子才矮下去,一阵风吹过,带起衣裙上的丝带。
一双黑底描金绣龙靴竟在自己面前停下,她愕了愕,抬头,对上北冥齐烨那双因背光而瞧不太清楚的眼眸。
这是想干嘛?
这么多人在场,他又要给她找茬不成?
“太子殿下……”她轻唤一声,语声谦恭,眼神却有些凶,示意——
你愁啥?再瞅我削你丫的!
可他像是没看懂她的眼神般,仍旧垂着头,目光一瞬不瞬胶着在她脸上,数次张口,却一个字也未吐出。
“咳咳……”已经回到自己席位的云瑾兰轻咳一声,出言道:“看殿下十万火急的样子,定是着急来给娘娘贺寿了。”
她的视线,也如北冥齐烨般,牢牢锁定在楼淳音的脸上。
袖口下的五指,用力攥了起来。
那个女人……
真是该死!
为什么都与殿下解除婚约了,却还是不肯放弃?总是这样光明正大地出现在殿下面前,夺走他的关注。
难道,她以为自己还有机会吗?
不会了,今天一过,楼淳音这个贱人,就再也不是自己的对手。
她的美梦,注定要破碎。
“烨儿。”皇后也发觉了一些不对劲,以往北冥齐烨最讨厌见到的人就是楼家二姐,总是想尽法子躲着她,怎么现在却反过来了,他的视线,反而不停的追随着她,就连母子间偶尔闲谈,他张口闭口,也是楼家的那个丫头。
“母后。”北冥齐烨这才收回视线,撤开一步,走向凤座上的皇后:“儿臣来迟,还望母后恕罪。”
皇后慈爱地看着他:“你是太子,平日要处理政务,难得有闲暇时候,母后怎会怪你呢。倒是你,忙了一天,应该早点去休息,明日再来给母后请安也无妨。”
北冥齐烨恭谨道,“母后的生辰,儿臣怎能缺席,再忙也是要赶来庆贺的。”
这话的有些冠冕堂皇了,以往皇后生辰,他不照样也没来参加过么。
不过都是场面话,大家心知肚明就行了,没人会揪着不放。
送上礼物,又与皇后随意了些话,北冥齐烨忽然道:“这大殿也太黑了,来人,再多掌几盏灯。”
太子发话,宫人们自然不敢懈怠,不一会儿,就又端了十几只烛台来,放在大殿的角落。
顿时,殿内的光线明亮起来。
皇后心情不错,喝了几杯果酒,在北冥齐烨的手臂上轻轻拍了拍,道:“烨儿,你也年纪不了,你父皇在你这个年纪,已经纳了好几房妻妾,母后想着,你既喜欢云家姐,那便成了你们吧,今儿是母后的生辰,趁着这个时候,咱们喜上加喜。”
北冥齐烨蓦然变色:“母后,此事还是等父皇……”
“别担心,你父皇那边,母后去跟他。”皇后打断了他的话:“你要相信母后。”
北冥齐烨没有接话,只是眼底,闪过一抹挣扎之色。
“云家姐,你且上前来。”皇后转向云瑾兰,温婉地招了招手。
云瑾兰低垂着头,面上一派娇羞,目中却凝着狂烈的欣喜与得意。
她拽起长及拖地的裙摆,逶迤上前。
此刻,殿内光芒耀目,亮如白昼,当她行至皇后的凤座前时,她身上原不怎么起眼的枣红长裙,突然间华光四射,令人不敢逼视。
光滑的裙摆上,两只火红凤凰振翅欲飞,直冲云霄。
那样明丽,那样夺目,那样摄人心魄。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她身上的裙子所吸引,因为那两只火凤,实在太亮眼了。
在烛光下,就像两只栩栩如生的欲火凤凰,俯瞰人间百态。
赞叹过后,便是一连串的抽气声。
是惊讶,更是惊恐。
云瑾兰竟将带有凤凰的衣裙穿在身上,这是对一国之母的大不敬!
皇后也被惊呆了,望着突然自云瑾兰身上显现的火凤发了阵呆,当从震愕中回神后,便是无可抑制的愤怒。
“大胆!”她一掌拍在身侧凤座的扶手上。
啪的一声,听着就心惊。
云瑾兰尚不知发生了何事,一看众人都盯着她的裙子看,于是也低头看了眼。
这一看,顿时被吓得面无血色,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娘娘,臣女是冤枉的!这裙子,是楼二姐给臣女的,臣女也不知道会这样!”
皇后哪里会听?裙子是楼淳音给她的没错,可她为何偏偏就留下了这条?
不但留下了,还将其堂而皇之地穿在身上!
凤凰于飞,有凤来仪!
云瑾兰好大的胆子,自己这个六宫之主还没死呢,她就开始妄想代替自己了么?
简直不可饶恕!
“云瑾兰,你这是把宫喻为了青鸾,而你,则为统御白鸟的凤凰。”皇后连连冷笑,映着温暖烛火的眼底,却是一片冰凉。
云瑾兰吓得连连磕头:“皇后娘娘明鉴,臣女绝无冒犯之心!”着,拼命磕头,不一会儿,额上便磕得鲜血淋漓。
皇后却无视她流血的额头,恨恨道:“区区一个四品官员的女儿,也妄想入主中宫,母仪天下?笑话!来人,将此悖逆之人拉下去,赐一丈红!”
云瑾兰身子一软,委顿在地,极度的绝望和害怕之下,连求饶的话都不出来。
一丈红,是后宫中用来惩戒犯错妃嫔与宫人的一种刑罚。
用坚实的板子,将犯错之人打到筋骨皆断,血肉模糊为止,远远看去,鲜红一片,故曰“一丈红”。
被赐了一丈红的宫人,几乎部殒命,即便侥幸活下来,也是终身残疾,与死无异了。
楼淳音舔了舔唇角的糖屑,对着云瑾兰所在的向,以口型了三个字——
我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