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刀锋芒犹在,可是曾经的名将却再也无法拿起这样的宝刀了。就像这流年世事,诸多伤感遗憾。
平阳公主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腕,一双美眸灼灼地望着她,漆黑的瞳孔就只有她的影子。
可当她看见李清凰那张完陌生的面孔时,又慢慢地松开了手,重新端起她那矜持的笑容:“林夫人,多谢你了。上回你救我兄长在先,今日却又救了宫,将来若是你有难处,不管是什么,宫都会还你一次人情。”
她借助着李清凰的搀扶,有点艰难地站起身,她的双腿还是软的,她从来都没有碰到这种尖刀就悬在她的头顶的危险——不,其实还是有过一次,是一把锃亮锐利的长枪,枪头还系着艳丽的红缨,就跟鲜血一样红,让她丢尽脸面,极其后悔,今日这一幕又是何其相似?
李慕气呼呼道:“姐姐,这陶沉机胆敢以下犯上,就算罪不当诛,他这官也别想再做了!我一定要告诉陛下,让陛下贬他的官,判他流放!”
平阳公主怒道:“住嘴!”
她疲惫地闭了闭眼,又摆摆手道:“算了。走吧,回去了。”
“回去?”李慕震惊道,“可是他——”
“什么都不要再了,回去吧!”
平阳公主一发怒,李慕立刻就变成了乖巧的绵羊,一句话都不敢吭,乖乖地跟在她之后。可是在走出雅间的时候,他又回过头,瞪了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陶沉机一眼。
裴殊这下子什么酒都醒了,后背一片透湿,忙朝着李清凰一揖到地,俊美端正的面孔上只有感激之情:“林夫人,今日实在是多谢你,若是出了事,那可真是不敢去想这后果。”
若是陶沉机在牡丹灯会上把平阳公主给砍了,这里所有人都得连坐。这可不是赔一条命这么简单的事情。他裴家不比萧家,这几年已经渐渐退出朝堂上的势力,可再经不起任何风浪。他身为嫡子,肩负了整个家族的兴旺,若是因为他在场而使得自己家族招致祸患,他万死也难辞其咎。
李清凰也回礼道:“不用谢。”
裴殊道:“我的厮还在楼下,我让人上来把陶将军背下去,今晚就让他在我家凑合一晚算了。”
李清凰想放着她来就好,忽然又觉得这话由她,那得多么惊世骇俗,简直是当着林缜的面打他的脸,于是她立刻转头望向了林缜,做出一脸可怜巴巴的模样来。
林缜:“……”他可以不吗?
他和她对视了片刻,拦住要下楼找人的裴殊:“寒舍就在这里不远,还是让陶将军在我这里借宿一宿。”
裴殊想了想也对,裴家在内城的另一面,离这里太远,坐马车还得半个时辰,还带了会行凶的醉鬼回去,万一出什么事,他叫天都叫不应。
待裴殊走后,李清凰搓了搓手,兴奋道:“你去问王老板讨个麻袋吧,我们这就动手把人给套回去!”
林缜奇道:“套麻袋?”
不是好了是她最得力的副将,就只有套麻袋这样的待遇?
李清凰理所当然道:“我又不是要把他接回家去住,我是要拷问他。你得对,这样试探来试探去真没意思,还是让我把人一个个都捉回来慢慢拷问吧。”
林缜:“……”不是,他这句话真的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想要劝她三思而后行,盘考虑清楚再动手,根不是要劝她走这种极端。
“刘禅太凶悍,我暂时还捉不了,不过裴桓之呢,还是挺简单的。”李清凰笑道,“他家人还住在隔壁,虽然他回来的次数不太多,但总是会有机会的。”不光打听好裴桓之是每月初一十五必定来看姨娘和妹妹,甚至连空置的黑屋都买好了,她觉得平远城那混混帮派的想法就很不错,黑屋就要选在最热闹的地,这样别人就算经过,也根不会去注意那一处窄的民居,肯定第一眼去注意那些豪华酒楼和秦楼楚馆嘛。
她一个人很兴奋,可林缜无言以对。
所以,他什么都没用,最多是劝她从一个极端走到了另一个极端。
林缜真觉得有点心灰意冷,了无生趣:“你是连地都选好了对不对?在哪里?”
……
李清凰有这个打算大概是不止一日两日了,光是看到那间夹在市最热闹地段的民房,他就知道她到底琢磨了一个什么样的计策出来,果然……还是她从前那一贯粗暴简单的风格和手段。
等到他认命地扛着醉酒昏迷的陶沉机进去,忽然眼前一亮,李清凰擒着一盏油灯,让整个屋子充满了晕黄的光亮。她弯下腰,翻起屋子里的一块石板,露出了底下的一个仓库,从前一般人家家里都会有这么一个地窖,用来储藏一些食物,不过近几年风调雨顺,粮食充足,也很少会有人家去建这种地窖了。
等到他把陶沉机背到地窖下面,又倒抽了一口气,语气凉嗖嗖的:“这些是你从哪里弄来的?”
环顾这一整个地窖,虽然里面的空气散发着一股难闻霉味,地窖修得也有点矮,他这样站着都有撞到天花板,可是嵌在墙壁上的铁环,案板上放了几把刀,还有卷在一根订满铁钉的柱子上的皮鞭,他都不知道该从哪里起才好。这里面的铁器数量肯定是超过了官府管控的范围,但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有了银子总归是能通过特殊渠道买到足够的铁器的。
李清凰兴致很高地回答:“你家端墨这么能干,怎么可能没有门路,带过我一回,我当然也就熟门熟路了。”
她离开长安的时间太久,已经弄不清楚长安的黑市到底是什么情况,只要有人领过她一回,按照她的生存经验,她下一次就能自己办得妥妥帖帖。
原来是端墨。林缜若有所思:“他记性向来不太好,现在都忘记该听谁的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