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神医没有二话,看了一眼齐晟后作势退下。
齐元和叶清还站着没动,就听齐晟:“我没事的,你们也都回去吧。”他伸手推了一下左右的两人,叶清稍微回了一下神,定了一下心神,应了声:“好,我明个再来看你。”言罢,她作势要走。
“站住。”段皇后忽然就唤住了她,目光冷淡的盯着她道:“你既然是晟儿的妻子,就留在这儿照顾他吧。”真是没有一点身为人妻的自觉,自己的丈夫在此,她就应该寸步不离的照顾着,可她居然想离开。
如果她不急着离开,她可能还没想过让她留下来,这来就不是合她心意的儿媳妇,看着她就够烦的了,现在她主动要离开,她不能不为难她几句。
叶清微微垂了眸,不离开怎么想办法,怎么付诸行动来解决眼前的困境,心思转念之间回道:“我只是想回去帮殿下收拾几件常用的换洗衣裳。”
段皇后看了她一眼,她的样子看起来有些卑微,不管她呈现在她面前的是哪种样子,段皇后的内心都是看她不上的,也就摆了手:“去吧。”暂且是信了她这话,她一个妇道人家,段皇后内心也是想她翻不出什么浪花来着。
叶清这便又伸手拽了一下齐晟:“殿下,我先回去了。”
“嗯。”他应了一声,叶清这才转身去了。
知道齐元还在旁边,齐晟又道:“七叔,你也回去吧。”
齐元不放心的看了他一眼,点了头,转身跑了出去。
回来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这一会功夫就搞成这样子了,齐元心里充满了各种疑惑,他需要去找钟神医问个清楚,齐晟到底为何会眼瞎。
随着这些人离去,齐晟道:“母后,我有话想和你。”
“吧。”段皇转身看着他,面上已是一片平静。
齐晟的表现让她满意,他到底是个聪明的孩子,知道自己什么该什么不该才对他和他的人最有利。
“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不要为难他们。”
“只要你听话,我自然不会为难他们。”
“好。”
段皇后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答应得这么快,反而让她有几分的不放心了,不过,他眼睛已经看不见了,他又能做什么?
思及此处,段皇后嘴角动了动,转身朝外走了出去。
随着段皇后的脚步声离去,就听齐广陵的声音传了过来:“没想到,你也有今天。”
“你很高兴?”齐晟没有回身,反问一句。
齐广陵走到他面前来,两个瞎子相对而立。他:“高兴倒谈不上,只是忽然觉得,你也挺可怜的。”这是真心话,他以为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他回来后一切就会变得理所当然,他登基为帝,他终身被他监禁在这个皇宫里,万没想到事情会有这样的翻转。
起来,倒是有一点同病相怜。
齐晟忽然就席地坐了下来,低低的笑了起来,不难听出他笑声里的悲凉。
他也没有想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他相信这个世上任何人都有杀他的念头,唯独没有想过自己的母后有一天也会对自己动了杀心。
都虎毒不食子的。
他的生母要杀他,他却没有办法恨她,甚至没有办法对她痛下杀手。
齐广陵伸手摁在他肩膀上,弯腰问他:“你要怎么办?”
他要怎么办?
“不知道。”
他再问:“就由着她祸乱朝廷?”
“不知道。”他面上平静,可天道他心乱如麻。
经历了这么个变数,他们母子之间,怕再回不到从前,再不能彼此信任了。
不知道,一问三不知。
齐广陵慢慢在他旁边坐了下来:“看不见的感觉如何?”
“眼睛看不见,听力好像忽然变好了。”
齐广陵呵了一声,道:“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听觉上了,听力自然就会觉得比平日里更好了,要不我们喝一杯?”
“……”齐晟没话。
“来人啊,去拿两壶酒过来。”齐广陵已朝外吩咐下去,他知道外面有人侍候着。
果然,外面有人应了一声。
过了一会,有人送了两壶酒过来了。
酒送了过来,侍候的护卫又退了下去。
“拿着。”齐广陵把其中一壶酒放在他手里,道:“我们兄弟也好久没有一起喝酒了,酒有时候是个好西。”
因为身边没人侍候,也不需要人侍候,齐广陵直接对着壶嘴喝了两口酒,齐晟也就跟着他这样喝了两口后,忽然问他一句:“现在是不是觉得特别的解气?”
齐广陵想了想,忽然低声笑了几声后如实的道:“来吧,以前是真的恨你不死,现在,忽然就不恨你了。”
齐晟嘴角扯了扯,冷笑一声。
因为同是受害者嘛,内心之中多少会有点惺惺相惜了。
“来,再喝。”齐广陵举了一下手中的壶,两个人碰了一下酒壶,继而又喝了两口后:“我来以为只有男人才有这等对**,你她一个妇道人家,怎么也会有这么大的野心?权利真的就这么重要吗?重过你这个儿子?”
齐晟想了想,这个问题他也想问她,但又觉得没有必要问了。
很显然,权利对于她来很重要,重过他这个儿子。
“真是最毒妇人心。”齐广陵又自顾的喝了一口。
齐晟能的解释一句:“也不是每个妇人都这样的。”
齐广陵显然知道他内心的想法,冷嘲一句:“你是想弟妹不是这样的人?”
齐晟如实的道:“她真不是这样子的人,她淡泊名利,从来不贪图荣华富贵,她甚至不想我成为太子,一心想要的只是平常人家的夫妻生活,她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姑娘,她脑子里总有许多让你琢磨不透的想法,多了解她一些,就会忍不住多喜欢她一些,她为人仗义,桀骜不驯,胸怀侠骨柔肠,我有时候都觉得羞愧,她就像一道光,照到哪里哪里亮。”
谈起叶清,他就有不完的话,她的身上有太多的闪光点可以让他了。
“可即使是这样平淡的生活,我也给不了她。”
齐广陵坐在他旁边,静静的听他着。
到这个女子,他的声音就特别的柔和。
不知不觉,两人手中的酒喝了不少,由于都有点上头了,索性便一块躺在了地上。
齐晟把酒扔在了一旁,没有再继续喝。
他必须让自己保持清醒,再喝下去就真的醉了。
齐广陵也没有再继续喝,酒虽然是个好西,但若醉酒就不好了。
酒会刺激人的神经,令人的大脑不受控制。
醉酒就会令人糊涂,做出一些不应该的事情来,他向来是一个清醒的人,自然也不会令自己醉的。
~
过了一会,齐广陵唤他:“齐晟,如果出不去,以后就由我陪着你。”
“那我谢谢你了啊!”
“不用谢。”
两人偏过脑袋相视一眼,不觉得的笑了起来,笑过,齐晟:“没想到,有一天我们也能这样心平气和的话,我以为你会恨我一辈子。”
“我也没想到,以后,你的下半生就由我这个当哥哥的来照顾你吧。”他也以为自己可能会恨他一辈子,这辈子不能再原谅他了。
齐晟低声笑了一声,应他:“好。”
“起来,床上睡去。”齐广陵人站了起来,伸手扶他,齐晟也就站了起来,两个人摸索着往之前的床边去了。
“你往里面睡。”齐广陵推了他一下,齐晟往里面挪了挪,两个人一块躺在了床上。
虽然天已经很冷了,好在屋里烧着暧炉,整个房间里都是暧的,两个身强火力壮的男人躺在一块倒也不觉得冷,但齐广陵还是伸手摸索着拉上薄被往身上搭了一下,也给他一边搭上一边:“的时候每次在我快要睡着的时候,你都会跑过来非要和我挤一个被窝睡。”
齐晟闭着眼没话。
时候,那是因为一个人睡觉特别无聊,两个人睡觉可以会话,打闹一会。
大皇兄过于安静,他发的安静,他发的想要和他话,以至于即使后来长大了些,每次从外面回来后,两个人也会在晚上喝过酒后挤在一张床上话,睡觉。
只是后来,因为知道了一些他的事情,内心就生出芥蒂,互相防备着,再也回不到过去那般单纯的日子了。
现在呢,因为他被母后这样对待了,他觉得他可怜了,便对他生出几分的怜惜了,关系又缓和下来了。
齐晟明白他的想法,也不觉得有什么,能让他这样想,也好过一直恨他吧。
许是喝了些许的原因,有几分的上头,脑袋上有些昏沉。
过了一会,隐约听见外面有话的声音,是侍候在外面的护卫正在和段皇后回话,禀报她两个皇子都睡了。
她大概是有些不放心,想要亲自过来看个究竟,便无声无息的走进来了。
看到两位皇子的鞋子都在一旁,果然是都歇息下来了。
段皇后盯了一会,转身离去。
他们兄弟想来要好,这是没得质疑的事情。
不管怎么样,这两个人目前来对她是不会造成什么威胁了,等到明日,早朝之时她就宣告二皇子眼睛也失明了,暂时无法登基,她继承掌权。
段皇后心里一边思索着一边朝外走了去,现在整个皇宫里都是她的人了,不是她的人,她统统都换掉了,齐晟的那些个手下她也没太放在眼里,早在他们没有回宫之时就派人盯着了,现在人都回来了,这些人想再离宫,那是插翅也难飞的了。至于齐晟手里的那些兵权,他人都在她手里了,她还会怕他一个眼睛看不见的人有什么办法去调动兵权吗。
他手里的兵权,她会要回来的。
~
大明宫。
齐元闷闷的坐在一张椅上,叶清同样面色暗沉的叉腰站在那里想事情。
百里衍挨着钟神医坐着,比起那两个人的表情,钟神医的神情是相当平静了,百里衍则看着一旁的钟神医,问他:“钟神医,你是不是有办法啊?”
钟神医:“现在这里里外外都是皇后的人,一时半会想出去恐怕不容易,夫人,等明个再见到殿下,你找个机会问出他兵符的所在,殿下的手里握有十万兵符,只要拿到兵符,就可以调动十万大军。”到时候直接杀进皇宫,把段皇后控制住,还怕救不出殿下吗?
叶清看他一眼,想了想,道:“就算能救出殿下,眼下两位皇子都看不见了,朝中一时没有了皇子可以继承皇位,总不能硬推出一个瞎子来登基吧?只怕会引起朝廷动乱,人心惶惶,对朝廷造成不利。”她虽不在乎国家局势如何,可想到这国是齐晟的国,他出生在这儿,这里的一切都是他所在意的,在救他的同时,她不能不为大局考虑一下。
钟神医看着她,忽然冷笑一声,道:“你倒是冷静得很。”都这个时候了她想的不是第一时间救殿下出来,竟然是想到了大局。
这个女子,还真是让人看不透了。
叶清走到齐元面前,道:“七叔,不如这样子,到时候你来继承皇位?”
齐元一惊,连连摆手:“别别别,我不行……”他可从来没有想过这个位置,他只想一辈子逍遥自在,才不想被国家大事缠身。
叶清拍了一下他的手臂:“男人不能不行,你行的七叔。”
“我不行就不行。”齐元一下子朝后退了几步,登基为帝,这就意味着他这辈子不能随便到外面逍遥了,只能被困在这皇宫里了。这么大的事情,他可不能答应她。
钟神医看了他一眼,道:“你若实在不愿意,等哪天殿下眼睛好了,你再让给他不就是了。”
“……”
叶清连连点头:“七叔,你考虑一下吧,你答应了,我才好找殿下商量对策。”
只要他同意了,到时候又拿到了兵符,那时候推出齐元来当皇帝也是再合适不过了,朝中有了新帝,就不怕因为没有皇子继承皇位而引起动乱了。
齐元低着想了想,勉强点头:“行吧,你们怎么办就怎么办吧,但好了,我只是暂时的,暂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