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兹见憨娃仍在屋中搏斗,却不肯离开,边抵挡那熊信的招式,边厉声道:“孩儿,快逃,带着曼儿逃得远好,永远不要回来,也不要想着替我们报仇,切记。”
憨娃倔强地回道:“不,若父亲与叔叔不能安离开,孩儿岂能独自偷生。”罢放开手脚,一柄长刀舞得密不透风,把围困景兹的打手逼退,又道:“叔叔,您边上歇歇,这家伙我来对付。”
景兹自是顾不上歇息,这屋里除了熊信,还有数个霍家打手围在他们身边,随时准备袭击两人。
熊信冷眼笑道:“我刚还惦记如何让你家男人死光,你却自己送过来,甚好甚好。”
这话时,熊信手里的长刀却没有丝毫怠慢,刀刃直劈憨娃头部。憨娃长刀来挡,哪知这看似轻飘飘一刀,却极有力道,令憨娃虎口一阵酸麻,险些连刀也脱手而飞,憨娃一向自诩力量颇大,在这圆数里几无人能及,这时遇到对手,自也是吃了一惊,脑子里突然闪现出一个人,突问道:“你就是那天设计抓我的蒙面劫匪头儿?”
熊信哈哈大笑:“子,你今天才发现么?可惜晚了,这里必是你的死地。”
憨娃恨道:“你倒是藏得深,莫不是尽干些见不得人的事?”
熊信冷哼一声道:“大爷需要隐藏么,只平日里你们没正面与大爷我交过手罢了。”
憨娃自不敢掉以轻心,专心对付熊信,好在景兹把围困四周的打手一一逼退,令他们伤不到憨娃半分。
两人対歭,都不敢轻易出手,若被对瞧出个破绽,生死只在须臾间。
似乎想激怒憨娃,熊信道:“子,你可知道,我家老爷觊觎你家妹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以为芮家老儿能识时务,只要我家老爷发话,便把那妹儿乖乖送到霍家去,偏那老儿倔强,还要把那么漂亮的美人儿嫁给你,这不是打我家老爷的脸么?所以,我家老爷才设计了这一切,包括抓捕楚家那三个胆儿得像老鼠般的家伙,怎么样,我家老爷高明吧。”
憨娃气道:“就霍康乐那样的家伙,我芮家岂容他来欺辱?拿命来。”话音未落,手上的长刀已劈向熊信。
熊信见激将法见效,长刀猛地磕向劈来的刀刃,以为这次必能把憨娃手里的长刀磕飞。哪想这不过是憨娃的虚招,劈下的长刀根没使多大力,左手的利斧却斜里砍来,打算快速解决熊信,背了父亲和叔叔冲出去,汇合芮嫚儿后逃命。
熊信自也不是一般打手,眼见利斧从左面砍来,壮硕的身躯颇灵巧地闪过去,利斧堪堪扫到他的衣角,却连肉身都没沾一点儿。
这人看来真不好对付,也难怪叔叔被他缠住这么久,却一点法儿也没有。心里想着,憨娃亦谨慎许多,掂了掂左手的利斧,突然用力扔向熊信,趁他闪避的当儿,半点也不迟疑地挥舞长刀直往他肚皮刺过去。
熊信没想到憨娃还有这手,一时手忙脚乱起来,刚避开利斧准备抬起长刀格开憨娃偷袭,却没想憨娃已转变招式,那长刀已变刺为削,往他颈脖而来,只好后退一步,只是已然来不及,虽那刀尖没划到颈脖,却在熊信脸上留下一道长长的刀口。
憨娃一招得手,信心大增,手里的长刀连劈带刺,令熊信疲于招架,再无还手之力。
以为熊信能就此丧命于憨娃刀下,谁知屋外的院子里传来一阵喧闹,只听芮嫚儿大声叫道:“哥哥快来救我。”憨娃顿时分神,手里的刀也慢下来。
景兹道:“我来对付这家伙,你快救了曼儿跑,再也不用回来,快。”
憨娃稍有犹豫:“叔叔,那您和父亲呢?”
话间,熊信已缓过劲儿,持刀刺向憨娃,恰被景兹用刀格住。景兹急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想这些?我和你父亲随后便到,快走。”
憨娃只好舍了熊信,又看叔叔一眼,赶紧转过身,击退阻拦的打手,直往屋外奔去。
芮嫚儿被一群官差围在中间,好似屋里生死打斗与他们毫不相干,甚至有人嬉笑着叫道:“也难怪霍老爷日思夜想,这妹妹的确长得标致。”手里也没得闲,有扯芮嫚儿衣角,有摸她的脸儿,吓得她不停尖叫。
憨娃哪容得芮嫚儿受这等侮辱,大叫一声:“曼儿别怕,哥哥来救你。”长刀却没有半点怠慢,把一个门外侧看热闹的官差刺了个透心凉。
随着那官差临死前的呼嚎,令其他官差都警觉起来,纷纷拔刀欲围住憨娃。只芮嫚儿毫无还手之力,被两个官差抓到院子的角落。
憨娃深知若要救出芮嫚儿,必要先逼退这群官差,自也使出浑身力量,一柄长刀上下翻飞,利刃不时划破某个人的皮肤,令那家伙尖叫着退出战团。
这时,有个头儿模样的壮实大汉喝道:“你们都退下,让我来会会这子。”话音未落,人就冲过来,手里的长刀已在憨娃头顶劈下。
憨娃不敢有半点迟疑,急忙用刀去格,只听两刀相撞,发出刺耳的声音,直把憨娃手臂都震得酸麻,暗想,看来这家伙比那熊信更难缠,今天要想救出芮嫚儿,必是比登天还难,可眼下情形,已让他顾不得许多,只能硬拼。
那官差头儿见憨娃硬生生接了一刀,不由吃惊道:“子,真看不出还有两下子,不过今天遇上了大人,现在放下刀还能活命,大人找霍老爷求个情,以后到可我手下听令,若不然。”着笑笑摇摇头:“今天你必死无疑。”
憨娃冷笑道:“听你的命令助纣为孽么?你们不过是一帮是非不分的狗腿子,除此之外还算个什么西?”
那头儿冷冷一笑:“嘿嘿,是么?既如此,那大爷可不客气了。”罢,也不敢大意,手一抬,长刀的刀刃已逼近憨娃颈部。
憨娃后退一步,突然闪身到他侧面,一刀劈下去,自以为就算那家伙不死,必也能打乱他的阵脚。
那头目偏比熊信身手还要好许多,反应自也更快,眼见那刀刃已快沾发丝,迅速矮下身体,就地一滚,已到憨娃身后,长刀亦随心所出,在憨娃腰背划了一刀。
憨娃受伤忍不住痛,一下叫出声来,令一旁观战的芮嫚儿也吓得直叫唤。
屋里的景兹不知发生了什么,连声问:“憨娃,曼儿,你们怎么了,为什么还不逃?”
憨娃忍住痛答道:“还好,您不必挂心。”罢,又朝芮嫚儿做个鬼脸,以示他没受多重的伤。
那头目一招得手,自也不急,等憨娃完话,笑道:“还要打么?再打下去,恐怕你留不下个尸。”
憨娃狠狠道:“来,谁怕谁?”
两人又斗几招,憨娃瞅准时机,待一虚招骗过那头目,手中长刀突然直往那家伙前胸刺去,那官差头目急忙闪避,只哪里还躲得及?虽那利刃没能刺太深,却也在他前胸留下一道伤口,鲜血顿时涌出来,把那官差头目气得哇哇大叫。
那头目眼见与憨娃单打独斗占不到便宜,大喝一声命道:“都站在一旁干嘛,看大人笑话么?给我一起上。”
除看守芮嫚儿的那两人,其余官差气势汹汹扑过来。
即便再勇武,无奈也斗不过受过训练的众多官差,再加上那头目也并没有受致命伤,匆忙包扎伤口后也加入战团,令憨娃防不胜防,没一会儿身上又多出两条伤口,令芮嫚儿再次大声尖叫起来。
屋里的景兹心知不好,急出几招逼退熊信,趁机跑出来,冲开围困的官差,欲从众多官差之中救下憨娃。
那头目却弃了憨娃,直逼已有多处伤口,且力战已久,体力不支的景兹,两人打起来,景兹自也处于下风,被那头目逼得直往墙沿退去。
景兹心知这次必逃不过这劫,遂大声对憨娃道:“憨娃,待会儿赶紧带着曼儿跑。”罢,长刀向那头目直劈过去,待那头目准备提刀来格的当儿,却突然奔向围攻憨娃的那些个官差。
没有了那头目不时来袭,憨娃自也轻松许多,于是逼退眼前阻拦的官差,直往那看押芮嫚儿的两个官差逼去,还未等把芮嫚儿救出来,便听到叔叔景兹一声呼喊。
这喊声憨娃曾从石锰杀死段四家护院的当儿听过,那是临死前绝望的呼喊,转回头看,景兹已倒在地上,鲜血从他前胸汩汩流出,再也动不了了。
憨娃的大脑似乎已然停滞,他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不愿相信以往那个身手矫健的叔叔景兹,就这么倒在血泊里,他有种想啕嚎大哭的冲动,也有冲上前与那头目拼命的想法,这会儿,他居然不知道在这两者间该怎么选。
只芮嫚儿大声叫道:“哥哥快跑,以后再来救我,快跑啊。”
憨娃突然感到有股力量把他猛然推向院外,于是,他的腿不听使唤般狂奔起来,大哭着狂奔,那哭声犹如一个频临崩溃的人发出的啸叫,让人感到恐怖而胆寒。
不知过了多久,坐在冰冷戈壁的碎石上,憨娃终于冷静下来,他依稀记得芮嫚儿把自己推出院外时的表情,她两眼含着泪,神情决绝,似乎已经做好赴死的准备。他不知道为什么要跑,或许,他胆怯了,在他一向尊敬崇拜的叔叔景兹死后,他突然有种失去依靠的感觉,所以没顾上芮嫚儿便独自逃了,也或许真像芮嫚儿所,以后再去救她。
还有以后吗?估计就在今夜,芮嫚儿必会被霍家老儿强行娶进门,至于自己有没有能耐,或者在这么短的时间,在高手如林的霍家能不能救出芮嫚儿,定是未知数。
他感到此时的自己无比虚弱,甚至丧失了以往的自信,在看到叔叔景兹被杀身亡,养父芮和玉倒在血泊中生死不明,以致被那些家伙吓到,所以从骨子里透出的懦弱左右了他的行为,便不由自主地夺命而逃。
他再次痛哭起来,不知是为即将受辱的芮嫚儿,还是为已经拼尽力而亡的景兹,或者是为劳累一生,从未行过半点缺德事,偏生死未知的养父芮和玉,甚或为自己苟且偷生的懦弱。
不知过了多久,天已经暗下来,无尽的黑夜笼罩着这片大地,就连悬在半空的明月,也被云朵儿遮掩住,看上去只剩个大致轮廓,只把远山近景映得像是黑黝黝的魔鬼。
憨娃终于站起身,坚定地往来当村走去。他知道回去必是送死,可也为刚才的逃命感到羞耻,若就算死,一家人死在一起也是家团聚,对此时的憨娃来,也算是种幸福。
爬到那座山岗之巅时,他看到芮家的院子已空无一人,而霍家大院篝火通明,仿佛正举办一场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