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幸听得声音回头一看,只见一个纤细的少女站在那里,穿着一身粉色的纱裙,一头秀发盘成发髻,簪着栩栩如生的蝴蝶簪,纱裙单薄,在深秋冷风中看着让人瑟瑟发抖,可那人却毫无所觉。
她盈盈一笑,声音温柔道,“我听人看到你回来了,就猜到你要来找我。”
武幸才刚回来没多久,从上山以后到来到事堂,统共也不过半个时辰,满姐姐就能得到消息,看来是过得很好了。
武幸颇为她有些高兴。
只是有些奇怪,她从来没见过有仆役是满姐姐这个样子的打扮,看起来有些怪怪的。
粉裙少女过来拉住武幸的手,行走间带起一股香风,不是少女自然的馨香,而是一股香料味,武幸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这香料味中,似乎还掺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药味。
自从先生给了武幸那瓷瓶伤药后,武幸每天抹药都要闻个好几遍,她虽不懂药的配,却直觉的觉得这药味相似。
满姐姐受伤了吗?
不过干活嘛,总是有始料不及的时候,之前中秋节的时候,还有个仆役站在梯子上挂灯笼,不心摔了下来,摔断了腿,之后武幸就再也没有见过那人了。
满姐姐也是不心受伤了吧,等回去看看先生那里还有没有别的伤药,她就替满姐姐讨来。
满拉着武幸走到侧边的一道门,打开门走了进去,“以后若是要来找我,就从这里进来,与我的住处离得近。”
武幸点了点头,这侧门很是偏远,满住的地也是在院墙的边边上,离主院隔得很远,已经是听不到那细微的哭声了,反正武幸对旁人的事也不太感兴趣,便将这些都抛之脑后,欣喜的跟着满进了她的房间。
值得高兴的是满的房间已经是个单人间了,虽然不大,但是一张床,一个柜子,一个梳妆台,一张桌子并几个圆凳,部摆下倒也绰绰有余,还显得有些空旷,床和桌子中间用帘子隔开,显得空间隐蔽了些许。
有单人间就是有脸面的仆役,这些武幸还是知道的,她恭喜道,“满姐姐真厉害,才三个月就可以在堂主的院子里有自己的房间了。”
满噗嗤一笑,点了点武幸的鼻子,“哪有我们阿武厉害呀,一下子就成了先生唯一的弟子,将来做了堂主主事,有了自己的院子,不知要多少仆役伺候呢。”
“到时候我就把满姐姐要来,让那些仆役都伺候满姐姐。”武幸甜言蜜语道。
满一笑不置可否,转而问道,“饿不饿?一会儿有人送饭来,我们一起吃。”
竟然还有人给送饭?看来满姐姐是真的在这里过得很好,她不禁问道,“孟堂主对你可真好呀,满姐姐在这里是做什么?还是做饭么?”
“孟堂主怜惜,我不用做哪些杂事,只要在书房内奉茶就可以了。”满轻描淡写的略过,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两杯茶,水还是温的,武幸抱着茶杯缀饮了两口,便眼尖的发现满放下茶壶时,手腕处的红痕。
“满姐姐,你的手怎么了?”
那红痕看着不像是擦伤摔伤,也不像是刀剑划痕,倒像是被绳索捆绑所致。
武幸皱起眉头,“孟堂主是不是责罚你了?”
仆役做错事或者惹大人不高兴了,都是会受到责罚的,只是武幸只当了不长时间的跑腿就被先生收入门下,还没有被人责罚过,也没有见过满被责罚,至于其他人,武幸并不关心。
满向来见人三分笑,仆役所几乎就没有讨厌她的,就连厨房的管事阿婆都对她很满意,怎么会被责罚呢?
武幸忍不住认定,这个孟堂主一定是一个脾气不好的人。
怎么能让满姐姐在这种人手下待着,她猛地站起来,“我去求先生把满姐姐要过来吧。”
满连忙按住武幸,安抚道,“不过是些伤罢了,孟堂主对我很好,是我自己一时大意犯了错,不必为我担忧惊扰先生了。”
武幸见她并不在意,便也顺势坐下,还有些不放心的道,“若是再吃苦头了,一定要告诉我。”
满笑着点点头,正好来送饭的仆役也到了,那杂役蹲着身子将食盒恭敬的举过头顶,等满接过,他便低着头后退着离开了。
武幸看着有些奇怪,她也给先生送过不少次食盒,从没有一次是这样过,先生也并未什么。
是事堂的规矩大?还是先生的脾气好?
再次庆幸自己能够遇到先生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武幸跟着满一起把饭食摆到桌上。
因为没有提前跟厨房的缘故,送来的饭食是一人份的,只有一碗清粥,不过薄饼菜分量倒是足,应该够两人吃。
满将清粥推到武幸面前,自己拿起筷子就着薄饼吃起菜来,武幸摇摇头,又将清粥推回去,“满姐姐你身上有伤,还是你喝吧。”
满没有再推辞,只摸着武幸的脑袋笑着道,“阿武长大了,真是懂事。”
两人吃过了饭,满将她从侧门送出去,便道,“晚上我不便离开,你就先自己回去罢。”
武幸答应着,满便转身退回了院内,将那一扇门合上了。
夜色寂寥,天已经很晚了,在寂静的夜里,武幸走过院子的正门,又听到那断断续续的哭泣声。
紧闭的大门上一道暗色的匾额,工工整整的馆阁体书写着百善堂三个字。
一个掌管事堂的堂主,给自己住的院子起名叫百善堂,他是会像仆役所的管事那样,铁面无情,对那些新进入圣教的仆役,那些十二三岁的姑娘少年,手段狠绝杀伐果断。
还是会像厨房里的管事阿婆,见惯了人情百态,对于这些底层的仆役们虽抱有怜悯之心,却事不关己的漠然无视呢。
武幸没见过他,此刻风中那细微孱弱的呜咽哭声也勾不起武幸半分兴趣,她只是有些担心,满姐姐留在这里,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