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从藏书阁出来,程砚秋将两枚玉牌给她,玉牌已经从中间合上,两面光滑平整,就如普通不起眼的玉牌一样,看不出任何痕迹。
程砚秋丝毫不觉得这样甩手掌柜一样教一个四岁的孩子自己有什么不对,摸了摸武幸的脑袋,欣慰道,“现在就去吧,记得中午回来吃饭。”
武幸重重的点了下头,便拿着玉牌按照先生的法递给了守门的弟子,顺利的进去了。
进入藏书阁真正三层的办法,连五堂的堂主都不知道,却被程砚秋如此轻易的告诉的一个四岁的孩子,若是让旁人知道,定然觉得此举荒谬。
可程砚秋却冥冥之中觉得,这也许是最适合武幸的法,这个孩子,她不适合按部就班的一步一步习,那会耽误了她。
等到武幸在藏书阁中如饥似渴的完了好几典籍,已经是正午时分了,不由得肚子咕咕叫了起来。
回到先生处吃了午饭,武幸便想揉着肚子去消消食。
自从来到圣教,生活充实许多,她已经很久都没有一个人蹲在树下戳蚂蚁了,可惜各处院子基上都是青石板路,见不到蚂蚁窝。
也不对,院子里没有,外面有,她记得之前跟满姐姐去一个院子摘山楂的时候,就见到了许多树木植物,虽然山楂没摘到,但那里应该是有蚂蚁的吧?
虽然那日弯弯绕绕的走了好多路,可谁让武幸记性好,过目不忘,循着记忆里的路,便找到了那处院落。
沿着院墙找到那的狗洞,武幸近月来吃得好睡得好,长了些许个子,身上也有了些肉,钻着这狗洞便有些费劲了起来,好在她骨架子,比起同龄人来也要娇不少,使劲缩一缩便也钻进去了。
进得院子,满地落叶,树上光秃秃的,便是连墙角的野果子树,都只剩残枝二三。
武幸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扒拉着,落叶在地上铺了一层又一层,松软干脆,踩在上面咯吱作响,最下面和泥土挨着的那一层已经腐烂,发出腐朽的潮味,武幸一屁股坐在地上,有些失望。
这种见不着阳光的泥土,一般是不会生蚂蚁的。
正要拍拍屁股离开,突然听到一阵脚步声,从内院传来,武幸顿时坐在地上不敢动了,习了武之后她才知道习武之人耳聪目明,一点点动静都能听出不同来,现在若是被别人发现她偷偷跑到别人的院子里,被人误会偷西怎么办?
她被责罚事,丢了先生的脸面可就事大了。
于是她屏住呼吸,想等墙内的人离开了再走。
谁知那脚步声走到与武幸一墙之隔之处,便停下了,响起话声。
武幸维持着一个动作不敢动,心中暗暗叫苦,被迫听起了墙角。
“婆婆,我这心里总是不安稳,怕极了。”
“姑娘不怕,有老奴在,老奴办事干净,不会留下后患的。”
“哎,不该让那些无辜人丢了性命的,早先阿雪还,我身子又弱,哪里都离不得人,现在阿雪大了,我也好了,再留着这么多人知道那些隐秘之事,我实在是每日恐慌的睡不着觉。”
“放心吧姑娘,那些人都交给孟堂主处理了,他的名声在那里,不会有人起疑的,今后公子的秘密再无外人知道。”
“但愿如此吧,婆婆,我乏了,回去歇息吧。”
听着声音,是一位年轻女子和一个年老的妇人,两人语焉不详的交谈引起了武幸的注意,武幸自然不是对这两人谈起的隐秘之事好奇,她向来对不相干的人的任何事都不感兴趣,可是两人提到了孟堂主。
是满姐姐有关的那个孟堂主么?应该是了,五堂之中除了日堂她不知道以外,其他几堂,无论是堂主还是副堂主,只有一个是姓孟的。
那他有什么名声?怎么她都没听过?
等到两人的脚步声远去,武幸复又从狗洞钻出,踏上了前往事堂的路。
才刚走到一半,便又停下,武幸心下思忖,事堂的仆役都是雀儿胆子,问个什么都惊吓的不行,仆役所的那些底层仆役又不告诉她,还是换旁人问比较好。
不对啊,她为什么一定要问仆役呢?
也许是脑子一直没转过弯来,武幸拍了拍自己脑门,自己现在是先生的弟子,身份跟仆役已经截然不同,她自己还觉着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运气好些的杂役,可那些人却已经不敢在她面前言行无所顾忌了。
而且,仆役不敢议论大人物的不是,可弟子却不一定。
这些问题,问宋宁也,问辛六或是庚十四,应该都能得到答案。
想到此,武幸便抬腿去了云堂。
刚到门口,便从中走出来一位弟子,疑惑的打量着她,挠了挠后脑勺似乎在想些什么,可却想不起来,只好问道,“丫头,你是谁?这里可不是你能乱走的地。”
那弟子少年模样,水波纹的黑斗篷松松垮垮的系在身上,看着有些懒散,却充满朝气。
武幸认得这个人,她记得在她上山的那一日,是这个少年仗义执言,他有着圣教弟子少有的怜悯和热血。
“丫头,你站错了吧?”
“程先生,这么的孩子也要送去试药吗?”
武幸从记忆里翻出这一幕,当时的两句话言犹在耳,让武幸不由得对他生出了几分亲近感,她答道,“我是程先生新收的弟子,你不记得我了么?中秋节前,是你和宋宁也到山下接的新弟子上山。”
“有吗?”少年挠挠头,嘿嘿笑了两声,“我不记得啦,不过没关系,以后我就记得了,将来的日子长着呢!你来找宋堂主么,先生有事叫他?”
武幸摇了摇头,道,“不是,是我有事找他。”
“噢,那你就进去吧,他在里面呢,我还有差事要办,先走啦!”少年笑着给她指了指路,然后便往外走,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露出一口大白牙,眼睛笑眯成两道缝,“对了,我叫唐飞霜,等下次见面,我请你吃好吃的!”
少年举起右臂对她挥了挥手,因为动作幅度过大,松散的黑斗篷滑向一边挂在肩膀上,少年连忙拽回来胡乱整理好,末了对武幸不好意思的笑笑。
武幸也对他挥手,权做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