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前武林盟围剿魔教之时,为何不见这傅少衡出战?反而是玉剑山庄的少庄主应重明又出钱又出力的。”
“这其中可就大有头了,你听我细细跟你道来,源头其实还是在玉剑山庄的三公子身上,玉剑山庄一直怀疑三公子被掳走是魔教搞的鬼,可苦于没证据,也没胆子跟魔教正面对上,这不好不容易有机会报仇,可不得尽心尽力?至于傅少衡,有道消息,是因为傅爻不想让他出风头,拦着他不让他去呢!”
“哎,傅门主古道热肠,侠骨风范,怎么就养出这么一个心胸狭窄的公子来呢?”
几人着着,又转到别的话题去,彭雪奡听完意犹未尽,好奇的问武幸,“傅少衡是谁,应重明又是谁?阿武,你见过他们吗?”
武幸没有见过应重明,这傅少衡和傅爻却是见过的,低头回想了一番,思绪渐渐飞回到四年前的常阳。
那时她和关毓宁两兄弟一起去青山踏青,在出城的道路上,遇见了傅爻,傅爻用手中的红缨鞭抽打地上的傅少衡,关毓宁下车气哄哄的拦住了他。
几年过去,物是人非,当时坐在青檐马车里的几个人,只剩下了武幸。
关毓宁和傅爻是同岁,可惜傅爻如今已经长大,关毓宁却永远停留在了当初。
思绪回笼,毕竟她也只跟傅少衡有过一面之缘,实在不好形容,斟酌了一番,只能勉强评价道,“长得很好看。”
“有我好看吗?”
看着彭雪奡亮晶晶的猫眼,武幸诚恳的回答,“没有。”
彭雪奡便高兴的眯起眼睛,又问道,“他们有你厉害吗?”
武幸摇了摇头,“没有交过手,我也不知道。”
“阿武一定比他们都厉害。”彭雪奡坚定的道。
对于彭雪奡莫名的自信,武幸一笑了之,只是她还觉得有些奇怪,庐邑玉剑山庄与濮阳太阿门相距甚远,丹徒一战之后应该就没有交集了才是,他们之间交手的讯息,更不可能一个月便传到千里之外的渔阳来,难道?
程砚秋呷了一口茶,笑道,“觉得奇怪?”
武幸点了点头。
程砚秋便笑道,“其实也不奇怪,渔阳有一位善于铸造武器的大师,我原也想请他帮你打造子母碧连环,只是可惜你不要,一月前是他开炉的日子,玉剑山庄和太阿门都想得到他新铸的这把剑,只是他那人古怪,不看钱不看权,只看这武器与你有没有缘。”
“那我们不要这把剑吗?我在教中怎么没听过这个消息?”武幸有些疑惑。
“没有这把剑,要什么?”程砚秋悠闲的又倒了一杯茶,“炸炉了,那大师觉得他们与剑无缘。”
武幸突然福灵心至,“炸炉是先生派人做的吗?”
程砚秋神秘一笑,“你觉得呢?虽然丹徒一战我不赞成对敌人赶尽杀绝,可我也没有善良到放任敌人的成长。”
也许傅爻正是故意辱骂应重明让傅少衡跟他打起来,这样就会让别人看轻傅少衡的心性。
傅爻同他父亲如出一辙,武功不佳,倒是颇有心计,只是傅成朔还会扯着大义的皮遮掩一二,傅爻却是**裸的让别人看出他的骄纵任性。
武幸忽然有些紧张,“他们都在这里的话,我们贸贸然带着阿雪跑来,会不会有些危险?”
“不必担心,他们早已经离开了,就算是没离开,有我在,怕什么?”程砚秋自信一笑。
也是,有先生在,她什么都不用怕,武幸一下子放松下来。
正好此时他们要的饭菜也好了,伙计端着一个托盘将菜上齐,“三位客官慢用。”
三人吃饱了饭,休息了一晚,第二日便继续出发前往阳安。
阳安城是庆国的都城,程砚秋已有十年没有回过此地了,还是他记忆中的样子,却又有很大的不同。
城门处守备森严,进出来往皆要出示身份牒,武幸和彭雪奡一时之间都有些惊愕,他们都不知道还有这么一个西。
彭雪奡也就算了,他这是第一次出远门,武幸却是跟着先生一次,又跟着谢嫦一次,从来都没见过这些西。
也许这就是九阳自治的坏处,也是朝廷一直以来想要收回九阳自治特权的原因,世人只知世家门派,不知朝廷官府。
侠以武犯禁,恐怕现如今唯一还坚守着身份牒重要性的也只有阳安城了吧。
所幸程砚秋就从在阳安长大,记得这些规矩,提前准备好了三人的身份牒,程砚秋三字自然不能用,他现在可是魔教的高层人物,魔教中人在世人眼中的形象可没那么好,若是让别人误以为他是来执行什么任务,引起朝野上下的恐慌动荡就不好了。
所以他化用了一个假名,秋言,武幸叫秋幸,彭雪奡叫秋雪,假扮成一家三口,一个父亲,带着姐弟两人。
顺利通过了城门口护卫的查验,三人总算进入了阳安城的大门之中,彭雪奡看着沿街道两旁的人物风景,惊叹道,“好热闹啊!”
武幸有些不解,这与阳和渔阳又有哪里不同?
“当然不一样,这里可是我阿娘长大的地!”彭雪奡噘着嘴道。
程砚秋也是出身百年世家,出过人志士,出官入仕,封侯拜相,指点江山,出过武林高手,武天才,自创功法,自成一派,曾经伫立阳安城百年不倒,只是在他父亲那一辈,家族没落了。
父亲病逝后,母亲伤心不已,她就生产时伤了身子,伤神劳累之下,没多久也跟着去了。
自那以后,程砚秋与妹妹相依为命,阳安城中,有许多他们幼年时的回忆。
留在阳安城中的老宅还没卖,毕竟是祖上传下来的,封存着几代人的痕迹,程砚秋想着留个念想,便将仆人遣散,老宅封了起来。
时间久远,十年过去,老宅想必已经荒废了,肯定不能住人了,只是架不住彭雪奡想来看看,便先行到了程府的老宅。
此时带着武幸和彭雪奡两人走到了老宅的门口,看着匾额上满含着风霜痕迹的程府两字,竟有些近乡情怯,不敢上前。
彭雪奡却没这个意识,他走上前使劲推了推门,门上的锁被他推的咣当咣当响,气呼呼的对程砚秋叫道,“舅舅,开门呀!”
程砚秋答应着,老宅门上的锁他早不记得钥匙哪里去了,只得先走上前用内力强行将锁破开,只是他刚刚运内力于掌心,便听到大门旁边的角门有些许声响,内力在掌心消弭,程砚秋皱着眉疑惑的看去,老宅里面怎么还有人?
从角门中走出一个白发苍苍驼着背的老叟,他苍老着声音问道,“是谁啊?”
看到大门前站着的三个人,老叟有些不敢置信,他揉了揉浑浊的双眼,瞪大了眼睛看着程砚秋,步履阑珊着走过来,激动道,“大公子?”
程砚秋也惊讶的看着他,从记忆中的角落里翻找出了这个熟悉却又陌生的人的名字,“……叔?”
父亲母亲去世之后,他便遣散了大部分家仆,只留下几个忠仆照顾他们兄妹二人的饮食起居,后来阿素出嫁,云婆婆没有亲人,便跟着他们一起到了阴月教,剩下的几人都还有着子孙后代,程砚秋便给他们分了一些钱,放他们回家去了。
之后程砚秋便封了老宅再也没有回来过,没想到叔竟然没走。
程砚秋这才反应过来,难怪匾额和大门上都没有留下什么灰尘和蛛,刚刚他心情激荡没有注意,现下便懂得是什么缘故了。
叔激动到呼吸有些跟不上来,咳嗽了几声,转而看向彭雪奡和武幸,眼含希望的问道,“这是公子和姐?”
程砚秋迟疑了一下,也不想让叔一大把年纪再为他操心,便点了点头,“阿雪是阿素的孩子,阿武是我的。”
叔便高兴的眼泪都涌出来,颤抖着手笑着道,“好,好啊,等到了九泉之下我也能给老爷夫人报上这个好消息了。”
他又笑的咳嗽起来,招呼着两个家伙,“快进来快进来!”
程砚秋拍了拍他的背帮他顺气,他记事起叔就在程府做事,照料了他和阿素将近二十年,仔细算来,叔快七十岁了,已算是长寿。
彭雪奡眼珠一转,便嘴甜的叫起来,“爷爷!”
“哎!”叔笑着答应道,带着他们从角门进了程府,一边走一边,“当年大公子走了以后,没多久我那不成器的子就没了,老婆子临走前就给我留下这么一个独苗苗,他一走,我只剩下孤身一人,想着我这把老骨头还算中用,便回来给大公子看宅子吧,大公子你瞧,这十年来,我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打扫你和大姐的房间,就想着,你们什么时候可能会回来住上几天,可算让我盼到了。”
他确实极为尽心,就连院中假山树木枝叶,他都好好照料修建,这宅子同十年之前一样,没有任何分别。
程砚秋点了点头,“叔,辛苦你了。”
“能看到大公子和大姐各自成家,我打心眼里高兴,哪里会觉得什么辛苦。”叔笑呵呵的道,“宅子里里里外外都干干净净,就是没什么人气,需要晒晒太阳,您就在这多住几天,对了,还没有吃饭吧?我现在去买菜,这十年来我的手艺可进不少,应该不会再让大公子嫌弃了,公子和姐想吃什么?”
程砚秋失笑,“他们两个喜欢吃甜的,我都随意,有酒就行。”
“大公子还是和以前一样,我这就去准备。”叔笑呵呵的离开了。
叔挎着菜篮子从角门出去,又将大门上的锁卸了下来,有相熟的人路过,打趣他几句,“老,出去买菜啊?你拆这锁做什么?”
叔中气十足的应答着,“我家大公子回来了,家里有了主人,还要这锁做什么!”
熟人惊讶,“都那么多年了,你家大公子可算回来了,那你可不得给你家大公子露一手瞧瞧?”
“那是自然!”
程砚秋看着周围熟悉的景色,有些感慨的叹息了一声,他还以为打开门之后,程府会是一副破败至极的模样。
几人走到主院之中,打开了房门,里面清新整洁,就是有些许的潮味,程砚秋打开了窗户通通风,带着些许怀念道,“这是我年少时住的房间。”
程家香火凋零,接连三代都是一脉单传,到了程砚秋这里,更是只剩他和妹妹两人,亲兄妹相依为命,两人便都住在主院之中,除了父亲母亲的房间封存没动,其他几乎都是两兄妹的西。
一间间走过,书房,琴室……
到了里间最后一扇门,程砚秋停住了脚步,低头看向彭雪奡,“这是你阿娘的房间。”
彭雪奡好奇的推开门,吱呀一声,光照进去,显现出门后的世界。
这是一间极具女性气息的寝室,百鸟朝凤的屏风,石榴木的桌案,红漆的梳妆镜伫立在床边,粉蓝色的床幔垂下来,光是看着,便能让人想象出房间的主人是一个静娇俏的少女。
梳妆台上还随意的放着一把兰花木梳,仿佛今晨少女还曾坐在这里梳妆。
彭雪奡惊讶的走进去,原来阿娘喜欢的是这样的,现在的梧桐苑到处都是他的痕迹,他的玩具,他写成的第一篇章,他的木马和木剑,他的衣服鞋袜,占据了阿娘房间里绝大多数的空间。
彭雪奡虽然有时候不喜欢阿娘管他太多,可是现在这样回想对比起来,还是很自得于阿娘对他的宠爱,喜滋滋的乐上了眉梢。
在主院里逗留了一会儿,便听到叔过来寻人的声音,“大公子,饭好了!”
程砚秋远远的应答一声,转头对两个家伙道,“走吧,去吃饭。”
到了厅堂里,桌上早已摆上了热气腾腾的三菜一汤,有荤有素,搭配均衡,还有彭雪奡和武幸喜欢的甜品。
彭雪奡见了桌上那道肉桂圆子,便眉开眼笑的拿起筷子开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