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晚晚这样,予安还真的信了。
虽然严格来迟晚晚也不算骗他。浮生原先是有过爱人的,迟晚晚知道这件事。
但她后来都是一个人,大概率是被爱人背弃了。
也确实因为这个人,浮生不止一次的跟他过,此生不可能会再爱上什么人了。
予安哀婉一叹:“我觉得我以后应当也不会再碰什么情缘之事了。”
迟晚晚从回忆里退出来,看着他,眼睛微微眯起,笑的有点玩味:“一万年。挺过一万年你再同我这话。”
言罢懒懒转身离去。
回到碧云阁,他就将予安这句话讲给了白墨听。
白墨喝的醉了,但还是一笑:“他才不会。”
白墨喝醉的时候,表情要肆意许多。虽然过去两万年大多是怀念的悲痛,但偶尔的欢颜也很夺目。
迟晚晚给他这一笑弄的心头愁思一瞬间淡去不少:“还有茶茶,前日我听她,她那个选夫君的标准又提高了,是怎么也要找个比她爹爹长得好看的。”
“那她怕是要单上许久了。”
迟晚晚笑笑:“你也觉着无尘长得好看?”
白墨转了转手上的酒杯,眼睛放空了一会儿:“有时候会觉得不怪她沉沦至此。”
他们很少有谈论起这些事情的时候。迟晚晚也坐下来给自己倒上酒。
“其实予安那条鱼,生的就很不错。只可惜寿命过于短暂了。”
白墨今夜极其配合。抿了一口酒点点头:“他那头银发不错。”
顿了顿,又道:“笑起来和予安很像。”
迟晚晚啧啧一叹:“要相貌,这两个孩子可真是半点没有浪费他们爹娘的优秀血脉。你瞧予安那双眼睛,只盯上一会儿就叫那条鱼乖乖同他回了万荒宫。”
白墨看着迟晚晚笑了一下,又去倒酒:“那丫头也不是省油的灯啊。”
今夜这酒醉人太快,迟晚晚恍惚的去看白墨的笑容,一不心就透露出去一件事:“你还记得那时候我带茶茶出去玩么?魔界七十二殿里有个姓风的,过去我们关系不错,便顺道去他那叙了叙旧,这厮也是活了七万多岁的魔了,后宫住了一大圈的女人,却同我愿为茶茶一个将她们遣尽了,从此一生一世一双人。”
白墨一怔:“你如何的?”
“什么?我直接跟他打了一架。”酒杯往桌上一磕,迟晚晚扬起眉,“就他那个花心的样子,也来配我的茶茶?”
迟晚晚从来不爱打架,但那回他将风临一顿好揍,揍到他没了这想法。
白墨听着好笑,瞟他一眼:“花心?魔界还有比你更花心的?”
“我那怎么能是花心?我这么多年也都只…”迟晚晚住了嘴。
不过去他不记得的九万年,单是原先封启在魔界查到的那个数字,就很让白墨摇头。
他看着迟晚晚,眼神根不容他辩驳什么。
迟晚晚无可奈何,酒气又漫上灵台,两手一摊:“总归这两万年我都只守着你一个,从前那些…就别提了吧。”
“你其实不必这么日日守着我的。”白墨眼神闪了闪,举杯凑到唇边。
“我乐意。”
白墨没话,微微偏过头,抬手间宽大的袖袍在面上带出一大片的阴影,叫人看不清表情。
薄薄的唇抿了又抿,迟晚晚等了半晌,按住他的手又道:“我是真的乐意。”
轻声一咳,白墨这才将目光朝他面上转了一转,却只低低道:“你醉了。”
迟晚晚一怔,眸子垂下来:“是有点醉。”
迟晚晚自己只是有点醉,最后却赖着要白墨去扶他才能走路。
白墨觉得他最近不大正常。但没办法。还是扶了他回房。
他怎么会醉,又怎么不醉。
被白墨扔在了床上,当夜迟晚晚就做了个惊悚的梦。他梦到不死树下,浮生扯着他的衣裳对他,晚晚,你其实根不爱我。
浮生的痛彻心扉,还为他落了泪。
可他竟没有去抱住她,就好像铁石心肠一般,转头离了魔界,回到天宫。
天宫里有绝美的星空,站在星星下面,他找到白墨,对他,墨,我喜欢你,我爱你。
白墨怎么回复他的?
“你疯了不成?”
他是疯了。过去二十多万年,栽在他手上的女人到后来他都不去数了,上至天界神女,下至地府冥王,便是血肉凡人也曾有过许多。如今不过沉静了两万年,他竟忘了像白墨这样的冷淡神仙,接受一桩情事必得徐徐图之才好。
他怎么就这样鲁莽的吓跑了他。像个情场白痴一样。
迟晚晚万念俱灰的醒过来。发觉手里攥着一个西。
他转头。看到白墨熟睡的侧脸。
是了,自那日之后,他们便夜夜睡在一处。
如今的白墨也不正常。他再也不能独睡。迟晚晚夜夜陪着他躺在这里。
迟晚晚其实没多么喜欢睡觉。但比从前的无尘好许多,三五日里头才会无眠个一夜。
有一回他躺的实在无聊,戳醒白墨:“你为何如今不能独睡了?”
白墨翻了个身,许久之后才淡淡一句:“夜里一个人闭上眼睛,我就会觉得你们都死了似的。若不心睡着了,梦里也都是。父亲,母亲,封启,忘湫,予安,茶茶…一个接一个的,都死了。”
迟晚晚给他骇的不轻。但还是靠过去一点:“那我呢?也死了?”
白墨没回他这句话。他闭着眼睛。迟晚晚等了一晚上他也没回,第二天也没回,一直到现在都没回。
迟晚晚看着他的侧脸看了一会儿,松开手,拉过被子将他裹的严丝合缝。
他转过身去与他隔了点距离,闭上眼睛。却听到白墨忽然呼吸急促,手指四处探着,哑着嗓子喊了一声:“迟晚晚,你不是你永远不会死吗!”
迟晚晚慌忙转过身来拥住他,往他体内渡去浓郁的灵气:“好了好了,是我不好。睡吧,我不会死的。永远不会死的。”
早在数万年前木珠便数融进他心脏之中,那滚滚的生机之力可不是闹着玩的,迟晚晚太确信自己永远不会死了。就跟那个造化之主一样。
或许比造化之主还要生命力顽强一些。
虽修为够不上至强层次,但如今三界之中也没人能伤了他性命。造化不行,白禾不行,无尘不行。
他甚至觉得林夕也不行。
当年迟晚晚曾在林夕手上吃过不少亏。也见证过一些他战场上的手段。但他终究更信浮生。浮生的木珠,那是可封印天道的禁器。
白墨如今再也不能独睡,夜夜需要他陪在这里,还要牵住他的手,或牵住他衣角,一旦分开便要立刻沉进噩梦里去。
白墨最初发觉这件事的时候,有点忧愁。迟晚晚没叫他把许多话直接出来,他知道他不出口,便自觉留下。
其实这都两万年了,白墨对他,自然不能是没有情谊的。
白墨对身边的人一向不错,莫封启、忘湫这样的心腹,便是萧青、萧穆这样的关系,离族之前也是为他们布置好一切。
那么对于待他这样好的迟晚晚,又怎么会没有情谊?
偌大天宫,也唯有迟晚晚能常常陪他一道批阅公。端茶倒水,焚香磨墨,近身的事,如今白墨只交给他。
甚至有一回,他忙了半日口中干渴,竟直接夺了迟晚晚手上的杯子喝茶,虽然后头反应过来差点没将那口茶吐出去。
但终究没吐出去不是?
迟晚晚原先挺知足。如今却又不知足了。
他第二回偷偷亲了他,在他睡着的时候。吻在他眉心位置。很忧愁。
第二日一早,睁开眼迟晚晚就跑到了灵犀宫。
灵犀宫大门紧闭。这回是连他也进不去的结界。可他实在憋得难受,连连透过结界传音。
无尘面色苍白的走出来:“什么叫出了天大的事?出了什么事?”
迟晚晚看着他微微蹙眉:“你怎么恢复了几日反倒更虚了?”
“去了趟地府。”
迟晚晚一惊:“冥王跟你打架了?放火烧你了?”
无尘摇摇头,皱起眉:“你先出了什么事?”
注定他这桩心事不能给无尘听,每每迟晚晚来寻他,总是反倒被他的事情绊住心神:“那个没什么要紧。只是你如今这副模样可如何是好?你们果真起了冲突?”
无尘捏了下眉心,转身朝里头走去:“将离不算什么威胁。但是她似乎不大对。”
迟晚晚一怔,忙跟上去:“阿离怎么了?”
无尘没回头,只是手指动了动将结界合上:“很是伤情的模样。”
原来是这桩事。
迟晚晚松下来:“这是又想她师父了。也对,看到你这般重生归来,可不是莫大刺激。”
无尘一转身:“她师父?”
迟晚晚点点头:“李贺。林夕的好兄弟。也是死在那时候。”
“什么样的人,竟会对自己的弟子做出这样的事?”无尘皱皱眉。
迟晚晚想了想:“多情种?痴情人?”
他轻笑一声:“亏得他死时是个凡人,最终没能封神长生,否则若活到现在不知道还要祸害多少姑娘。”
无尘瞟了他一眼。
迟晚晚瞧得那眼神就一翻白眼:“我和他可不一样。同一时期,我从来只专心对待一人。哪像那位,一心八百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