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晨,凯集团,财务部。
林总监打开电脑,习惯性的先查阅了遍邮件,晨曦明媚,办公桌前的林总监一手拄着下巴,另一手攥着鼠标,目不斜视地盯着电脑屏幕,邮件一封接着一封有条不紊地往下查阅。不消半会,她眉色徒然一愕,凝视屏幕的瞳仁,眼波微转,滑动鼠标的手倏忽停顿,沉思片会,林总监移动鼠标,点开苏沁发来的邮件。
阅览其时,林总监切齿愤盈,目眦欲裂,看完后,当即拍案而起,蹬着高跟鞋,举步生风迈向办公室门口,然而,纤白的指尖才碰到办公室的门把,林总监倏地冷静下来,她右手支着下巴,左手握着右手肘,冷眸涔寒,于办公室里来回踱步。
纵使苏沁在故布疑阵,可她真敢直达天听,把事情告到胡总那里去,那么,她手上岂会半分筹码都没有,再结合之前的猜测,莫非胡总果真对苏沁有意,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如此看来,苏沁这女孩仍旧轻视不得。
凝神片刻,林总监若无其事打开办公室房门,踱步至苏沁办公桌前,苏沁出于礼貌,站起身来,举止泰然,平视林总监。
林总监不动声色打量了下苏沁,尔后,清清嗓子,不冷不热,道,“苏沁,我刚才看了你发来的邮件,很好,既然宏大集团合同无惊无险重新签回来了,那么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到这,林总监停顿了下,眸含警告,瞪视着苏沁,苏沁故作不懂,回以微笑。
林总监扬了扬眉,不疾不徐,接话,“过会,你便亲自把宏大集团的合同送回拓展部,并且亲手交到张峰手上,另有,从今天起,那些个零星琐碎的事情,你就不必再做了,公司花那么高的薪水请你回来,不是要你当打杂的。”
“是,谢谢林总监体恤。”预料之内的事,苏沁并未表现出如蒙大赦的欣喜,仅是不卑不亢地颔首道谢,见状,林总监再度意味深长地凝视苏沁,苏沁含笑回望,两人目交心通地对视良久。
听闻苏沁非但成功签回了宏大集团的合同,还因此重获林总监赏识,对其之前的僭行为,既往不咎,秦晓、荣洁和沐诗婷三人面面相觑之余,妒火中烧。
游嘉嘉眼见林总监开一面,免去苏沁的杂务,苏沁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游嘉嘉愧疚稍减,同时,发自内心为其感到高兴。
“其他人继续忙吧,阿秦,你来一下我办公室。”林总监双手环臂,神情倨骜,撂下这句话后,径自转身,折返自己的办公室。
秦晓微愣了下,随后,狐疑地瞟向苏沁,斜倚着办公桌的苏沁,双手交翘,似笑非笑地直视着秦晓当前看似镇定,实则慌乱的眼神。对视间,秦晓从苏沁现下甜美无害的笑靥中,品出了挑衅和鄙夷,随即,愤恨地咬了咬牙,见此,苏沁脸上的笑容发灿烂。
若从前未曾撕破脸其时,秦晓和苏沁两人,尽管互不对盘,可迫于同事一场,尚且粉饰太平,然而,眼下,既已挑明,那么往后便只有不死不休了。
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基于时势使然,秦晓奉劝自己,姑且忍耐,以待来日,遂而,秦晓撇开头,不再看苏沁那张人得志的嚣张面孔,转而,眉目忡忡地瞅向林总监不紧不慢往办公室折返的背影,踌躇了下,起立跟上。
踏入总监办公室后,林总监径直迈向办公椅落座,双手握着扶手,神情凛肃,不怒而威,厉眸狠盯着正在关门的秦晓。
门关上后,秦晓转过身来,眼睑上掀,偷瞄了眼办公椅那边面色铁青的林总监,继而,局促不安地伫立在原地,林总监眸光严苛,下巴微抬,撇了撇左侧的百叶窗,音色清冷,道,“去把百叶帘子下了。”
闻言,秦晓心知,林总监这是在顾她的颜面,秦晓感激之余,略松一口气,依言,娉娉袅袅走向窗户,拉下百叶帘子,尔后,转身碎步走向办公桌前驻足。
鉴于秦晓在凯集团的资历,与林总监不相上下,兼且根基深厚,故而,纵然林总监身为上司,也不好对其过分苛责。遂而,林总监扬手,做了个“请坐”的手势,礼遇秦晓,见状,秦晓择善而从,道了声谢,尔后,落座在跟前的客椅上。
“阿秦,你我前后脚入职凯集团,彼此共事多年,我虽忝居总监,却从未敢轻慢于你,但凭我俩识于微时,那么,你我的情谊,照比现今财务部其他人,无疑深厚得多。”林总监卸下锐冷,温声客套。
秦晓落落大,浅笑,“林总监客气,是您不嫌我愚笨,多年来,屈尊下顾。”
“屈尊下顾,不敢当,可我今天还真得提醒你一句,莫要再给苏沁穿鞋,否则,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林总监语焉不详,暗示了句。
秦晓忙不迭摆手,矢口否认,“林总监,您莫不是有什么误会吧?我哪敢啊,当真是苏沁她自己听错……”
话语未尽,林总监抬手遏止,秦晓见状,不再打马虎眼,自觉闭嘴,林总监抬眼,注视着对面的秦晓,不愠不火的语调,谈言微中,“事情的真相,何止你我,整个财务部都心照不宣,所以,那些个似是而非的话语,我们关起门来就不要再了吧。不管你蓄意与否,我都顺水推舟领了你这份人情,趁机地折腾了下苏沁,从这一层面来,我合该向你致谢,然而,诚如我刚才所言,一切到此为止,无论是你,还是苏沁,都给我适可而止。”
对峙少许,秦晓深呼吸了下,继而,打开天窗亮话,“我明白了,林总监,兴许你不相信,但是,我非得为自己辩白一句,那天我当真不是故意的,纯属忙中有错,当我发现宏大的合同误交给了苏沁,其时,我自己也吓得半死,于是,顺势找了个替罪羊,我保证下不为例。”
不等林总监开腔,秦晓纤长细密的眼睫毛扑闪了下,黑亮的眼睛,眼尾上扬,暗藏狡猾,试探着问,“苏沁还真有事啊,短短数天,非但转败为功,还重获林总监青睐,要么有什么过人之处,要么后台够硬,未知她是属于哪一种呢?”
“四个字,无可奉告。”林总监抿笑,滴水不漏。
林总监看似讳莫如深,实则此地无银,秦晓皱了皱眉,莫非果真踢到哪尊大佛呢?半会,秦晓闲散一笑,“俗话,三个女人一个墟,更遑论,我们凯财务部清一色是女的,今后,怕是永无宁日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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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集团,拓展部。
“哇塞,苏沁你行啊,轻轻松松就把合同重新签回来了,果真不容觑。”张峰眉欢眼笑,翻动着手里的合同,欣喜若狂之余,不忘赞赏。
苏沁微笑如花,不骄不躁,“张哥过奖了,其实也没什么的,来还得感谢您告知我,庞飞翔爱好喝酒,于是,我特意从朋友那里要来一坛好酒,进而,投其所好,他喝得开心,固然签得爽快。”
张峰了然点头,眼底笑意不减,“哦,原来有贵人相助,苏沁,你果真慧眼识珠,会交朋友,我跟你啊,你回头可得好好感谢你的那位朋友,像庞飞翔这等嗜酒如命的人,若是一般货色,他岂能放在眼里,不消多,那瓶酒,笃定是你朋友的珍藏,你朋友为了帮你,连珍藏都舍出来了,知己难求呐。”
闻言,苏沁脸上的笑容,微不可见地僵了僵,张峰已是第二个让她感谢孟紫怡的人了,来奇怪,这些话语从前何尝没人过,她都不以为然,而今,这些话语听起来怎么这般刺耳呢,得她像菠萝鸡似的,靠黏,仿佛她的一切都得仰仗孟紫怡的扶持和施舍,否则,她不光一事无成,还寸步难行。尽管孟紫怡历来高高在上,可她以前从未觉得自己低其一等,怎么割腕重生后,许多想法都一反既往了,这样的改变,致使苏沁觉得如今这个自己貌似不太像原来的她,诡异的是,苏沁非但不排斥这样的自己,反而隐约喜欢,感觉既惶恐又畅快。
或许她从来就知道自己低孟紫怡一等,不外乎自欺欺人,不去承认而已,其实,她内心深处一直都是自卑的,甚至是不爽的,她只是表面佯装甘之如饴罢了。然而,白湖酒店之事,仿佛给了她一个出口,让她敢于承认自己心中由来已久的嫉妒,似乎发生了那事后,她和孟紫怡之间,随即,高低换转,这辈子,哪怕孟紫怡再怎么金尊玉贵,都得捧着自己,皆因白湖酒店之事,孟紫怡欠了她。每念及此,苏沁都有一种丫鬟骑到主人头上的畅快,非但不再屈居人下,还扬眉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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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R会计师事务所,伫立在办公桌前的祝抱着件夹,花痴般地注视着对面办公椅上,背光而坐的孟紫怡,嗨,她的怡姐怎会那么美丽呢?
当前,祝眼里的孟紫怡,长发绾起,扎了个青春靓丽的丸子头,身穿淡红色吊带碎花连衣裙,露出白皙柔美的颈锁,颜色明艳的荷叶边裙摆,在空调冷气的吹拂下,飘逸灵动,且看她不快不慢地翻看着办公桌上的件,耳垂上的细长钻坠,于阳光下,光华流转,密长上翘的眼睫毛于光晕中如蝶影般煽动,一颦一蹙,给人以温静的感觉。
半会,孟紫怡核对无误,攥过触手可及的签字笔于件右下角落下自己娟秀的签名,随后,阖上件夹,单手捏起,递给祝。不曾想,孟紫怡一抬头,旋即撞上祝双眼冒光盯视自己的花痴状。
见状,孟紫怡如花似玉的脸,轻颦浅笑,一手捏着件夹递向祝,另一手蜷缩成拳敲了敲办公桌面,温柔笑侃,“祝,你再这么盯着我流口水,当心你的余健哥吃醋喔。”
祝当即如梦乍醒,腮凝新荔,然后,忸忸怩怩地接过孟紫怡手上的件,继而,垂头,纤指拨弄着怀抱里的件,转移话题,喃喃,“怡姐签完这一份,那么…还有一份是要给段凯哥签的……”
话语其时,孟紫怡正抬手掖着耳畔的碎发,闻言,葱指一顿,蓦地扬脸,喜眉笑目,询问,“段凯哥回来啦?”
祝不明白段凯哥回来了,怡姐为何这么高兴,见状,只愣愣地点头,却见她的怡姐随即踩着七厘米的红色高跟凉鞋,裙摆飘飘,蹬蹬瞪地跑出办公室。
“欸,怡姐……”祝伸长手臂,冲着孟紫怡苗条轻盈的背影喊。
然而,现下的孟紫怡哪有时间搭理祝啊,孟紫怡顺着光可鉴人的走廊,连拐两道弯,来到段凯的办公室,段凯刚好打开办公室房门,垂头注视着手捧的件,殊不知,半个身子尚未迈出,一道丽影投下,还未来得及发声,孟紫怡素手一推。
“进去。”随着话音落下,段凯高大挺拔的身影被推回办公室,尔后,孟紫怡利落敏捷地反手关门。
大办公室里的同事注视着“啪”一声关上的房门,你眼看我眼,均一脸懵圈,对于关门前,那令人浮想联翩的一幕,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段凯办公室里,孟紫怡关上门后,兀自迈向办公桌前的客椅坐下,双手抱臂,妍妩翘腿,伫立在门口的段凯见状,挑了挑眉,遂而,阖上手里的件,折返办公椅潇洒落座,继而,大手一抛,件安躺桌面。
段凯挑唇,凝视着对面看似纯良无害,实则满肚坏水的孟紫怡,痞声痞气,先发制人,“孟啊,好歹我是你师父的夫君,你合该尊师重道呀,怎可做出如此令人想入非非的事呢?”
提及故去的师父乐瑶,孟紫怡清盈亮泽的水眸微闪了下,黯云随即弥漫,继而,双手枕于办公桌缘,眉眼轻颦,注视着段凯,低问,“段凯哥,乐瑶姐去世三年了,你可曾想过再找?”
段凯诧愕,随后,视线落向办公桌上的相架,照片中腹隆起的乐瑶依偎在段凯肩膀,如花笑靥盈满即将为人母的温婉,段凯黯然的眸光噙着温柔,勾唇回答,“不找了,装不下,我这辈子就守着她和孩子。”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装不下呢?”孟紫怡水光盈盈的眼睛同样盯着照片中莞然而笑的乐瑶,至今未忘乐瑶姐喊她“怡”时,脸上的温软,音容宛在。
孟紫怡抬手抹去脸颊上的泪水,如花解语,“乐瑶姐不会希望你余生就守着她和孩子,她才没有那么气呢。我和凝凝刚进事务所那年,就是乐瑶姐带我们的,乐瑶姐是我的师父,我了解她,乐瑶姐她很简单,你开心,她就开心。”
“孟,别了,眼下,不也没有合适的人选吗?暂且就这么耗着吧,有乐瑶和孩子陪着我,我不觉得孤单。”段凯弯唇,笑容既苦又甜,顺嘴敷衍了句。
岂料,孟紫怡等的就是他这句话,话音未落,孟紫怡旋即打蛇随棍上,“那如果有合适的人选呢?我有个姐妹,与你的情况,大同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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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回医院复诊,更新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