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注定没有答案。因为江耀不可能破门而入，也不可能知道，隔壁没有一盆植物。
手机铃声响起，江耀也不看来电，接了起来。
“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跟我一声，老哥哥我好去接你啊。”
江耀听声音便知道是谁，嗤了一声，“老哥哥？你羞不羞？”
“嘿——怎么？我当不得吗？你有事跑出去，有事别来找我帮忙啊。”
江耀笑笑，道：“出来喝一杯吗？我请客。”
“哟，算你子有点良心。上回也不知道是谁，酒没喝完就给我跑了，单还是我买的。”
“那就老地吧。放心，肯定我请客。”
挂了电话，江耀放下手里的咖啡，随意拿了顶鸭舌帽，锁门离开了公寓。
S市海滨路的清吧。
房间的吧台，高脚凳上已经坐着个人了。
江耀走过去，坐到旁边打招呼：“还是这么早。”
“谁等你呀。”将近五十的男人瞥了他一眼，手里的玻璃杯敲了敲，跟酒保：“给他来一杯一样的。”
加了冰的威士忌一如既往的烈性，江耀抿了一口，酒的火辣和着冰块的寒意，滑过喉咙时能让人打冷颤。
“这帽子还挺眼熟的啊，还真是缘分。”男人双手撑在吧台上，斜眼打量江耀。“啧，还真是不公平啊，同样是过日子，我鱼尾纹都添了几道，你怎么也不见老的。”
江耀喝了一口酒，也不着急着问什么，只是轻轻晃着玻璃杯里的酒液。“我倒希望像你那样，成熟些。”
男人呵呵一笑，“你就嘲讽我吧，还成熟些，就老不就得了。不过，老夫我又不是靠脸吃饭的，不慌不慌。”
江耀也笑，“巧了，我也是。”
男人顿时瞪大眼，“你要转行？”
“嗯，抢你饭碗呢。”
“当导演？”
“对，孟导日后多多指教。”
男人，也就是孟奇奕，发惊奇地打量江耀：“不是吧？你子可以啊。每回都是大新闻！我以为就是媒体呢，没想到啊。”
江耀举起杯，和男人手里的杯子碰了碰，随后又是一口。“她怎么样了？”
“呵，我以为你不关心呢。”孟奇奕食指敲着玻璃杯杯壁，叹了口气，“能怎么样？圈子里就这么个规矩，捧高踩低那是司空见惯的事儿。今儿这个红，谁都巴结着。明儿这个被黑了，风向立刻就变！你倒是好，一口气往外跑出了国，像是个没事人一样。”
江耀：“她在哪儿？我找不到她。”
“早搬了。”孟奇奕摇摇头，“留在这里干什么？这地到处是圈子里的人，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再了，一个演戏的，没了工作，你让她怎么维持生活？肯定是要搬家的。”
江耀发急切：“搬去哪了？”
“好像是Y市吧。”孟奇奕翘起了二郎腿，“哎，不是！我你不会，真要追妻吧？”
“嗯。”
孟奇奕像是听了个笑话，“你要追妻？那你当初怎么跑了？”
“……”江耀回答不上来。
“我知道，你要处理工作问题对吧？那个马克，我在剧组里就看出来了，滑的很，不可靠。这毒瘤子长在身上，总归得拔掉的。但你既然没拔掉，当初做什么招惹人姑娘家的？人才多大，3啊！正是最好的上升时期。结果呢，因为你，姑娘只能退圈了！”
“退圈？不是暂退吗？”江耀完不知。
当初在国外，江耀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办法联系上谁。案情明朗之后，江耀的通讯算是恢复了，也不用担心牵连谁了。他当然是第一时间联系章瑶的。但没想到，微信被拉黑、电话打不通、短信石沉大海……等到案情彻底结束，江耀开始找人。但那会儿，章瑶的手机号都成了空号了。
江耀出国前就和孟奇奕好了，拜托孟奇奕多照看自己的女朋友。可惜江耀不知道，他出国之后，章瑶遭受的不比他自己的事情轻。孟奇奕也是有心无力。江耀一年前才和孟奇奕联系上，但那时，章瑶已经找不到人了，连线索也不多。还是孟奇奕几经周转地打听，才知道人在Y市的。
而江耀刚回国，一切都还没来得及打听。
“暂退？我看是永久退圈了。”孟奇奕摇摇头，“你不知道，那姑娘被黑得呀，我当初想要帮她句话都不行。她退圈之前，也没能洗白什么。四年过去，我也没听到风声她要回来的。我看啊，她是不会回来了。唉，真是可惜，那么好的一苗子，要是能继续，将来达到一线不是问题，甚至走出国际也是有可能的……”
“当初，到底是怎么回事？”江耀回国之前，也粗略地查了查，但娱乐圈向来是喜新厌旧的，他又还在国外，自然消息模糊。“你她是因为我退圈的，她是真的……怀孕了？”
孟奇奕摇头。
江耀眉头皱了起来。
“我不知道。”孟奇奕摇头不是否认，而是不清楚，“那会儿《醉青楼》拍完也有一段时间了，我在准备新子，制片、演员、班底什么的，我都弄好了，就剩下外景地点没定。我当时到处跑，在沙漠里呆了两三个星期吧，回来才听的这些。章瑶那边一直没回应，娱乐圈的记者又最喜欢捕风捉影了，我托关系问时代娱乐的人，那边也没个准话。所以……不好啊。”
见江耀依旧愁眉不展，孟奇奕拍了拍他的肩膀，又道：“其实要我啊，十有**是怀孕了的。要不然，这公关不至于这么难做。我查了事发的顺序，怀孕是第一个爆料。之后是连环的死结啊，这姑娘的家庭信息被人扒出来了，是父亲是杀人犯，这个你知道吗？”
江耀心下一紧，摇头。
“你也不知道？”孟奇奕继续：“然后就是她妹妹的事，她妹妹在校风评不好吧，有同作证什么的，一下子就将她推到风口浪尖了。那时候乱七八糟的猜测很多，未婚先孕就是乱搞、潜规则；父亲是杀人犯，就是家风不正；妹妹风评不好，姐姐也得受牵连，品行不端。娱乐圈就这样，黑子多，喷子也多，人云亦云的话多了，不黑也得黑。”
江耀难以想象，那个时候的章瑶是怎么过的。他只能屏住呼吸，问：“然后呢？”
“然后，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了。章瑶的妹妹啊，沉不住气，伤了人。”孟奇奕又是狠狠地叹了口气，“姑娘是真的不容易啊。亲妹妹，当众伤人，被送到医院急救。这事儿闹得大，警察都出动了，根压不下来的。犯法是不能触碰的底线，再好的观众缘也得败光。你，都这样了，怎么在圈子里待？”
“如果不是亲妹妹伤了人惹了官司，要我看，拖一拖，冷一冷，等事情热度下去了，再出来工作也是可以的。毕竟这上一辈的事情不可能打死后一辈的，总有理性的人看得出来。但这官司打了有个把月，这么长时间，热搜上时不时就将她的黑料拿出来鞭尸。老子杀了人，妹妹拿着刀去砍人，你，这就差去医院出个家族遗传神病证明了。哪个剧组愿意要她啊？那会儿没人愿意和她扯上，代言部推掉了，老家也闹着解约，姑娘还得找律师打官司，唉——”
江耀张张嘴，才发现自己喉咙干得厉害。他拿起玻璃杯，将里头的酒一饮而尽。
“江耀，我拿你当朋友，有些话也就直了。我要是人姑娘，有这么个不靠谱的男朋友，我肯定甩了他。你到底怎么想的？明知道要出国处理事情，好几年回不来的，你怎么就要让人姑娘怀上了呢？这所有事情的起源，就是这个未婚先孕的爆料。还有，最艰难的时候，男朋友不在身边。这也就算了，你那是人间蒸发呀。电话打不通，人找不着，异地恋都没这么难的。你自己，你这是人干事？”
不是。当然不是。
江耀只觉得满心满眼都是那姑娘，恨不得将人抱在怀里哄着，将她受的委屈通通还回去！
酒保及时地添上一杯酒，江耀拿起来，又是一口闷。
“我先走了，”江耀利落地结了账，拍了拍孟奇奕，“谢谢。”
“这么多年交情了，这个做什么。提醒你一句，这么多的黑料堆积下来，背后肯定有人搞那姑娘呢。”
江耀左右动了动下牙，眼底涌上戾气，“我知道，一个都不会放过！”
孟奇奕点点头，等人走了，看一眼酒杯，“这回终于不糟蹋酒了，也算这么一回事。祝你好运吧，兄弟。”
出了酒吧，一辆房车已经等在外头。江耀上了车，驾驶座上坐着大李，森拿着电脑哒哒哒地敲。
“查的怎么样？”
四年前，流年和马克单面毁约，让江耀被解约。森找马克理论，反而被马克找理由解雇了。至于大李，依着马克多疑的性子，根不会让大李有出头之日。成了公司透明人的大李后来也看透了，干脆辞了职。这两人在工作中也算熟悉了，森出国找江耀，之后又推荐了大李，两人便继续在江耀手底下当助理了。
森正将自己查的西归类成档，听见江耀问，便将电脑递给江耀。“江哥，当时的爆料、新闻、发过声的圈内人，我都给找出来了，按照时间顺序给排了下来。医院那边我联系了，有个护士，当初就是她亲眼看着章姐急诊就医的，流产先兆，孕期多久不记得了，这个要查医院档案才知道，她没有权限。”
江耀猛地合上电脑屏幕，“你确定？”
森被吓了一跳，咽了口唾沫，“确、确定的。我还找到了当初章姐妹妹伤人的新闻。照片在后头。其中有一张，是在医院被路人拍的，章姐的状态看起来不大好，她的经纪人黎清姐扶着她，从姿势上看，是护着章姐的肚子的。”
森将电脑拿过来，找到那张照片，给江耀看，“还有这张，章姐要离开医院，伤者的母亲追出来，章姐也是下意识地护住了肚子。旁边的黎清姐也很紧张，拦在了章姐面前，看起来确实很像是孕妇的反应。”
纵然照片都是猜测，但江耀几乎已经肯定了：章瑶怀孕了！
那个时间点，章瑶肚子里的孩子，只能是章瑶被下药的那一晚怀上的！也就是，这孩子，是他江耀的。
江耀的心紧了松，松了紧。他脑子里很乱，纷繁复杂的思绪涌上头，让他不能集中力。
章瑶怀孕了，辛不辛苦？她会不会孕吐？会不会瘦？她会要这个孩子吗？那么艰难的环境，要处理的事情那么多，事业几乎走到绝境的情况下，她还怀着孕……如果这个孩子生下来，现在应该四岁了，是男孩还是女孩？是什么样子的？有没有体贴妈妈？
江耀不话，车子里也就安安静静的。
森和大李也知道老板在想什么，喜当爹，但却找不着孩子的娘，更别孩子了，紧张担心之类的情绪都会有，他们不敢什么安慰的话，生怕到时候被打脸。毕竟，四年了。谁知道这期间会发生什么？
车子在红绿灯前停下，大李用眼神询问森去哪儿。森耸了耸肩，翻出行程表。
江耀出国之后名声被弄臭了，一度面临人人喊打的局面。虽然如此，但江耀一回国，关注度却丝毫不减。大把媒体约采访，还有各类杂志访谈、硬照之类的，甚至还有戏约。不过江耀一个也没应下来，就连昨天的采访也是遇到了才上几句的。是以，行程表上空荡荡的，没什么大事。
“江哥，我们要去流年吗？马克手下最红的艺人姜宇新，今天在流年拍杂志封面，他应该也在。不是要查马克吗？去流年和他交涉，也许能找到些蛛丝马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