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军星君见拦不住她,只好退居几步垂身在一侧,眼瞧着那红艳似火的女子踏着步子冲张狂啸天的邪风而去,不由得握紧手中的长刀。
临近风口,渔的黑发被吹的猎猎作响,她手握银骨扇,以扇上刀刃为准朝邪风用力的一劈。
那呼啸邪风倏地中间裂出一道缝隙,足够一人大进去。
渔抿了抿唇,左手在心口舒缓几下,这才放开步子走进去。
眼瞧着渔背影消失在风口,破军星君立即正色,黝黑的肌肤上满是认真,当真以手擎刀守在风口附近踏踏实实的做护法。
周围还是众仙家的哀嚎和抱怨,一时间吵闹个不停。
渔入了风口,便艰难的迈着步子朝最中央而去。自古以来最脆弱的地就是中心,只要找到中心尽力一击即破,这诡异的西就消失了。
诚然如她所想,邪风内部当真是阴云密布,时不时刮闪下来的天雷便足以撕碎身躯,再加上风内的劲风更猛烈,吹的她皮肤都跟着刺痛不已。
一个不注意的功夫,风内的碎屑刮破了渔的脸颊,一滴血迅速的从她脸颊边飘走,融入猎猎邪风中。
她咬牙握紧银骨扇,半眯着眼眸去瞧最重要的旋涡。
是了,就是那里。
她以自己鲜血去击杀清河,也一样的强弩之末,事到如今,不过是拼的一口气。
想到浮现在脑海中的那张脸,渔弯唇一笑,不知哪来的力气凝聚而起,立即飞身冲着旋涡而去,手中扇子挥舞不断,将沿途袭击过来的渣滓尽数弹开,直到落在了旋涡中央。
旋涡中央风更猛烈,吹的渔身的骨骼都要被拆散。
她皱眉,低语念了一连串的口诀,倏地人身化为一条红色巨龙,盘旋在旋涡中央不停摆尾转动,而后龙神一阵瑟缩,忽然轰的一下坠落在旋涡中央,龙口张开,逐渐凝聚起一波又一波的白光,那光芒凝聚起来便成了个巨大的光球,此刻正对着龙身下的那个旋涡。
邪风外围的破军星君不敢掉以轻心,不清清河什么时候就会突袭回来,所以他抱着长刀在殿里奔走,不去理会那些孱弱的仙官。
下一刻,一道白色身影忽然鬼魅的飘进来,一把按住的破军星君的肩膀。
“阿卿在哪里?阿卿在哪里?”墨香发髻散乱,脸上是慌乱和茫然,他捏着破军星君的力道足够大,差点没直接捏碎了对的骨头。
看清楚来人,破军星君眉头不皱一下,“无念,你来的刚好……”
“我问你爱卿在何处?”墨香表情冷若寒冰,清冷的眼眸猛然迸发出寒气,叫人不寒而栗。
破军星君这时候感觉到肩膀上传来的痛楚,便微微的侧过头,视线看向大殿中央的那邪风,“卿连仙子在风中……”
话没完,墨香便撒开手一股脑的奔着那边疯狂而去。
可是还没等到墨香到跟前,眼前邪风骤然发出雷鸣声响,随后变大又缩,缩又变大,最后似是承受不住力量,“砰”的一声爆裂,只听“轰”的一声,从邪风中弹出一道极强的光波,将大殿周遭还保存完好的西一应俱碎,无声无息的化成了灰烬。
墨香脚步顿在原地,瞪大的眼睛定格在那处,身子都跟着颤抖成了筛子。
“卿连仙子……”破军星君也被眼前剧变惊的身躯一震。
那可是父神最引以为傲的战神,怎么会……
“阿卿……”墨香目光有些空洞,盯着那逐渐飘散开的雾气发愣。
前面的雾气滚滚,有些微微的呛。看不清前的场景,只能瞧见一团团雾气升起又弥散,弥散又破灭,终归是一片沉寂。
“阿卿……”墨香喉咙滚动几下,盯着那废墟不肯眨眼,生怕错过了什么。
随后,他瞧见了那烟雾中逐渐走出来的人。
近了,又近了。
那抹翩然红衣极为刺眼,墨香视线定格在那人身上,不肯移开眼光。
近了,更近了。
人影逐渐的靠近,不过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似是感觉到那束紧张目光,渔抬起头去看,这一看就愣住了。
墨香?
破军星君看到渔,面上浮出喜色。
墨香定格在原地没动,眼睁睁的看着渔托着腿朝这边走过来。
她很狼狈,红衣上裂开了好几道口子,肩膀更是露了出来,残破的衣裳可以是直接挂在她的身上。
总体而言,玉折卿第一次赢得这么狼狈。
“墨香。”走到那人跟前,渔定住脚步,在接触到对视线时,竟然有些怯懦。她轻声的唤了他一句,对没有应答,叫渔有些心慌意乱。
下意识的,她伸手抓住墨香的手腕,期期艾艾的盯着对。
“墨香……”这回是带了隐隐约约的颤抖。
随后,只见面前面色冰冷的男人叹了口气,随后一把将那颤巍巍的女子揽入怀。照例是伸手在对的发顶轻轻揉了揉,声音恍如隔世。
“阿卿,你抛下我了。”
渔身子一僵,将头埋在墨香肩膀里,怔愣了一会儿才笑出声。
“我这不是好好回来了吗?”
“你若是不好好回来,就是抛弃了我。”墨香答。
抛下和抛弃,是两个概念。
渔被他堵的哑口无言,最后只得不话的闷声笑笑,将眼睛缓慢的闭上,感受这天地间让她唯一觉得舒适的净土。
破军星君见渔没事来是想要过来询问的,但是瞧见原处那相拥在一起的璧人,最后搔搔头,站在原地没动,顺带将视线也给移开了。
“都结束了吗?”墨香揽紧怀中女子,让自己察觉到对的温度之后,才开口问。
渔摇摇头,“结束了一半。”
“另外一半,我陪你可好?”墨香笑着问。
渔犹豫一下,还没等话,对又抢着开口。
“你又想抛下我了吗?”
这次,渔没再反驳,将头死死的埋在对怀抱里,没了声音。
他到底还是被自己抛弃怕了啊,她心尖上的墨香。
松开怀抱,墨香垂眼将渔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遍,确认她没受伤后,才用袖子在她脏兮兮的脸上擦了几下,碰到她脸颊细伤口时,渔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伤到脸了?”墨香眸子一紧,立即俯身查看。
渔摆摆手,弯唇轻笑,“无妨,就是刚才被划了一下脸而已,不妨事。”
“你何时能让我放下心?”墨香叹口气,脱下自己穿着的外袍罩在对狼狈的身子上。
渔闻言还是不话,弯弯的黑眸中闪着得意神色,像是在嘲笑一般。
下一刻,她就再也笑不出来了,只觉得喉中一口腥甜,再也克制不住的一口喷了出来。
“阿卿!”
视线里,她只看到那个满脸焦急的人急急地抱住了自己的身体,嘴巴一张一合的了些什么,最后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
“如何?”墨香转眼看着天宫里的医仙,问道。
医仙皱皱眉,放下搭在渔手腕上的手指,抬眼看着墨香,斟酌下词句才缓缓道,“仙子不妙。”
“如何不妙?”墨香的声音掺杂了一丝颤抖,身子还是勉强的站定。
医仙抿了抿唇,抬手撩了下自己的黑发,才将放在渔心脉的混元珠取出来,这才慢悠悠的开口,“仙子原与清河一战就受了反噬重伤,后又冲进邪风灭了风源,就是强弩之末的身子,又怎么禁得住这样的折腾?不过还好,及时收手就不会伤及元,只要不太强悍的引发灵力,应当是没什么大碍。”医仙完,想了想又补充道,“仙子毕竟是聚魂而重生,魂灵原就脆弱,以后可是禁不起这样的打击了。”
魂灵四散而消溃,这话医仙不墨香心底都很清楚。
瞧瞧软塌上躺着的那个女子,墨香抿了抿唇瓣,最终漠然的点了点头。
医仙离开后,墨香孤身一人在偏殿里照顾渔。
清河逃走,偌大的天界群龙无首,正是需要人主持大局的时候,这节骨眼渔无可厚非的被认为是最佳人选,可是偏偏这里留了个墨香,来一个人他便轰走一个,叫门口围着的一众仙官有些犯难。
“无念仙君这脾气……数万年都没变过,这可如何是好?”其中一仙官皱了皱眉头。
“咱们在他那碰了多少钉子了,你心里还没数?”
“我自然知道,不过清河逃走,天界岌岌可危,要是再没个人主持大局,这天界可不就散了?”仙官叹口气,满脸都是焦急和无措。
“除非你能摆平屋内的那个无念仙君……要我,咱们去请老君主持大局算了。”
“那可不行!”门口一道声音传来,正是侍奉老君的童儿。只见他一身金色长衫,少年模样的脸孔带着傲然盛气,急吼吼的走了过来,先是盯着门里看了看,随后转头瞪了一眼那个乱出馊主意的人,“老君不沾染天宫事务多年,你们犯了难倒是想要请老君出山,想的太简单了吧?”
仙官见到童儿,脸色比刚才还难看。
这童儿比起屋内的无念仙君更难沟通,是个十足的辣子。
“天界岌岌可危,老君身为元老谪仙,定然不能袖手旁观。”仙官中有不怎么认识童儿的,想来是个刚飞升的仙,因而出口的话也多了几分义愤填膺的语气。
童儿一听这话立即爆炸了,循着声音走到刚才出言的人面前,一伸手指着对鼻子。
“老君早就隐退不理世事,当初还是天帝在时恳请老君留在天界坐镇的,白了我家老君就是客人,这哪有让客人出来平息事端的?也就你们这些胆鬼不敢跟清河硬拼才拖着我家老君挡刀!”
被指着鼻子骂的仙官脸色不大好看,“你这人话太没有道理!老君和父神当年共同护卫者堂堂天宫,既然守卫了就要一守到底,怎么还有隐退之?”
“我话就是这么没道理,不想听你可以把耳朵堵上!”童儿气势更嚣张,双手叉腰的瞪着那人,“再一遍,不许去打扰我家老君,否则我见一个打出去一个!”
“……”
这下,周围都寂静无声了。
仙官被童儿气了个半死,又偏偏不能将他怎么样,只得梗着脖子喘粗气。
童儿见没人话了,这才心满意足的靠近屋子跟前,探着脑袋去听屋里人动静。
嘿,这无念仙君还真是够冷清的,还布了结界?
玉玲珑出现的时候,便是瞧见了一群人面面相觑的表情。
“怎么了?”她皱皱眉,踏着步子朝院落过去。
“紫辉仙君,这无念仙君闭门不出,又不让我们见卿连仙子,这天宫的大局叫谁去主持?”仙官看到玉玲珑,便立即上前道,而后就是其他人七嘴八舌的来去,简直的一团乱。
玉玲珑拧着眉头朝屋子那边看,只瞧见童儿弯着身子不知道在干什么。
她自认为自己不是什么主持大局的材料,自然不会将事务往自己身上揽。
抬手示意其他人住口,玉玲珑这才悄无声息的走到童儿身后。
感觉到身后一团阴影笼罩,童儿回头对上玉玲珑的脸吓得浑身一颤,辨认身份后才没好气的翻了个大白眼。
“紫辉你要吓死我是不是?”
“你鬼鬼祟祟的听墙根?”玉玲珑视线落在紧闭的房门上,眼珠子转转的开了口。
“我怎么叫听墙根?我这不是担心玉折卿嘛!”童儿脸颊有些红,扯了个理由搪塞过去,随后才后知后觉的瞪着玉玲珑,“我告诉你,别想让我家老君出来劳心劳力,老君已经不管天宫事务了!”
玉玲珑嗤笑,摆摆手,“我知道我知道,你急什么?我又不是来当客的。”罢她视线转向别处,低低的继续开口,“更何况老君为天界做了太多,也断然没有让他再继续操心的道理。”
童儿闻言,这才缓和了面色,“算你明事理。”
“无念下了结界,若不是他自己解开,你我谁都破不开的。”看到童儿在结界上摸来摸去,玉玲珑好心的出言提醒一句。
被戳穿心思,童儿只好回头冲玉玲珑吐吐舌头。
“那你怎么办?无念那子碰上玉折卿的事就不是他自己了,哪还有什么清冷无念高公子的姿态?”他翻了个白眼,用手捶了捶坚如磐石的结界,“也不知道玉折卿怎么样了。”
玉玲珑没话,垂眸沉思了一会儿,想到司命星君告诫自己的话,这才试探性的冲屋内人开口。
“无念,我知道担心玉折卿,但我们还是要顾大局不是?更何况门外这么多关心她的人,你将结界撤掉,我们进去瞧一眼看看伤势也好。”她放缓了声音劝着。
屋内人并没有反应。
“没用的,你还是放弃吧。”童儿在一边耸耸肩。
玉玲珑皱眉,不死心的继续开口:“玉折卿心怀大义,肯定不会眼看着天界落入歹人之手,当初父神赐予她生命为的就是这个。无念,玉折卿就是应运天地而生,为苍生万物而活,你莫要为了一己私欲而毁了千万圣灵!如今魔族已经收到消息,正企图破坏天界的防御,你这样霸着玉折卿不放,是想弃天下苍生于不顾吗?”
屋内还是没有应答。
“我都跟你了,无念天生就是个凉薄的性子,你这晓以大义的话没用。”童儿摊开手,用手掌拍拍结界,“无念,让我进去瞧瞧玉折卿,她可是偷了我院子里的葡萄,我要找她算账的!天界的事都跟我没关系,让我进去!”
玉玲珑闻言表情一怔,转头看看童儿。
“你来这里的原因就是这个?”
童儿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用力的点头,“当然,不然你以为我跟你们一样来晓之以理的?”
“……”玉玲珑有些窝火。
她伸手在袖子里摸出一道符咒来,这还是司命星君给她的。
他若是不能劝导那人出来时再用,强行破开房门虽不是君子所为,但危机之时用用也可以。
玉玲珑垂眸看看金色的符咒,最终叹了口气,默不作声的贴在结界上。
“你干什么?”注意到玉玲珑的动作,童儿歪着脑袋看那符咒,盯着图案时,忽然整个人愣住了。
这不是……
还不等他话,面前的结界哗啦一声破碎,紧接着玉玲珑抬手以掌一推,房门就开了。
见房门被打开,院落里病恹恹的仙官也一齐追着进来。
只见屋子里帐幔飞舞,清光和煦,却不见半分人影。
玉玲珑皱眉,立即几步冲向内室。
空荡荡的,并没有人,只看到那软塌上有人躺下的痕迹,被子也翻飞到了别处。
“这浑蛋无念!”玉玲珑气的一咬牙,在原地跺了跺脚。
……
此刻,天水相接,海潮一浪一浪的翻涌而起,夹着朵朵浪花,猛地朝岸边一甩,带了一丝微凉的寒气。
墨香怀中圈着沉睡的渔,两人坐在滩上,享受难得的宁静。
风吹乱了渔前额的发,将她的容颜遮盖住。
墨香垂眸看看她,便抬手将乱发拂开,给她寻了个最舒服的地躺着,环住她腰身,静默无声。
终于,那沉睡许久的人忽的睁开眼,蝶翼的睫毛颤巍巍的张开,露出其中晦暗幽深的眼眸。
感觉到凉意,渔不由的缩了缩身子。
“你醒了?”墨香声音藏着欢喜,立即去瞧她。
渔闻声一愣,抬眼撞入墨香欢喜的眼底,便跟着一笑,“嗯,醒了。”
“你差点又抛下我了,是不是?”墨香将下巴抵在女子的发顶,嗓音轻飘飘的。
渔被他这委屈的语调弄得哭笑不得,便抬手圈在墨香的发上揉了揉,嗓音平和的哄着,“我这不是没事吗?什么抛下不抛下的。”
她完这话,这才注意到周围景致不同,抬眼看看喧嚣的海水,这不是蛮荒还能是什么地?
“你带我回蛮荒了?”渔眨眨眼,更惊讶了。
墨香老实的点头,“嗯。”
“正是多事之秋,你怎么将我带回来了?”渔被闹得哭笑不得,抬眼看看墨香清冷的眼眸,道:“我们这么一走,天界肯定乱七八糟了。如今清河逃走,想必魔族也跟着蠢蠢欲动了吧,墨香,我们应当回去。”
“回去?”墨香面无表情,漠然的将怀中女子环的更紧,“回去做什么?”
这话问的渔莫名其妙,“自然是回去抓清河驱赶魔族。”
“阿卿。”墨香眉头皱起来,“天界当初众仙官排挤,甚至是唾弃,哪怕你徒有战神美誉,不也沦为那些人眼中钉?如今出了事才想着要你主持大局,这样的欺辱你如何能忍得?”
渔听着这话身子僵住,过后才明白墨香的心思,便扯着唇角笑出几声来。
“墨香,我守着的是父神的三界,是老君的苍生,为的不是那些仙官,也不是那些懦夫。”渔从墨香怀中起身,海浪的寒气扑了她一脸,在睫毛上沾染点点水珠,晶莹剔透。她双手捧着呵了口气,将冷意散一散,这才继续着,“还记得我以前跟你过吗?父神给予我生命为的就是代替他守护这天界仙境,守卫众生三界,平衡仙魔妖,维护人间繁荣昌盛。你怎么连这个都忘了?”
墨香抿了抿唇角,面色不太好看。
“就算是你忍得,我也忍不得。”
“这不是忍不忍的问题,到底你也是我双眸所化,为我身体一部分,不是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吗?”渔伸手捧着墨香的脸,深深的望进对的眼睛。
墨香的这双眼,原是和自己如出一辙的。后来因为有了情感有了自己的思想,就慢慢的变成了他的。
对看看渔,脸色还是很难看。
不过他从不会违背渔的意思,一直都不会。
“可以回去。”墨香终于松了口,见渔面色温婉又补充一句,“前提是要与我在蛮荒再多住几日,可好?”
渔闻言,漆黑的眼底染上愉悦之色,凑上去在对唇瓣上点了点。
“好。”
许久不回蛮荒,还真想念在这里的一切,不过此时吹的海风有些微微的冷。
渔缩了缩肩膀,重新回到墨香的怀抱。
“墨香。”
“嗯?”墨香转头。
“你咱们这个海里有鱼吗?我想吃鱼。”渔眨眨眼,回头瞧他欣然一笑。
墨香皱皱眉,似乎当真思索了好一会儿,才点头,“有,你等着。”完便以掌为力,朝海浪狠辣的一拍。
下一瞬浪花翻滚,果然从海水中跳出来几条鲜嫩肥胖的鱼,它们落在地上便不停的扑腾。
渔原只是开玩笑的,没想到墨香真的动手了。
这人……
她忍俊不禁。
天界因为两人的消失而人仰马翻,而蛮荒这边,两个人倒是过起了神仙眷侣的日子。
“吃不腻吗?”墨香挑着点燃的火星,抬眼看看对面笑吟吟坐着吃鱼的人。
渔抬眼瞧瞧对,唇瓣笑容美滋滋的,“不腻,你难道不知道龙喜欢吃鱼吗?”完,她又张口狠狠的咬下一块鱼肉。
也不知墨香加了什么西,鱼肉味道鲜美,咬一口便充斥了整个味蕾,鲜嫩可口叫人放不下。
墨香闻言,眼底藏了戏谑,便立即出口,“你原就是鱼,难道你自己忘了不成?”
鱼肉卡在嗓子里,渔嗔怪的瞪了墨香一眼。
“那还不是你做的好事!”
墨香见渔恼了,便弯唇笑了几声,继续挑着火星。
蛮荒到底是冷极了的地,烤烤火倒是能暖和不少。
“墨香,以后等天界里的那些事了却,我们就回蛮荒来,到时候你天天给我烤鱼如何?”渔歪着脑袋,嘴里还叼着吃空了的鱼骨头,笑吟吟的问着对面的人。
墨香一笑,宠溺之色不言而喻。
“好。”
渔拿了下一条鱼吃的起劲,便屁股挪动到墨香身边,抬眼看着对的眼,举着鲜美的鱼肉。
“你烤了这么多都被我吃了,你不吃吗?”
墨香瞧瞧渔,不忍拂了她的意,便张口咬了一口。
食不知味。
“如何?”渔抬眼期待的看着墨香。
“好吃。”墨香颔首。
渔闻言表情震颤了一下,随后整个人躺在墨香怀中,似笑非笑的开了口,“你就知道讨我欢心,明明就尝不出味道。”
墨香没话,放下烤火的叉子,拥紧了女子,生怕她凉风入体。
“你这性子也不知像谁了,冷冷淡淡无喜无悲,跟我完是两个人。”渔叹口气,自顾自的着,“凡间那时你没味觉并非司命设定,而是你天生就是个没味觉的。”不然以前自己没有记忆时做的那么难吃的西,墨香是怎么咽下去的?
尤其是那恐怖的土豆汤。
两人似乎想到了一块儿去。
“我想喝你做的土豆汤。”墨香拢了龙衣裳,凑到渔耳边道。
“土豆汤?”渔眨眨眼,有些犯难,“那都是凡间的西,这蛮荒哪来的什么土豆?”
之后眼前看到的西,让渔反驳的话成功的止住了。
眼前摊放着一推土豆,圆滚滚的煞是可爱。
“你这……”渔哑着嗓子,觉得喉咙好像是被鱼刺给卡主了,她转头看看言笑晏晏的墨香,勉勉强强的将下一句话出来,“怎么来的?”
墨香慢慢的走近,弯腰捡起了几个最大的土豆递给渔,“很久以前了,我自己也不记得。”
或许是第一次下凡之前?或许是重回天宫之后?
久到他自己也不记得了。
反正搬回来一堆土豆施了法,也不至于让土豆发芽坏掉。
渔惊愕的张着嘴,最后慢悠悠的走到墨香身边,眼底还是震惊不已。
“你藏了这么多的土豆,就是为了喝土豆汤?”
“嗯。”墨香将土豆塞进渔的手掌心,推了她腰肢一下,“快去做,我要喝土豆汤。”
十足的撒娇语气,墨香难得一次这样的语气,听的渔一愣一愣的。
“还不快去?”墨香这话倒是渔的有模有样的,连神态都入木三分。
渔眨眨眼,这才慢吞吞的转身出去。
前脚人刚走,墨香还挂着嗔怪的表情骤然松懈下来,他垂下头,盯着脚尖细细的看,最后发出了一丝轻笑。
很快地,还冒着热气的土豆汤便被端了上来。
渔很难相信这不是墨香有意而为的,厨房和厨房里的各种器皿、作料都一应俱,就连洞穴里都放着崭新的桌子。
这厮肯定就是预谋好的。
不过渔也没单单只准备了土豆汤,其他清新炒也做了几盘,味道可能不怎么好,但贵在熟了就行。
墨香早就围着桌子坐好了,他看着冒着热气的汤碗,唇边笑意深深。
“给你。”渔没好气的递给他个勺子,自己则是坐在他的对面。
墨香没话,用勺子舀了一勺子的汤放在鼻尖闻了闻,的确是香气扑鼻。
毫不犹豫的一口喝下,墨香唇角止不住的上扬,连带着表情都柔软了许多。
原渔是有满肚子牢骚要发,可是看到墨香这样的表情,就什么话都不出来了。
她握着筷子,给墨香夹了片笋,嘴里着:“你还当真是将自己喜欢的菜色食材都准备的一清二楚的,真不知你什么好。”
墨香吃了渔给他夹的那片笋,嘴角始终是上扬的。
“你不也是做给我吃了?”
“什么时候我们无念仙君也会贫嘴了?”渔眉头一挑,似笑非笑的瞧着他。
下一刻,墨香放下筷子,直接挪到了渔身边坐下,抬手便捏住了对的脸颊,叫她转向自己。
视线相对,一触即发。
“你怎么……”话没完,就尽数的被对吞入了口中,连呼吸都差点被夺了去。
随后,墨香打横抱起渔,直奔着洞穴中唯一的榻过去,轻柔的将对放下。
视线还是交集在一起的。
渔明白墨香的意思,脸颊倏地挂了点点红云,尴尬的还想要张口,却又被对吞拆入腹,只剩下高一声低一声的呼吸。
衣衫飞舞,零落于地,极寒之风从洞穴外吹进来,也挡不住一腔暖色。
她勾着对的脖颈,抬眼看着,眉宇间染了倦色,唇角的笑意也始终不散。
总觉得今天的墨香哪里不太一样。
还来不及细想,出口的便是破碎的呼吸,紧接着乱了神志,她就如同海上浮萍摇曳跌宕,忽而浮起忽而又坠下,与墨香一同跌宕在暖意春色中。
天界。
“下棋下棋,你还下棋,快好好想想玉折卿和墨香去了什么地?”玉玲珑在司命星君大殿转了好几圈,焦急的踱步回来,一挥手拍在对的棋盘上。
这人一直都是这样,都火烧眉毛了也不见有丝毫的焦急。
司命并未看玉玲珑,视线始终盯着面前的棋盘,随后捻着一颗棋子放在空白处,淡淡开口,“既来之则安之,紫辉你又何必太过于焦急?”
“我怎么能不焦急?”玉玲珑咬牙,“痕烨已经带着魔族蓄势待发,若是这么一下子扑上来,你觉得现在天界躲着的那些仙官有能力反抗吗?”
司命还是一派淡然之色,“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你这人怎么一点都不着急?”玉玲珑气的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也不知道无念带玉折卿去什么地了,那个人性子一起来,当真是什么都不管不顾的。”
“未必。”司命吐出两个字,嗓音轻飘飘的。
“你就别跟我绕弯子了,有什么直接出来不好吗?”玉玲珑就是讨厌司命这点,明明运筹帷幄却什么都不,讲什么天机什么命理,听的她脑袋都跟着大了。
“无念这样想,玉折卿却不会。”司命到底是看玉玲珑在自己眼前绕的有些晕头了,便放下棋子不再下,转而看向窗外,嘴里慢悠悠的继续道,“人若是要回来,必然会回来,就算是我们强求,他们不愿回来也就不回来了。”
“……”
算了,她不问了。
玉玲珑烦躁的抓了抓脑袋,干脆的转过头不去看司命,免得心烦。
下一刻,仙童立即推门闯了进来。
“星君星君,无念仙君和卿连仙子在门外求见!”
“什么!”玉玲珑立即拍案而起,面露喜色,“他们回来了?”
“是啊,我们回来了。”门口传来渔轻快的笑意,她进门便看向司命稍微的点点头。
司命没话,安静的看着他们。
玉玲珑立即扑过去,先是握住渔的双手上上下下的看着,最后才不确定的问:“你伤势如何?都好了吗?”
渔听了这话倒是有些讶异,原以为这人会先问她解决办法的。
她笑容更灿烂几分,“我能有什么要命的伤?是墨香太题大做了。”
提起这个,玉玲珑转眼去看墨香。
“你怎么能一声不响的就把玉折卿带走了?你可知天界的诸位多辛苦?”玉玲珑抱怨也不敢太大声,只得压低嗓音的着。
毕竟墨香这个人的脾气不太好。
果然,墨香冷漠的睨了她一眼,“天界与我们何干?”
“墨香……”渔忙哭笑不得的推了墨香一把。她视线重新落在司命面上,想了想便出言道,“你和紫辉先出去,我有些事想和司命星君探讨。”
墨香闻言,立即伸手握紧渔的手掌。
“放心,我没事。”渔知晓对心思,在那握着自己手的手掌上拍了拍。
等到墨香和玉玲珑出了门,殿内就只剩下司命与渔两人。
渔上前几步,瞧见桌子上摆放的棋局,便含笑着落座。
“星君可介意我接着这盘棋跟你下?”她抬眼问。
司命温润一笑,伸手示意渔落子。
一面落子,渔一面的开了口,“如今三界动荡,清河也不知跑去了何处藏身,前几日我的确重创了他,自己也身受反噬昏迷了段时间。所以要对付清河,怕是要速战速决。”
司命闻言面容不变,随着渔的动作落子。
“速战速决固然是好,不过你当真想好了吗?这一舍,舍的就是永生。”他的话如同警钟,直接敲进渔的心上。
渔握着棋子的手一顿,像是在犹疑什么。
“你会顾虑,就代表还没想好,既然没想好,又来跟我交涉什么?”司命步步紧追,一时间棋局三分天下,不分胜负。
渔握着棋子微微一笑,对司命脱口而出的斥责不以为意。
“我以为,藏有感情的人在面对这种抉择时犹疑是再平常不过,司命你觉得我没想好,是因为你尚且没有可以值得有感情的羁绊不是吗?”她完,将手里的棋子落在边角处,随后指着棋盘道:“情势固然危急,切入边角瓦解分崩离析,也算是个策略不是吗?”
司命听了这话不由得抬眼看向渔,一时间不知道该接些什么话。
她的不错,自己的确是没有什么可挂念的,就连当初和玉玲珑的情意都可以为了守卫天地三界秩序而舍弃,舍弃的干脆,半点不后悔。如今的他,倒是没什么资格去质问渔。
“所以,你这话是决定了。”他半天才缓和出一口气,幽幽的道。
渔颔首,“早就决定了,只是残留的羁绊尚且犹疑罢了。”随后她放下棋子,冲司命露出一口白牙,“我赢了。”
司命垂眸一看,果真是大势已去,便勾勒着唇角笑了笑,“我输了。”
渔站起身,伸手在衣裳上扑了几下,慢步的朝前走几步,才回头看向司命,“我来就是告诉你我的决心,你那点试探心理最好还是给我好好收一收,我不是老君,不会任由你算计。”
司命抬眼看着那女子,张了张口,没出话来。
渔完后,便笑吟吟的冲司命点点头,嘴上着,“我从来都不开玩笑,司命,你应当知道的。”
罢,渔抬袖,隔空一记响亮的耳光直接抽打在司命的脸上,彻底将那个清澈气息的星君给打懵了。
“随意给墨香定那种吃苦受罪的命格,星君还真是记仇呢!”渔牵引着唇角阴恻恻的笑,补充道:“很不巧,我玉折卿也是个记仇的,大战在即就不跟你计较,这一巴掌我们就两清了。”完,她头也不回的出去了。
司命孤身一人坐在殿内,垂眸看看自己落败的棋局,最终无声的笑了笑。
到底他算计千万世,还是敌不过一个玉折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