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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浩见左伊状态不佳,担心是比赛的时候透支了体力,于是在征得孤韦的同意后,带着她先行离开。
而SD车队的队长孤韦等人,则被留下来善后,参加例行的媒体发布会。
孤韦此时在后台,接完祁浩的电话后一筹莫展。
想到接下来要面对一群记者,他的头就有点大。
消息已经传到国内去了,左伊顺利拿到杆位的时候,他的电话被瞬间打爆。
掀起的惊涛骇浪,差点没把他拍死在沙滩。
范雨灵在一旁见他的表情千变万化,忍不住揶揄他:“让我找个词形容一下你当下的心情。”
狐韦回过神来,见她一脸优哉游哉的样子,没好气笑了:“我举报,这次副队过来跟赛,一路摸鱼。”
“哈。”范雨灵的心情大好,难得跟他打诨起来,“痛并快乐着。你看我这个词用得对吗?”
狐韦嗤笑一声,但却没有否认。
他承认,自己在心里早就已经观众席一起呐喊欢呼了起来。只是碍于情面,得保持住身为SD车队队长的镇定。
范雨灵顿了顿,问出了自己的担忧:“这赛后的发布会,左伊不参加没事吗?”
“有事也得没事,你能让她强撑着神应对媒体的枪林弹雨?”狐韦虽然没能感同身受,但也能理解左伊的压力,“这还没到终点呢。她的神经放松不下来。”
“的也是。”范雨灵点头,肯定了孤韦的法:“不过话回来,刚才看她下场的时候状态还好好的,怎么转眼间就想提前回酒店了呢?”
孤韦走到窗户旁,拨开百叶窗帘,往外一瞧。
发布会的场外此时已经站满了记者,到处都是黑压压的一片。
他们扛着摄像机或相机,都在想设法地抢据C位,企图拿到最抢眼的独家照片。
范雨灵看到后,感慨道:“她可不是超人。总会有累的时候。”
狐韦深呼吸,整理好状态,顺势将话题转到自己的身上:“我也不是超人。所以多给我一份力量,跟我一起出去接受记者的枪林弹雨吧。”
范雨灵轻声笑了笑:“你今天的话可真多。”
孤韦抿了抿唇,道:“可能也被狂热的气氛冲昏了头。”
范雨灵不语,但却能理解到这种欣喜若狂的感觉。
因为此时的她也不能免俗。
左伊的成绩无遗让他们都跟着沾光。
在这片欧美大陆的赛场,他们从未体验过的高光时刻就在今天实现了。
她鲜见地笑了,笑得春风拂面。
在孤韦的话完后,范雨灵便亲近地挽着他的手,跟他一同向发布会场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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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端,祁浩跟狐韦简单明情况后,也将左伊安送回酒店。
一路上,左伊保持着一种恬淡而疏离的状态。
头轻轻地斜倚在副驾驶,薄如蝉翼的睫毛安静地停在眼睛底部休息。
祁浩也不去吵醒她,任由轻缓的音乐流淌在车子里。
印象中,他第一眼见到左伊时,她便是这般恬淡,与世无争的状态。
然而矛盾的是,她又确实负有盛名。
早在B大新生入之前,她的名字就已经是校论坛的常客。
即使是一张公司代言人的硬照,都能在论坛持续将近一周的热度。
祁浩那时候并没有想过自己和她会有交集,每次浏览这些消息的时候,都是一带而过。
直到那年秋初,B大的新生报道会。
他作为志愿者,恰好被安排为左伊带路。一段路程的接触,才让他惊觉原来真的会有人,光是静静地站着,就自带光芒。
他记得,那时候她身上没有过多的行李,只有一个双肩包。
头发悉数被拢在后脑勺扎成马尾。素色的休闲服,洗白的帆布鞋。
浑身透露出一尘不染的澄澈。
话声软糯糯的,还带着一点来自南的口音。
在拖家带口的人群中,独自一人的她显得格格不入。
但就是这种格格不入,乖巧得仿佛冰原雪山的天气。
疏冷而空净。
让祁浩打从心眼里升起了一种怜惜。
只是祁浩并没有将这种怜惜唐突地表现出来,而是将其当做浮光掠影的惊鸿一瞥。
再后来,左伊破格参加B大赛车队的选拔,又一次以惊艳的姿态进入了祁浩的视野。
驾驶赛车时候的凌厉与野性,跟祁浩第一眼见她的印象迥然有别。
第一眼有多软糯,赛道上就有多张狂。
她带着运筹帷幄的自信,只消一个身影就能耀进人的视线。
像是强烈的灯光射进人眼,即使移开视线,眼前都还存留一个亮点。
B大的车队规模制度,在国内可以得上是数一数二。按规定只有大三才有资格参加选拔,但招生办的老师在一开始抢人时就应下左伊的要求,所以在大一的时候她就被破格招进车队。
辈分低,不抱团的性子,又加之自带的热度和光芒,让其余的队员对她敬而远之,生怕一不注意就被捆绑顶上热搜。
身为B大车队的队长,祁浩很难界定左伊的身份。
她是圈内的人吧,她又没有签约经纪公司。日常的生活纯粹得,除了赛车就只有习上课。
她是素人吧,她在络又确实是有一定的热度,且是的代言人。每次亮相都能艳压一线女星。
甚至于在车队练车的日常照都能引起热议。
祁浩觉得她身上带着一点神秘。
这点神秘就像是一个逻辑严谨的程式,将他有条不紊的生活轨道引向一个新的答题向。
而向的尽头,有无正解的答案似乎并没有那么重要。
毕竟从一开始偏离轨道的体验开始,经历的一切就是答案。
“左伊,到酒店了。”他将车稳稳地停在地下停车场,打开门,俯身将车内的人儿接出来。
“师兄。”左伊抬起眸,眼神有了聚焦点,“到了吗?”
“嗯。下车吧。”祁浩关上车门,给她披上外套。
左伊敛着眉目,抿了抿唇:“好。”
她觉得嘴唇有点干,想喝点水。
下一秒祁浩就将她刚喝到一半的能量饮料递给她:“喝点水吧。刚才在车上看你在休息,就没叫醒你。”
“谢谢师兄。”左伊的语气放松了些许。
见她状态好多了,祁浩松了口气。
果然还是累到了。
他伸出手,掖了掖她脖子的衣领,温笑道:“你先回房间休息,我待会再把蛋挞和泡芙拿到你房里。”
左伊颔首点头:“好,谢谢师兄。”
祁浩失笑:“都不用那么客气。满打满算,你跟我客气了五六年了都。这时间过得真快。”
“嗯,真的很快。”左伊重复他的话。
转眼间连她都从B大毕业两年了。
祁浩接过她的话:“那你接下来什么打算?”
左伊踢了踢车库地板的石子:“先跑完这场比赛吧。回国后再做考虑。”
祁浩很少见左伊这么含糊其辞的时候,愣了愣。半晌回道:“嗯,这事暂时还不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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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酒店房间,左伊跟祁浩各自回房间。
她刚将外套脱下,就听到祁浩的敲门声音。
开门迎他进来后,他将一盒点心放在桌子上:“这里的条件简陋,暂时就做这么一点。你将就着吃。”
左伊没有跟他客气,坐在桌子前,带上塑料手套就开吃。
甜品真的很能治愈人的心情。
至少现时,她嘴里充斥着甜腻酥滑的奶油蛋挞时,心情确实没有了上车前的沉闷。
“祁浩师兄的点心味道,从不因时间地点条件的变化而变化。”
祁浩“啧”了一声,就近拉了一把椅子坐在她的对面。
“也就只能偷吃这么一回,要是让教练知道我给你吃这些西,估计会被念叨死。”
左伊的脑海浮现出教练骂骂咧咧的样子,霎时笑弯了眉。
祁浩见她笑得像只偷食的猫,嘴角还残留着一点酥皮屑,担忧的心情一扫而空。
“最近上的信息不用去看,你只管专心准备正式赛。至于车子整改和缩短时长的案,教练今晚会跟谈含昱他们翻盘分析,明天再跟你商量。你今晚好好休息。”
“嗯。”
左伊的饥饿感上来,就着饮料吃了两三个。
祁浩在旁边看了一会儿,觉得待的时间差不多了,便站起来道别:“那我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
左伊也不多作挽留,摘下手套就站起来,送他到门外。
“哦对了。”
祁浩走出门口,转身伸出手,将她嘴角的酥皮屑擦拭掉。
“好歹也是个人气选手,馋得跟一只猫一样,还不忘擦嘴。”
语气尽是揶揄。
但又暗含着一丝甜腻。
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左伊毫无防备地脸红了一番。
见她脸皮薄,祁浩也不过多调侃,当下简单道别几句就下了楼。
左伊见他离开后,关上门,被压抑在眸子底的情绪瞬时流落了出来。
她关上灯,索性对着桌上的甜品袋发呆。
左伊喜欢甜品,尤爱蛋挞和泡芙,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但背后的缘由,却鲜少有人知道跟宫乃泽有关。
她记得那时候她因为扭伤,每天都喝汤,最后实在不想喝了,宫乃泽便变着法儿哄自己喝。
有一次,宫乃泽尝试做泡芙和蛋挞,正往半成品的泡芙挤糖霜。
而她则在旁边欢快得喊着口号:“糖下多点,再多点再多点。”
喊得宫乃泽索性放下手中的工作,笑着挤一口糖霜,俯身将她治得服服帖帖。
最后的结果便是,她神情恍惚如同迷路的羔羊,脸颊粉扑扑地,乖巧坐在一边等烤箱里的蛋挞。
糖霜的甜腻和宫乃泽独特的草木清新,留存在她的味觉。
记忆的时间太长,以至于她现在每一次尝到泡芙蛋挞,都能想起那天午后的温存。
甚至连她自己都没能发觉,她的生活细节和习惯到处有他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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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少……宫少……”
秦绕自打跟在宫少身边做事以来,第一次见他这么地,怅然若失。
终于唤回了他的注意力后,他看了一眼宫少的脸,心翼翼地问:“那现在咱们……”
跟着前面的人上电梯吗?
还是继续在这里等着?
他支支吾吾的。
这后半句的话,如鲠在喉,显然不敢贸然打扰宫少的思绪。
而宫乃泽此时端正地坐在后车厢,脊背挺直。
半边侧脸隐没在黑暗之中,目光晦涩。
他没有立即回应秦绕的话,而是自顾自地将视线抛向酒店大厦的顶层。
大厦的顶层,在左伊上楼后不久亮起了灯。
暖橘色的色调,温馨入室。
无尽的沉默充斥着车厢。
见宫少情绪不佳,秦绕在心里挣扎几番后,还是将问话吞进肚子里。
尽管他这是第一次碰见这种情况,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眼下这一狗血剧般的情节,他情商再怎么低,也知道此时不宜出声叨扰。
片刻后,他听到后车厢打火机的声音。
朝镜子看了一眼,宫少已经娴熟地吐起了烟圈。
明明灭灭的烟火,衬着眸子燃出了星星点点的灯。
秦绕:“……”
他从来没有见过宫少的这一面。
印象中他总是站得笔直,像一棵高大的树。
扎根于土地,一不留神便一树成林。
一派正气的贵族气质,近乎执拗的自律原则,几乎让所有接触过他的人都将其看作是一个完美的圣人。
而圣人一旦冲破常规,坠下尘世的美感便会以一种无以复加的程度,达到顶峰。
见秦绕征愣住,宫乃泽冲他挑了挑眉:“很惊讶?”
“没。”秦绕移开视线,随后又讪讪然地承认道,“是有点吃惊。”
宫乃泽勾了勾嘴角,将燃到一半的香烟掐灭,转移了话题:“车子那边的情况处理得如何?”
一提起这个,秦绕一反讪然的状态:“宫少放心,已经将人手安排进去了。据今晚SD的人会进行翻盘分析,届时应该会有人提出整改车子的建议。”
“嗯。”宫乃泽的话听不清任何情绪,平平淡淡的,“记录好名字,看住他们。”
秦绕冲后视镜点了点头:“属下明白。”
宫乃泽交代完事情,重新看过去酒店的顶层。
才灯火通明的房间,这时候已经陷入了黑暗。
暗得如同,他眼底的幽沉。
宫乃泽升起车窗,语气冷如冰窖:“回去。”
秦绕被后车厢的骤冷激得颤意涟涟,立马发动车子离开。
拐弯前,他朝挡风镜外的高楼顶层看了一眼。
陷入黑暗的楼层,在光怪陆离的霓虹炫灯光下,显得格外地沉寂。
仿佛一张沉睡的大,笼罩在城市的上空。
黑乎乎的,没有边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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