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太子书房,金脑玉兽香炉中袅袅青烟,四处雅重清丽的陈设一如既往,萧纵坐在扶手椅上,翻着一薄薄的册子。
突然窗口传来一声响动,窗子被从外头打开,一个一身夜行衣的人利落的翻窗进来。萧纵侧头看了一眼,随手指了指大门:“好好的门不走,喜欢翻窗,什么毛病?”
百里青一身墨色的收身箭袖夜行衣,拉下遮脸的面罩,露出胡茬未修的脸,轮廓嚣悍剑眸深邃,笔挺的立在窗边,一关上窗立刻恢复吊儿郎当的做派:“我这不是怕你这里不便吗,公主殿下刚刚回去?”
萧纵的眼神这才从书上移开,淡淡的施舍给他一眼,但是他没接话,而是指了指茶桌:“茶水在那边,自己倒。”
百里青围着茶桌挑挑拣拣,闻了半天嫌弃道:“怎么没有‘云山雾芽?你这边怎么……尽是些女人喝的玩意儿?”
“反正对于你来,都差不多,能解渴就行。”萧纵拿着书,双手交叠靠在扶手椅上,放松看着他道:“已经到了孤准备休息的时候了,卿不妨长话短,突然来找我有什么事?”
百里青叹了口气,看着他半天没话。
萧纵其实并不着急休息,但是什么事,能让他一个话痨无语成这样?萧纵想了一下,觉得估摸着应该没猜错。只是,快到子时了,尽早打发他,他今天还能早点休息:“最近没听鸿胪寺有什么大事情发生,严先生有给你出什么写不出的策论了?”完见他不动,眉头微皱:“或者要什么抄?”
百里青曾官至骁骑大将军,离武将第一人太尉只有一步之遥,可惜岭南平定之后,万邦来朝,国家安定,再霸着几十万兵权不放,就是不识相了。所以他就这样急流勇退,进了鸿胪寺国子监,跟着一群儒生天天着吟词做赋,为大考试,天天头疼脑热。
萧纵隐约猜到他要什么,但是那个话题,他自认别人管不着。
“臣倒不信,殿下会预料不到臣深夜来此的原因。”百里青坚定的看着他。
“除了帮忙做点抄,修改考卷,篡改国子监师傅们的批结果,孤实在想不出别的,还有什么理由,需要卿半夜翻窗。”萧纵语调平静,但是他出来的话,向来一不二。跟着他久一点的人,聪明一点都能感受到,这位看起来软绵绵的太子殿下,一点都不好摆弄。
“看来殿下,是准备装糊涂装到底了。”百里青轻轻勾起唇角,嘲讽一笑:“虽然你这边早已铺好退路,太尉,司徒,司空三司明天御殿弹劾你私通乱党,意图祸国,直接在皇上削你之前,把你打压到底。但此法毕竟伤人伤己,邕宁公主如此担心殿下安危,知道这个消息,怕是再也睡不好了……”
萧纵打算他的话:“萧邕不是你该管的,百里。”
百里青并不管他脸色:“的时候,殿下能有公主相伴,算是有幸,只是恩恩相报何时了。”他顿了一下,失笑一声:“别人都是担心兄弟姐妹之间关系太坏,您这边,我倒是担心你们感情太深。”
萧纵沉默不语,覆上手里的书,轻轻的扔在桌上,发出轻轻的“啪”的一声,在寂静的夜里特别明显,仿佛一道重鼓敲在心上。他嗓音清冽,徐徐的问:“你还有什么意见,不完憋回去岂不伤身。”
百里青这回倒是有些犹豫,萧纵这幅面色,和书放在桌上那一声,仿佛是一个警告。
只是是这样,他的话就要。百里青面上坦然,还是硬着头皮道:“邕宁公主毕竟已经快成年了,以她的身份地位,寻一位良人嫁了安度一生并无太大难度。况且还有您保驾护航,您是不是?”
“你想什么?进了一趟鸿胪寺别的没会,话七转八绕倒是的顺溜,也算是有收获。”萧纵这句话,嘴唇并没有什么动作,下半张脸仿佛冻住了一样,从嗓子里发出声音。
他这个态度,百里青更不放心了:“这京里形势一旦不好,那退路就要用上,到时候您带是不带邕宁公主?”他真心实意道:“以臣看您既然能对邕宁公主如此在意,必然是因为她也对您报以同样的在意。可是皇后不可能允许您带走邕宁公主,为大计,您也不能把自己的计划,盘告诉她。到时您真的放得下邕宁公主,让她经历一次惨痛的生离死别?”
萧纵闭了闭眼。
百里青继续道:“宫的好西不要钱一般的送给邕宁公主,凡是外出必随身陪伴,甚至揽过给公主挑驸马的责任……有这些,再加上前几天在临山,殿下安排妥当,让二公主和淑妃从此一蹶不振,多少也算是给公主殿下报了仇,还了些真情了。”
他见萧纵还是一副不想配合的样子,觉得自己这回真是用尽了毕生话的技巧,在劝服人:“如今最好还是慢慢冷一冷公主殿下吧,迟早要分开,如今你们两这一日好过一日的,要是有一天猝然分离,岂不是更伤人?”
萧纵倏然站起身,疾走几步,背着百里青站到窗前打开窗,看着外面,沉沉的吸了口气。
“公主殿下的身子毕竟是弱,到时候要是打击过大,造成什么无法挽回的后果……”百里青到这里,被萧纵扭头冷冷的看了一眼,无奈的解释:“这不都是未雨绸缪吗,您若真觉得臣的没道理,臣才要怀疑,殿下对公主是否真心了。”
萧纵沉默半晌,才清冷道:“孤知道了。”完让出了窗前的位置。
百里青好笑的站起来,摇摇头道:“好好好,我走,我走,行了吧。”
百里青的这些,他不是不懂。
只是那条路九死一生,不到万不得已,他不能把她卷进去;但是若有朝一日真的要暂时生离……他真的能忍心让她一个人承受生离死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