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上大凡名将,在攻城略地上虽然都各有奇招,但总不过三十六计的变种,其实大同异,他们最主要的能耐是控制人心。
几十万人的人心,才是这些将军们在脑中心间反复思量斟酌的首要关键。
这个国家、这个民族、脚下的疆土、兄弟荣辱,这些观念,要是能被揉碎了,灌输到这些普通将士们的脑子里,才能决定这个军队的战斗力。
萧纵始终相信,神力量是无穷的。
就好比现在,金银珠宝,粮食米面,柴米油盐都无法让这十万兵马满腔热血的战三天;但狄戎人屠了西关城,把刀口对着无辜的平民,所有人第一次意识到,原来曾经过的“守护这片土地,守护这片土地上的人”并不是一句空话,这些手无寸铁的人,真的是无辜的。
这一次,他们是真真正正的踩到了所有围城的大周将士的痛点上。
萧纵收到南江奕的传信的时候,已经是他到西关城外三天,大军从京城开拔十多日以后了。按照信上所,萧邕在他离开京城的第三日就出京了,此时恐怕已经在邕宁府逍遥好几天,乐不思蜀。
太子殿下掀了掀唇角,单手揉碎纸条,露出一个吓人的笑,半晌仿佛自言自语的轻声道:“要他何用?”
霖肯定不上去趟雷,假装自己在看作战图,什么都没听见。
这几天,西关城外捷报频传,五万卫戍军并三万琼州防卫军围城三日,鏖战十多场,攻城不止。
也不知道这回关外的瘟疫有多严重,竟然死守着这个摇摇欲坠的死城不放,守了一波又一波,死了一波又来一波。
狄戎根消耗不过大周,照这么消耗下去,狄戎人根撑不过一天——有脑子的人都在想,狄戎明明得不偿失,为什么还要坚持?
而大周这边,好的十万卫戍军,至今众人也只见到萧纵先带来的五万,后续好在路上的五万兵马,则一直未到。
前线战损较大,殷渠终于遣人回到后询问。
萧纵在这里窝了三日,安安分分的活像个镇场子的吉祥物,照顾他监视他的人都觉得这个太子好伺候。
接了殷渠这个催逼,他终于露出搞事的架势,不慌不忙的换了身轻甲,溜达着跨上宝马上路,直奔前大营而去。
身后浩浩荡荡缀着一群操碎了心的殷氏家将,深怕太子殿下嘎嘣一下死在琼州,到时候京里那些人一举两得,不仅能让这个碍眼太子死在边关,至少还能削两个殷氏将军——保护不力,连坐之罪。
他们殷氏招谁惹谁了?殷渠是真不想让他在自己地盘上出事,而且实在不想和他挨得近,免得招惹这个大型麻烦。见冷不丁的见他过来,随行就几十个人跟上了,顿时火冒三丈,眉毛一竖,鞭子一扔。
“将军!”
“算了算了!”
“将军冷静……”
殷渠手底下一圈参将,疯狂拉着他,给他使眼色,生怕他像教育自己手底下的兵油子一样,让人把清贵的太子殿下拖下去打三十军棍。
太子殿下却仿佛不知好歹一样,一点眼色都不会看,还在那正色逼逼:“殷将军让人过来询问孤,剩下五万卫戍军的去向,是怀疑孤故意隐瞒,延误军情吗?”
殷渠心道,皇上把十万兵交给这么个只会动笔,不会拿枪的太子,莫不是想借着“延误战机”的借口,给这个没什么污点的太子加一道罪名?又或者让他乱指挥,然后趁乱直接做掉这个自己不喜欢的太子?
萧纵皱着眉头,又道:“而且他百里青把人带到哪里去了,孤也很想知道,谁来告诉孤?”
殷渠心道“告诉你个屁”,这百里青是谁的人还不确定,这太子殿下不会被人卖掉,还不知道最后谁拿了他的卖身钱吧?但经过这两次短暂接触,殷渠又隐隐感觉,这太子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不知道他如今这幅做派是演戏,还是真情流露?
不管了,反正他也不想跟他君臣相得。殷渠压下面上强作的暴怒,从一副快要把自己气死的样子里冷静下来,冷着脸不尴不尬的道:“臣绝无此意,请太子殿下恕罪。”
萧纵冷哼一声。
殷渠挥挥手,冷笑着道:“至于剩下的五万兵马,不必再谈,反正有没有无所谓,末将今日午夜之前,必夺西关城,用狄戎王的头,生祭西关城十万百姓。”
萧纵也冷着脸:“但愿如此。”
至此,两人公然不和。
这么紧张的战时,主帅和主将公然不和,动辄动摇军心,于是消息被封锁在高等将领之间,不得乱传,底下的卒子什么都不知道。
但是,晚上营地里炊烟还没飘起来的时候,隔壁黎川那边都知道下午殷渠帅帐里的,太子殿下和殷将军都了些什么。
一时间,不管是对明里暗里的哪一家来,万事俱备,只待时机。
强弩之末的狄戎难堪最后一击,夜里的最后一次攻城的时候,城里兵困将乏的狄戎军毫无抵抗之力,以山排海倒之势溃散。第一批登上城楼的将士们终于闻到城内浓重的血腥气,看到街角地面惨死的民众尸体。
这一刻疲惫瞬间消散,冷汗倏然而下,紧跟着呼啸而来的就是满心愤怒,血海深仇必须以血光洗清,否则平息不了这满城怨气,一腔血气。
大周卫戍军势如破竹,追击狄戎败兵溃败奔逃。西关城靠关外的一侧,由黎川大军正在逼守,确保漏不掉一个畜生。
黎川自大周建国以来就很安分,一旦西边边境有人作乱,他们基随召随到,从无怨言。
这些年,大周基已经习惯有这个一个好脾气的弟,对他们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可是今天,战局突然逆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