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对黎川,大周基已经习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没想到他们蛰伏百年,一朝硬气,居然直接对垒刚刚破城的卫戍军和琼州守军。
五万卫戍军与三万琼州守军,和西关城内五万狄戎主力对峙三天,攻城守城战大大打了百余场。
大周军士上下均因为有屠城之殇,心有愤怒,战意高涨;狄戎人就骁勇剽悍,城楼上都是悍不畏死的,硬是守了足足三日。
双各自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殷渠来催剩下那五万卫戍军的时候,真不是单纯找茬,而是一番车轮战打下来,兵困将乏,攻城的将士们都急需轮换新人。
可惜萧纵一问三不知,那五万来应该“稍后就到”的卫戍援军,迟迟不至,遥遥无期。殷渠真的是强忍着,才没直接怼到萧纵面前,嚷他“废物”。
但是他不敢直接喷太子,还是憋着一口气,给皇上上了一封折子,狠狠告了那边据领兵的百里青一状,同时调整战术,在萧纵面前不屑一顾的立刻军令状,直言今天拿下西关城,就绝不拖到子时以后。
取得大捷的兴奋劲还没在众人心里保留一会儿,城内一片死气的不祥感觉,就已经在众人心头添了一股阴影。
抱着为西关城十万人报仇的心态,所有人都没有休息,殷渠不是不懂穷寇莫追的道理。只是到这种时候,遍地尸体,牺牲的兄弟们的鲜血也许还没凉,这十万无辜孤魂和将士们的阴魂,除了以狄戎人的鲜血为祭,没有其他的西能平息活着的人的怒气。
无以为告,唯有血色。
然后他们发现原应该被黎川堵住的后路,一个狄戎残兵都没看到。将士们的身后只有一个空城,身前是毫发无伤的黎川将士和重整锐气的狄戎残部。刚刚拿下西关城的威武之气突然凝滞,呜呜的风声中隐隐传来一丝不安的感觉,向来听话的黎川,似乎有点不对劲。
下一瞬,寂静被黎川军中的牛角号令打断,狄戎残部联合黎川兵力,突然反扑,战势瞬间而起。
攻城攻到第三日上,冲出城门的将士们就疲倦麻木,只能能的举枪茫然抵抗。
一瞬间殷渠突然想到身后城里跟进来的萧纵,脑海中一瞬间闪过一丝猜想,来不及整理,身体先做出判断,当机立断,将令怒喝在军中速传开:“体将士听令,速回撤,退回城内,死守西关城!”
攻守瞬间逆转,有些人没来得及退回来,或者自愿断后的,只能一边砍杀,一边听着背后城门轰然关闭的声音。
残酷的战场,无人幸存。
萧纵登上城楼,先是子时破城,再是临阵反戈,这个凌晨真是经历一波三折。而此时正好天光微亮,极目远眺铺天盖地的黎川士卒和狄戎残兵。对比己已经苦战三日,又经历友军叛变,此时只能机械的砍杀的将士们,哪边的士气高,一目了然。
殷渠满脸霜色,走路带风的刮到他面前,嘶哑着喉咙,劈头盖脸的骂他身边的人:“谁让太子上来的?混账,都拉下去三十军棍。还有,末将请太子殿下勿要添乱,现在立刻下城楼,出南门绕道回春风城。至于绕什么道,请太子殿下自己斟酌。”
他一顿噼里啪啦的完,看着萧纵冷哼一声:“命是你自己的,好好珍惜。”
萧纵选的位置就在转角,并不容易被误伤,周围也守着人,就算放冷箭,想伤到他也不容易。
他立在熹微的晨光中,神色清冷的默默看着底下密密麻麻的兵潮,半晌没动,没人敢勉强他。过了一会儿,他自己道:“他们下面毕竟有两拨人,黎川与狄戎就不是一个锅里吃饭长大的兄弟,人心不齐,必定各自体恤自己兵力,应该都不愿也不舍得牺牲太多在攻城上。”
殷渠一愣,一连串军令一断,一时想不起来自己要什么。
萧纵一点磕啵都不打,接着道:“只要他们都想着先让对上,自己等着捡便宜,我们就有可乘之机。原来你用来对付狄戎的办法是消耗战,现在也会被他们拿来对付我们,安排的好的话,也许能多撑一天……只是应该撑不了三天,将军最快的援军几天?”
殷渠没想到他几句话居然能看得清局势,但是他并不想知道太子是不是真草包,他只想让这个大麻烦赶紧离开西关城,就算死也要死在跟他没关系的地,招招手:“他们想消耗我们,等到我们疲力竭,再不费一兵一卒拿下,也要看老子答不答应!来人,请太子殿下下去。”
萧纵对他的话置若罔闻,看着下头两种不同的旗帜,喃喃道:“可是,他们怎么知道西关城不会有军队来援?”
殷渠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心道原来这太子还没想清楚,有几个人想要他这条命呐?天真。但是这些都与他无关,关于百里青和这消失的五万大军,爱谁谁,他挥挥手:“来人,把太子殿下绑了。”
萧纵扭头看着他,面上依旧毫无波澜。
殷渠看着几个家将,直接下死命令:“送他回春风城,送不回去,你们也就不用回来了。”
他虽已疲惫之极,但刚刚却突然意识到,外面这两攻城,到底是为了攻城,还是为了城里的某个人?
西关城危如悬卵,萧纵待着这里,一旦城破……
而且他待在这里,会不会就是这些人攻城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