霄广回到自己的居处,想不是滋味。
他怎么也没想到,夜来会为了救霄梓凌,犯那样的傻。
天下真有愚蠢至此的姑娘?
想来,还是因为被明萱吓坏了,太惧怕霄梓凌会出事,才会一时丧失判断力。
但霄梓凌分明与她非亲非故啊。
这段日子,霄梓凌老往她的弱水阁跑,想是激起了她的爱怜之心。
霄广何尝不知,后宫之中,争权争宠,人人心中都只盛着阴谋和算计,哪来半点真心。倒是这异族女子,还存一分真性情,能对一个没有血亲关系的孩子,舍身相护。
这么一想,霄广在恼怒之余,又对夜来生出别样的爱慕,甚至更胜以往。
今晚的事情,既然是明萱在算计,那么先前发生的,关于夜来与霄梓翼偷情的一切一切,莫不是都是明萱从中作梗?
这念头一起,霄广立刻心头火起,对门外吼道:“戎图!”
进来的人,正是在渌庭失火时,负责灭火的军官。
戎图大步走进,对霄广抱拳,沉声:“禀君上,臣在”
霄广厉声打断,命令:“立刻去昭明阁,将熙华夫人的近身侍从部带过来,一个一个仔细审讯,看熙华夫人最近做过些什么!”
戎图答了声“是”,却面露犹豫。
霄广的怒气减轻,才意识到,刚刚戎图是要对他禀告事情。
霄广问:“你刚刚想对孤什么?”
戎图顿了顿,缓声:“君上,臣手底下的军卫,刚刚在西宫后山的一口枯井里,发现一具尸体。臣仔细检查过,那女尸,正是洛嫔身边伺候的宫女,灵儿。”
霄广悚然一惊,问:“什么?”
戎图再重复一遍:“洛嫔的贴身侍婢灵儿,被人陷害,暴尸西宫后山的枯井。”
霄广怔了片刻,高声问:“查清楚了没有?是何人所为?”
戎图的剑眉微微锁着,仔细思索着:“具体情况,臣还没来得及详查。不过,今晚有好几个值夜的侍卫和宫人,看见过灵儿随熙华夫人身边的息公公走,正是往那后山向走去。”
霄广眸色一亮,紧接着又阴云密布,沉吟道:“息公公?”
戎图点头:“是,确实是息公公。并且,臣在那枯井边,搜索到这个。”
戎图上前两步,对霄广呈上一物。
戎图手中,是一块质地普通的玉佩,正是宫人常配之物。
霄广阴沉着脸,观察半晌,冷声吩咐:“你立刻去查,这玉佩是何人之物。”
戎图领命,然而,却又忍不住疑惑:“若真是息公公所为,据臣所知,他平素与灵儿并无过节,又为何要害死令人?”
霄广在心里冷笑。
他想到曾在青华殿里,看见夜来掉落的玉钗。想到灵儿曾告诉他,夜来每到未时便会独自出门,不知去向。
正是因为这些疑点,他才会怀疑夜来与霄梓翼有私情。
然而,若是夜来的贴身侍婢已被明萱买通,那么,布置这些疑点,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为防真相暴露,明萱必定会杀人灭口。
自己怎么没早想到这些呢?眼睁睁看着夜来最终落入圈套,硬是与霄梓翼同了房!
霄广突然露出一丝狞笑,问:“戎图,你出身刑部,刑部的十七道看家大刑,你应该都清楚吧?”
戎图低垂的眼中,划过一丝惊悚,但立刻恢复沉着,:“是,臣都清楚。”
“那好,”霄广接着吩咐:“你去刑部,将那些大刑都准备好,一旦查出这玉佩确实是息公公的,就将熙华夫人和息公公一起带进去。”
他的目光,变得比最阴森的黑雾森林还可怖,冷笑道:“我要当着那毒妇的面,亲自审讯她的狗!”
永安殿,容嫔的卧房。
自容嫔诞下五公子之后,因分娩期间受尽苦楚,一直身子虚弱,故而从未踏出过房门,大部分时间都卧床休息。
当然,霄广对她也算体贴,每日总会来问候,该给的赏赐,也只多不少,对五公子更是爱不释手。
此刻,容嫔自然在安睡,室内一片漆黑。
身边的摇篮里,放着刚出生的婴儿。
按,婴儿该由乳母照看,但容嫔拼着一命才诞下他,自然极度看重,因此连睡觉也舍不得离开,只吩咐乳母在外间待命。
匀称的呼吸,在黑暗中起伏。
不知不觉,黑暗中缓缓浮现出一道身影,仿佛直接滋生于夜色的灵物,没有一丝声响。
身影靠近床边,月影从窗外移动,晃过身影的脸。
竟是息公公!
息公公竟在这种时刻,出现在容嫔的卧房内。
而他手中,竟然抱着一个襁褓!
息公公盯了容嫔片刻,转向摇篮,弯腰,将襁褓放了进去,又将摇篮中的五公子抱了出来。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无声无息。若有人看见,必定会以为自己在做梦。
然而,接下来的一刻,息公公突然愣住。
紧接着,那深沉如海的眸中,竟然掠过惊骇。
但只是一瞬。
刹那间,息公公抱着“五公子”,便没了踪影,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从未存在过。
当晚,戎图遵从霄广的命令,详查那块玉佩,果然查出,玉佩正是息公公的物品。
哪知,当戎图带人冲进昭明阁时,却只见到满脸惊骇和绝望的明萱,任他找遍角角落落,也未见到息公公的影子。
别是昭明阁,就是整个昭王宫,甚至整个锦州城,也寻不到息公公。
自此之后,息公公这个人,就像人间蒸发一样,任凭掘地三尺,也翻不出一丝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