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襄并未回答。
坐在前面的朱菡稍稍偏过脸来看他,秀美的侧脸被山林里的曦光勾勒出柔和的弧度。
赵襄微眯双眼,神色莫测,他甩一下辔绳,“这个向,走。”
玉灵告诉朱菡,他选择与营帐相反的向。
朱菡装作不知,途中赵襄和她闲聊,两人便有一搭没一搭地话。
赵襄虽是公子,但并不受赵王喜爱。赵王风流,天下闻名,赵襄母亲是楚国女子,生下赵襄不久就染病而亡,赵王转头有新美人忘了楚女,对赵襄也不十分上心。赵襄十二岁时就离开赵国,到各国游,近十年来不曾回过赵国。
他见识广博,谈吐极佳,丝毫不会让人感觉乏味,不知不觉中还会提升好感。
朱菡心中暗自对他进行评估,这是一个胸有丘壑,极善隐藏的男人。他年少就背国离家,虽有公子之名却也受尽颠沛流离之苦,因此心智坚毅,手段狠辣,偏偏都藏在一副温和的表皮下,迷惑了众人,让大家都以为他是一个翩翩君子。
朱菡在打量他的时候,赵襄同样对她稍作试探,一时意外至极。无论他谈及什么,朱菡几乎都能接上话题,见识之广令人惊叹,她若是个游走各国的子谋士也就算了,她是个贵族娇娇,如何有这等见识。
莫非是殷氏、乌氏两族对子孙教育不同?
可他私下接触过两族子弟,也并未见如何才干出色。
赵襄心种疑惑不已,脸上扬起清朗的笑容,进一步试探,“郎好见识,莫非行走过各国。”
朱菡笑了笑,落落大,“家中长辈管束甚严,未曾远游,只是听门客谈起各国风貌。”
赵襄道:“郎记性倒好。”
朱菡笑道,“公子感觉甚锐,我亦同感。”
她对夸奖自己的话还要再赞同一下,赵襄险些失笑,一般人若是这样做必然显得自负自大,但她脸上还有些微稚气,这番举动倒显出率真和可爱来。
赵襄看着她微往上提的嘴角,不知不觉被感染到,心情也轻快几分。
“公子,是不是选错路,怎路上未遇一人?”朱菡举目四望,忽然道。
赵襄面上无一丝波动,“刚才惊马,已离太远,需再走一段。”
他选一条与王帐相背向的路,并不是要带着朱菡离开,而是打算在山林中绕一个大圈再回去,路上相处的时间,足够他摸透她的性格,或者更进一步获得她的好感。
但没想到,一路谈论,朱菡显露出来的和他之前见过的贵族娇娇完不同,一时间赵襄也没有想到办法马上得到她的心。
从天而降的水珠滴落在朱菡额头上,她抬头摸了摸,仰头看天。
不知何时起,天空已是乌云密布。
大滴大滴的水珠不断地从天掉落,砸在花草树叶上发出飒飒的声音。
朱菡以手挡在额头上,“公子,大雨将至,如何是好?”
赵襄见她一脸茫然,微微一笑,刚才还当她无所不知,原来在山林野地求生之能还是没有的,不然就太过惊世骇俗。
刚才乌云聚拢之时他就已经注意过周围环境,拉紧缰绳,,“郎莫怕。我看那里或可避雨。”
赵襄指的地是远处茅草屋,距离不短,他加快马速。
转眼大雨瓢泼起来。
之前行马慢,朱菡还可挺直身板,不与他做身体接触,此时马蹄飞奔,她控制不住往赵襄的怀里倒去。
雨水来的又快又急,打在身上都是凉意。
赵襄感觉怀前多了一个柔软的身体,温软如玉,他低头看她一眼,扶住她的腰,微微惊诧于她腰肢纤细,几乎仅合他一掌之长。
在更急一阵雨来临之前,终于来到茅草屋前。
屋内并无什么西,仅有一个榻,两个陶碗。赵襄审视一圈之后,,“剑士暂居之所。”
山野连着旁边的田野都是晋国君所有,经常会有剑士和卫士来巡视,狩猎前还要来查看猎物,驱赶至林中等待国君和贵族来猎杀,这些人在山林外间搭建的茅草屋,不是用来长住,只是歇脚休息,屋内也并无其他西,只能烧两碗水喝。
进屋前赵襄从马侧拿出牛皮水囊,想了想,先递给朱菡。“郎可要饮水?”
朱菡面色犹豫一下,点头接来,“然。”
她侧过身体饮了两口,还给赵襄,“幸有公子相伴,有屋有水,大善。”
若赵襄不是事先就知道她女儿身份,简直要为她这般洒脱不羁的举止鼓掌,还要赞一句,“佳君子,有侠气。”眼下他认真地看她两眼,探究的意味极浓。
马栓在屋外,雨声如蹄。马儿律律地低喘。
刚才淋了一阵雨,朱菡和公子襄身上都已湿了。
朱菡难受地稍掸了一下衣服,强忍着跪坐在榻上。
赵襄拧了拧衣袖,转头看她。朱菡玉白的一张脸被打湿了,头发上垂着水珠,一缕乌黑的湿发紧贴着她的下颌,她却茫然不知,强烈的黑白对比,衬地她发肌肤如雪,无一丝瑕疵。朱菡蹙了一下秀气的眉头,偏过脸来,苦涩一笑,“雨声萋萋,倒有野趣。”
赵襄凝视着她,有一瞬的迷离,心想,殷氏贵女当真韵致非常,再大一些不知会是何等风华。
念头闪过的那一刻,他已暗自下定决心。
“郎才目光游离,似有所想。”
朱菡叹气道,“刚才闻听国君遇袭,不知可安否。”
赵襄道:“国君身边剑士如林,定当无恙。”
朱菡点点头,愁容稍减。
赵襄心头无来由的有点不舒服,“郎对晋国君真是挂念。”
这句话得有点不妥,挂念用于男女之间。朱菡却似没有注意到他语气中的异样,朗笑一声到,“晋人岂有不念国君的。”
赵襄又看了她两眼
沉默了一会儿,他似打定主意,忽然抬起头,直盯着朱菡道,“郎面如白玉,腰如折柳,有女儿相。”
他竟想趁这个时候拆穿她女儿身份。
好个赵襄,一路上就想引她动心,见她以男孩自处,索性现在拆穿。
朱菡眉目一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