妲己坐在窗下,乌发如绿云,肌肤似白玉,一针一线,做孩子穿的衣。有孕之后,她发的美丽,此刻的剪影,犹如油画中的西圣母,整个人散发出柔和莹润的光芒,令人不自觉的沉浸在她的辉光中,不可自拔。
“这件衣做成白色的,男孩女孩都可以穿。你觉得好吗,朵拉?”妲己笑向我道。
“甚好,妲己是个温柔的母亲。”我微笑。我不打算告诉她腹中胎儿的性别,这是孩子出生时,留给父母的惊喜。
“你手里拿的什么?”妲己望着篮中红通通的浆果,“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果子,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从山上摘的树莓。”其实篮中还有一枝桃花,但她自动忽略了桃花,只关心有什么好吃的。
我将树莓清洗干净,盛在陶碗中,摆到她面前的青铜案上。
“前几日的鱼汤甚是鲜美,我还想吃。”妲己娇憨的一笑,像是在撒娇,又道,“往常在冀州,到了桃花盛开的时候,母亲会做桃花酥饼给我吃,吃了它,人也会像桃花一样美丽。”
她大约思念母亲了,我想。
帝辛在书房中批阅竹简,比干辞世,商容告老还乡,他没了左膀右臂,事事躬亲。案牍劳形,几日不见,鬓边似乎多了一缕苍灰。
“其实伯的对,大王应该立储,让太子为您分担政务。”
帝辛的目光始终盯在竹简上,“你怎么来了?妲己有孕,一刻也离不开你。你若不在,不知道多少人会打她的主意。”
“娘娘正在窗下制衣,有茝兰陪着,大王不用担心。”
帝辛长叹,“朕也知道要立储,安定大臣们的心思。可是弘儿心智不够坚定,容易听信旁人挑唆,郊儿刚愎自用,好勇斗狠,都不是良选。”
“王储关系国运,大王应当三思而后定。”顿了一顿,我又道,“娘娘思念母亲,大王可宣召苏夫人入都,陪伴娘娘。”
“有劳你提醒,这件事朕自会安排。”帝辛笑了笑。
“谢大王。”我想了想,郑重的道。
帝辛唇角上扬,不再搭话,继续批阅竹简。
我离开宫殿,前往淇水河畔。从空中俯瞰,春日的淇水河畔草色青青,及至落在地面,才发觉草芽刚刚长出,似有若无。怪道古诗云,草色遥看近却无。
我将竹篓放在岸边,着鸬鹚捕鱼的样子,从水面飞掠,看到水中鱼儿游动,便钻入水面捕捉。淇水微寒,鱼儿在水下滋养了一个冬天,个个肥美无比。凭借出色的视力和敏捷的身手,很快捉满一篓,背上肩头,打道回宫。
甫进宫门,便觉得宫中气氛有异。宫人们低头缩肩,道路以目,一个个大气不敢出。我诧异,离开皇宫不过短短的两个时,究竟发生了何事?
我快步朝鹿台走去,一路上,听见宫人们躲在墙角窃窃私语。
“大王发怒,王后也气不顺,都心伺候着,免得挨板子。”
“我才从书房经过,听见王后和大王吵的不可开交,究竟为了何事?”
“还不是那个狐狸,跑到书房,大殿下调戏她。大王一怒之下,命人打大殿下一百杖,骨头都快打断了!”
“大殿下素来稳重,怎么会调戏她?”
“定然是她摆出狐媚的样子,勾引大殿下。”
“王后心疼大殿下,跪在书房求情呢!眼睛哭的通红。”
“咱们宫里头,怎么就招了这么个妖进来?”
“是啊,自从她入宫,就没有太平过。”
“还有她身边的那个宫奴,叫什么朵拉的,一点人气儿都没有,八成也是个妖。”
“声点,她能听懂鸟兽的语言,那天从花园经过,我听到她跟一只鸟儿话,问它南山的浆果好,还是北山的浆果好。”
“苏娘娘吃的那些稀奇古怪的西,都是她弄来的。山里的,水里的,跟变戏法似的,手一挥就变出来了。”
……
流言蜚语散布在宫中,似一张巨大的无形的,将鹿台宫笼罩其中。我忽然嗅到空中飘着浓烈的酒气,从甬路直通向鹿台。伯侯。
我不敢耽搁,飞身跃至屋脊,将听力和视力调整到极限,一处处搜寻:厢房、茶房、偏殿、走廊突然从后殿传来一声惊呼,“救命!朵拉救我!”
我循声定位,以音速飞掠而至,眼前的一幕令人心惊神悸,伯侯手持长剑,朝躲在帷幔后的妲己刺去,伴随一声怒喝:“我杀了你这个妖女!”
妲己害怕的闭上双眼,剑气刺透狐裘,令心口一凌。良久,意料中的疼痛感没有出现。妲己睁开眼睛,瞧着从天而降的我,欣喜万分,“朵拉!”
伯侯睁大眼睛,一瞬不眨的盯着我。才,千钧一发之际,我硬生生的握住长剑,令它不能再向前分毫。
“不可能,这不可能,没有人能握住剑,没有”他忽然看向我,“你的手没有流血,你不是人!”
我将剑夺过,掷于地上,“伯侯,我是不是人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身居侯位,受万民敬仰,竟然想要杀死一位怀胎两月的母亲,你不配为侯,更枉为人父!”
“妖孽,你们都是妖孽!我杀了你们,为民除害!”伯侯呼呼喝喝,搬起案上沉重的青铜鼎和器皿,发疯似的朝我和妲己砸来。
劈里乓啷的声响不绝于耳,我轻飘飘的躲闪,始终将妲己藏于身后。那些宫奴们不敢上前劝阻,又怕龙种有失,飞奔向书房禀告,帝辛和姜王后脚步仓皇的赶过来,望着满地狼藉和疯子一般追着我和妲己的伯侯,气的浑身发抖。
姜王后一把抱住伯,颤声道,“父亲,你做了什么?!”
“你让开,为父要斩妖除魔!这妖女,她引诱弘儿,坏了弘儿的太子之位!为父要替弘儿报仇!”伯兀自道。
帝辛气极冷笑,“伯侯姜桓楚,仗着身居高位,竟然持剑闯宫!传旨,褫夺姜桓楚伯之位,关入大牢,派人给他好好的醒醒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