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你一定会长命百岁的!”阿卿不知道齐金兰为什么忽然提什么死不死的,他脑海中浮现出他爷爷死的情景,心中莫名恐慌,不由大声道,仿佛这就能成真一样。
“娘,你还年轻,说什么死不死的。”齐长和也道。
“好好,不提了不提了。”齐金兰又喝了碗酒,目光透过齐长和仿佛看着什么人,温柔,恋慕,又小心翼翼以及一丝无处隐藏的自卑与退怯。
齐金兰明显透过她想什么人,齐长和马上想到她那个几年未归的爹刘焕。
记忆中,刘焕拥有出众的外貌,高贵优雅的气度,即使穿着平民衣裳也遮掩不住,与这个家格格不入,每次齐金兰面对他时,无一不是讨好,可是他从来都是对她冷脸,只有在看到齐长和时,才会显露笑容,有时候两人不像夫妻,更像是主仆。
不知又想起什么,齐金兰开始低头喝起了闷酒,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娘,你别喝了。”齐长和见她一碗接着一碗,喝个不停,像是要把自己灌醉似的,不由有些担心,夺过了此刻她手里的那碗酒。
“长和,今天娘高兴,想喝个痛快,你就让娘喝,啊?”齐金兰拿回自己的碗,接着喝。
阿卿也感觉到今晚齐金兰情绪有些不对了,看向齐长和,想用眼神询问她怎么回事,却不料后者自顾自的夹菜吃饭,根本没理会他的眼神,他只好垂下了头默默扒饭了。
不用说,齐金兰最后喝醉了,人没有发酒疯,就是整个人失魂落魄的,趴在桌上不知是醒着还是睡着了。
齐长和站起来,想扶她到房间睡觉,奈何她得生的高大强壮,而齐长和身板又太过瘦弱,人是被扶着站起来了,却摇摇晃晃的,让人忍不住担心两人下一秒就会往前倒去。
阿卿赶忙上前帮忙扶住,然而他也只有七岁,能有多大力量,不过两个人扶着总比一个人强,费了好些功夫,他与齐长和才把齐金兰扶到*******躺下,两人也因此出了一身汗。
出了堂屋,齐长和去收拾桌上的狼藉,阿卿也跟着帮忙。
“不用,时候也不早了,你去休息吧,这里交给我就行了。”
阿卿没说话,手上的动作也没停。
齐长和斜睨了他一眼,只看到他黑乎乎的脑袋,收回视线,也懒得再说什么了。
两人洗好了碗,就着热水又洗了下手和脸,就出了厨房。
次日一大早,齐金兰起来做饭,做好后,去叫齐长和与阿卿。
昨晚鞭炮几乎响了一整晚,两人都没怎么睡,被齐金兰叫醒后,两人睁着惺忪的睡眼来到堂屋。
齐金兰见此一笑,让他们快去洗漱好吃饭。
吃过饭后,齐金兰给了两人每人一个红包,“今天想去哪玩就去吧。”她又单独对齐长和道,“长和,作为姐姐,带好阿卿,知道吗?”
“娘,你不出去吗?”齐长和问。
“你和阿卿去玩就好了,娘就不出去了。新衣服娘不是给你们了吗?出去玩的时候穿上,别舍不得穿。”
“知道了。”
阿卿回到房间,拿出齐金兰给她做的新衣服,十分珍惜的换上,又重新梳了头发,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觉得没问题了才出房门,却发现齐长和早换好衣服在堂屋等他了。
他顿时有些羞窘,怕齐长和等得不耐烦了,他忙小跑着过去,“我、我好了。”
齐长和看了小男孩一眼,平时对方是不怎么打扮的,如今稍稍整理,虽依旧算不上好看,但多了些精神气,还算讨喜。
她漫不经心的移开视线,“走吧。”
“哦。”阿卿跟着齐长和走了几步,又想到什么,对着齐金兰房间的方向喊道,“娘,我们走了,你真不跟我们一起出去玩?”
“你们去吧,玩的开心一点!”齐金兰很快回道。
“好吧。”阿卿有些失落。
见齐长和走到门口了,他赶紧迈着小短腿跟了过去。
街上十分热闹喜庆,有各种好吃的好玩的,让人目不暇接。
阿卿悄悄打量着身旁比他高出许多的女孩,她穿着褐色棉布衣裳,和他身上的明明是同一款布料,却穿出了不一样的味道,硬生生把衣服提升了不止一个档次,说不出的好看。
“你想吃什么玩什么就说。”齐长和偏头,正好撞上小男孩那双打量她的眼睛。
阿卿被抓了包,立即低下头,心脏一时间跳的极快,那是心虚的表现。
“嗯。”
刚好,有卖冰糖葫芦的小贩经过,齐长和买了两支,递给小男孩一支,“吃吗?”
“吃。”阿卿接过,拿眼看向齐长和,发现她已经开吃了,他也吃了起来。
路上,遇到几个小混混,以前经常和齐长和玩在一块的。
“长和,好久不见了,这是你那个便宜弟弟吧!”一人道。
“嗯。”
几人长得人高马大的,没有一丝正经气,说话语气也让阿卿有些不舒服,他躲在齐长和身后,以避开他们的目光。
“哈哈,还挺胆小的!”
“长和,要不要去赌坊玩两把?”
“不了,我弟还小,不好带他去那种地方。”齐长和道。
“这有什么,让他涨涨见识也好。”
“你们去玩,改日我再找你们。”
见说不动齐长和,几人悻悻然地走了。
“人已经走了,你要在我后面躲到什么时候?”
闻言,阿卿抬头,发现自己还抓着齐长和的衣服,他赶紧松开手。
齐长和继续往前走,走了几步,感觉有些不对,回头,就看到小男孩还傻愣在原地,她无奈的返回去牵着他的手,“走吧,还愣着做什么。”
一路上,阿卿就看着那只纤细的手发呆,齐长和带他走到哪里都不知道。
锦安镇有一个湖,夜晚会起雾,月亮倒映在水中,随湖水荡漾,波光粼粼,朦朦胧胧,如临仙境,故起名仙月湖。
不知不觉,齐长和便牵着阿卿来到这里。
现在虽是白天,仙月湖也照样很美。湖水碧绿清澈,静时如一块天然美玉,偶尔泛起涟漪,在阳光的照耀下,透着晶莹的光。山林、亭台、船只、青砖碧瓦倒映在碧色如绸的湖水中,远远望去,真当是美不胜收。
除了齐长和与阿卿二人,此时湖边也来了不少人,大多是年轻的男女,相携在湖边漫步,还有许多作学子打扮的年轻人在亭子里或船上吟诗作对、弹琴作画,也是画中一景。
“齐小姐。”
齐长和正感受着眼前景色带给自己的宁静,听到不远处好像有人在叫自己,她循着声音的方向望过去,就看到一个二十岁左右的俊美男人。
她眉头一皱,记忆中,这个男人与齐妹子的关系剪不断理还乱。
男人快步走了过来,他身后的仆从比不上他腿长,跟的有些吃力,男人可不管,他一下子来到齐长和面前。
“当真是你!”男人直勾勾地看着齐长和,神情似怨非怨,眉目含情,红唇轻咬,让人一看便知他与对面的女孩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有什么事?”齐长和虽有隐忍,眉宇间还是染上一丝不耐。
眼前这个男人与齐妹子有关系,却与她无关,她可不想再与这个男人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麻烦!
“这位应该就是令弟吧?……很精神。”男人搜肠刮肚才找到一个词来夸赞。
“谢了。”齐长和眉头一皱,不欲多谈。
男人一愣,继而一笑,“齐小姐可否与奴借一步说话?不会耽搁您太长时间。”他也发现了女孩的态度对他有所改变,说到后面,语气中不自觉带了一丝请求。
“有什么话在这里说也是一样。”齐长和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齐小姐确定要在这里说?”男人环视了周围一圈,才看向她。
闻言,齐长和也看了一下四周,注意到湖边人来人往的,谈话的内容很容易被人听到,而且看男人的样子,似乎要说的话也并不适合让人听到。
她自然不想被人看热闹,眉头一皱,“走吧。”说罢,牵起阿卿的手,打算和男人到一个清净的地方谈。
“令弟还小,恐怕不适合跟来。”趁人不注意,男人悄悄用手勾起女孩的小手指,暗含挑逗之意。
别人或许没看到,个子矮小的阿卿却看得清清楚楚,他不由瞪了男人一眼,可惜对方一个眼神也没给他,他只能干瞪眼。不过又看到齐长和想也不想就甩开了那人,阿卿心里就一阵暗爽。
男人也没有恼怒,他招来他的仆从,“小酒,照看好这位小公子,我和齐小姐一会儿就来。”
“好的,公子。”
“齐小姐?”男人转头看向齐长和。
“阿卿,你乖乖在这里等着,别乱跑,我很快就回来。”
男人明显是想要和她单独谈话,齐长和不想再浪费时间和口舌,索性就如他的愿。
两人顺着一条幽静小道来到一处亭子,亭子里无人,两人在亭子前站定。
“长和,”男人握住女孩的手,满脸娇嗔,“许久不久,你就不想我吗?为何都不来雪依阁看我,是不是变心了?我就知道,女人多薄幸,还以为长和你会不一样。”
雪依阁比不得锦安镇第一青楼翠仙楼,只是家低档勾栏院,大多面向的消费者是普通群众。男人叫佩斯,是雪依阁里的小倌,今年二十有一,年纪相对齐妹子来说,已经算是较大的了。按理说,齐妹子不应该喜欢他,可是佩斯肖似她的生父刘氏,缺少父亲关怀的齐妹子,不自觉就对其产生了好感。
以前的齐妹子有钱就喜欢往雪依阁跑,每次到雪依阁都是找佩斯。
佩斯年纪日渐大了起来,美貌虽还在,生意终归是比不上雪依阁其他年少青葱的公子。齐妹子是他为数不多的客人之一,出手还算大方,外貌也出众,可以说,甚得他心,他自然不想失去这个客人。
齐妹子好赌,赢少输多,经常欠债,佩斯也听说了,可是只要齐妹子有钱就会来他那,他也不甚在意。
齐妹子自然不可能天天去他那,佩斯也清楚,不过以往却没有哪次像这回一般,几个月都不踏足雪依阁一次,都不来找他。
佩斯就有些慌了,担心齐妹子厌弃了他。
不出意外,佩斯终生注定被束缚在雪依阁,不能随意踏出雪依阁,今日他好不容易出来,就想着要找齐妹子问清楚,问她为什么不来找她。
齐长和也算是人尽皆知的小混混了,随便找人打听了一下,佩斯就找到站在仙月湖边的她。
齐长和看到男人这样,一阵恶寒,在脑海里回想着齐妹子与男人相处的画面,发现男人都是这样娇柔过头的模样,她不由后退一步。
她抽出自己的手,“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
“长和,你莫不是害羞了?”男人欺身上前,长长的墨发顺势流泻在xiong前,眸中波光流转。他在尽可能的释放着自己的魅力,期望让女孩继续沉溺在他的美色之中,再也逃脱不掉。
“看来是没有谈的必要了。”齐长和丝毫没有被男人所惑。
在她看来,男人都一个样,皮囊越好,就越具有欺骗性,让她心生厌恶。
“齐小姐,别走!”男人拉住齐长和,他还想再争取一下。
眼前女孩似乎不喜欢他过分亲近,没关系,他退到正常距离。
“过几天,奴的初﹉夜会在雪依阁拍卖……小姐会过来吗?”男人暗示之意明显。
佩斯是清倌,在二十岁之前他还可以清高,还可以任性,可是过了二十岁,他的颜色会慢慢凋落,紧跟着的是无人问津。他想要以后过得自在,就必须抛下那可怜的自尊心,为自己的将来考虑。
前几天,妈妈来找他了,让他挂牌,他考虑了一会儿后便同意了。
初夜关乎他今后的身价,关乎他今后在雪依阁的地位。齐长和家境不好,花钱也大手大脚,手里肯定没有多少银钱,买不下他的初…夜。
可他的初夜,并不想交给一个不知是老是丑的陌生人。既然人生不能自己做主,初﹉夜总能自己决定一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