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二爷眼神幽深的看着他们,像是盘身于幽暗处的一条毒蛇,嘶嘶的吐露声息,他轻描淡写的和鹿天煌对视一眼,眼底有着化不开的浓郁。
鹿烨右手渐渐握紧了扶手,脸色暗沉的看着鹿芊芊等人,当看到他们身上残留的血迹以及污浊的衣衫时,更是隐隐带着些愤怒。他深吸一口气,冷静问道:“怎么回事?不是让你跟着寅叔叔吗?”
鹿芊芊听着公子的话,又觉得委屈了起来,身子向着公子,眼睛却狠狠的看向了右边那位,“禀告公子,今日三房大比,我听公子的话,随寅叔叔在晨时一同前往比武场,却没想到竟然有人从中作梗!偷换了通往比武场的空间隧道,派人在对面截杀我们!”
底下的宾客瞬间哗然,以为只是来参加个宴会,却没想到听到这么大的八卦。这其中知晓鹿族禁地真相的并不多,但却到底有几个。此时听见芊芊的话,都是暗地一笑,心想这鹿族今年的确该倒霉,族长都重病不起了,你们三房暗地里还争夺得起劲,不如快些倒了,我们也能抢抢这霸族的位置。
鹿芊芊的眼神那么明显,就算鹿烨不看,也知道她的是谁。他沉默了良久,终是做了决定。就在此时,二长老右手微抬,明明看上去苍老无力的手,搭在他肩上,他却觉得像一座大山压了下来、二长老缓缓摇了摇头,无奈道:“别让人家看我们笑话。”
鹿烨低头无言,身子还保持着刚才想要站起来的样子,却僵硬不动了。只觉得心底有些酸楚,坐在这个位置上,所思所想都不是他一个人的事情。
他回手拍了拍二长老,示意他自己知道了,鹿芊芊在大公子身边多年,自然明白他这个动作的意思,像是从来不认识他一样,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就在此时,远处忽然传来几道破风声,因为速度极快,就连风都有了瞬间的停滞。鹿芊芊骤然朝那边看去,脸上露出了笑意,大喊:“寅叔叔!”
鹿宗寅右手提着鹿四,满脸喜色落在高台上,大跨几步走到芊芊身边,向着鹿烨躬身一拜,“公子!我来晚了。”
鹿烨见他终于回来,长叹了一口气,只是他此刻心神动荡,倒没注意到跟在他身后的那几人。
这怎么又来一出?今日到来的宾客觉得甚是满足,这瓜是吃了一个又一个,鹿宗寅大家都晓得,鹿族顶尖高手,那他手里提的,就是之前的埋伏的人?
“诶,那是鹿四。”
“鹿四?这是谁啊?”
“你傻啊,人家姓鹿,肯定是鹿族自己人呗。”
“自家人坑自家人?没想到这鹿族之内的争斗也这么厉害,那这是二房还是三房的?”
鹿宗寅听着四周传来的议论声,渐渐皱起了眉毛。他在路上便想过,若将二房暗杀一事在大庭广众之下捅出来,不仅损伤鹿族面子,大公子也难做。只是听底下人的意思,怎么所有人都知道这事儿了?
鹿芊芊此时也是反应了过来,脸逐渐变得苍白起来,之前过于生气,不曾考虑到后果就把事情了出来,难怪大公子脸色这样难看。
她羞愧的低下头,轻声向鹿宗寅解释道:“寅叔叔,糟了,我刚才一着急,把事情都给出来了。”
鹿宗寅闻言一愣,暗叹自己没清楚,孩子哪懂这些,还以为是告状呢,他揉了揉鹿芊芊的头,柔声道:“没事,公子会帮我们的。”
到这件事,鹿芊芊又觉得生气,嘟囔道:“才不会呢,公子变了。你不知道才,他都不打算帮我们的。”
“别胡,公子做事肯定有他自己的想法,现在族里关系紧张,他也为难,我们要体谅他。”
完这话,鹿宗寅淡淡看了一眼晕倒的鹿四,心里瞬间想到了几种法,面朝鹿烨拱手道:“回禀公子,芊芊这孩子年幼,误会了今日之事,其实我与鹿四早已约好,所谓截杀一事,当不得真。”
好一个误会,给了双一个台阶下。
就算是别族的人也不得不感慨,若自家族里也有鹿宗寅这般法力高强,还能看懂局势的人在就好,这得节省多少时间啊。
二长老欣慰一笑,虽他至今仍然不怎么相信鹿宗寅,但也不得不承认,帝后娘娘身边的人的确厉害,一句话便缓解了局势。
鹿烨听闻这话,却不知为何,并未松口气,反而神色微微一恍,想到了多年前第一次见鹿宗寅的画面。那时姑父姑母已然魂归天际,所有人都以为他们不曾留下什么,却不知姑母暗地里写了信,托人送给了他,而送信的那人,就是鹿宗寅。
他用那双慈爱的双眼看着他,大手摸了摸他的头顶,轻声道:“公子,从今往后,就由我来守护你了。”
时光流转之间,他彼时尚且年轻的脸和现在疲累的脸重合在了一起,站在高台之上仰视着他,眼中的慈爱却没有变化半分,鹿烨右手微微一抖,咽下喉中的酸楚。
“既然如此,便是一场误会了。你们且下去吧,比试要开始了。”
鹿宗寅一愣,今日最后一场比试,不是应该他出场吗?
鹿烨哑然一笑,转头看向鹿二爷,“二叔,今日倒还真要如您所愿了,我大房,换一人出场。”
鹿二爷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心情确实是好,就算事情败露,谅你也不敢做什么,于是他颇为耐心的问:“不知大公子准备换谁上?”
鹿烨轻笑,从椅子上站起身来,直直的看向鹿宗寅,
“我上。”
鹿二爷身子一僵,滑稽的张大了嘴。二长老脸色骤然一变,怒喝道:“公子胡什么!您怎么能亲自上场呢?”
“反正都是我们三人当中的一人入禁地,便是我们三人比试,又有何不可?”
鹿三爷被吓得腿软,哭丧着脸:“大公子您就别为难我们了,你知道月衫那孩子,只怕连您一招都接不下来,还比什么呢!”
鹿二爷回过神来,轻轻挑眉,倒还没想过这孩子有这样的勇气,他冷冷的看了一眼鹿宗寅,为了个外人便能做到这个地步,从前倒是瞧他了。
不过这样也好,他不禁失笑,天煌的法力那是有目共睹的,若是真打起来,大公子肯定会输,到时候也没人敢他们不凭事了。
瑶草站在高台一侧,和底下众人一起吃着瓜,一时之间也没人注意到他们,来之前听着那些话,还觉得这大公子有些冷漠,此时倒觉得,这人性格怕就是这样,外冷内热。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这声音听上去有些熟悉,嬴政一边感叹着原来神仙里头也会发生这些事,一边朝瑶草摇了摇头,“我看今天这大比,打不起来。”
“为何?”
他用眼睛示意了某个向,瑶草顺着目光看了过去。
只见一个身穿灰袍满头银发的老人从远处走来,仿佛深冬落的第一场雪一般,当他走来时,场间瞬间变得悄然无声。楼台上坐着的几位都站起来,朝他深深鞠躬。鹿烨腰弯的比两位长辈更低,恭敬道:
“大长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