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
当沈九炎眼瞅着距离下的河流来近,做好了预备被淹的准备后,眼前却突然腾空而起一道金色的光芒,接着,他便觉得身体一轻,整个人就被无情的拉扯到了另一个空间中。
然后,眼前便浮现出了一幕幕画面。
只见青葱的群山中,一个身穿白色道袍的年轻男人一手握透明长剑,一手拿白色拂尘,眼前是一副黑白太极图。
而在太极图的正中,一枚沁血的白玉扳指散发着淡淡的金光,仿佛有生命一样婉转波动。
男子口中念念有词,长剑指天,拂尘坠地,风仙道骨,让人一眼望去心中生寒。
可是,就在这一刹那,只见白衣男子身猛的一颤,整个人像是被重击一样向前猛的栽去,接着,口中便喷出了一团瘀血,洁白的衣衫上盛放出了大朵大朵艳丽的花儿。
与此同时,扳指上那波光淋漓的光也渐渐的暗淡下去,白衣男人眼中的光也熄灭了。
沈九炎就听到了一声如同困兽般的嘶吼。
“为什么?!为什么会失败?!不可能、不可能……怎么可以啊!怎么能这样对我啊!”然后,那把长剑便从指尖脱落,连同着洁白的拂尘也掉落在了脏兮兮的地上,变成了灰黑色。
这一瞬,仿佛身力气都被抽走了,男人看起来如同霜打的茄子般迅速的蔫了下来。
然而,很快的,男人再次将掉落在脚边的拂尘捡了起来,重新握紧了剑,坚定了眼神,口中又重复起了那复杂的咒语。
沈九炎这才看明白了,对是在招灵。
以那枚扳指为媒介,在召唤着一个逝去的灵魂。
又过了许久许久,第二次失败在预料中到来了。
这一次,男人口中吐出的鲜血变成了黑色。
沈九炎就知道,这一定是伤了根,如果对再不停下,恐怕性命堪忧。
可是,无论失败了多少次,口中又吐出了多少鲜血,男人始终不肯停下,直到夜幕四合,这一片的天地渐渐被夜里的白雾所笼罩,男人才一个不稳,重重的仰面躺倒在地。
眼泪从眼角滑落。
与此同时,旁边的密林中突然冲出了数道白色的身影,一个个面色焦急,眼中如临大敌般的向男人身边涌来,吵嚷着,将密林中的飞鸟惊起。
“掌门!掌门!掌门你别吓我们啊!”
“掌门!你醒醒啊!”
“掌门,是我!是我,我是沈羽啊!你看看我、看看我啊!”
沈羽,琼山在位时间最长的长老,人称羽长老。
然而如今,却是一个面貌如生的男孩儿,看起来只有十四五岁。
仰面躺倒在地的男人听到耳边嘈杂的声音后终于聚焦起了涣散的眸子,向声源地看了过去,就看到了一张张担忧的脸,还有一双双急切的眸子,不由得牵起了唇角,道:“无事。”
然而,身边的人却纷纷哭了出来。
“掌门,您已经不吃不喝在这里招灵三天三夜了,即便是您现在已得道成仙,可是也不能这样折腾自己啊!您要是倒了,琼山可咋办啊!”
一声一声,如泣如诉,仿佛这一刻,他才是那个不顾同门罪大恶极的犯人。
可是……伽蓝,她该怎么办?
男人微微的转动眼眸,看向了那枚静静的躺在太极图正中的扳指,屈了屈手指。
立刻有人极有眼色的将那枚扳指递了上来,放在了男人手中。
男人便露出了欣慰的神色,然后,双眼一闭,彻底的昏死过去。
沈九炎便同样闭上了双眼,眼泪从眼角滑下。
斗转星移,沧海桑田。
时间一晃而过,沈九炎便看到在一片汪洋大海的岸边,身穿白衣的男人手里握着那枚扳指静静的盘腿而坐,眼神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伽蓝,你看,我回来了,我回来看你了,我已经修好了我们的家,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男人笑了笑,继续自言自语。
“你一定还在怨我对不对?怨我挖了你的眼,可是……如果我不这么做,那个男人、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就会发兵整个浮屠岛。伽蓝,你应该知道的,这不是我的意。”
“伽蓝啊,那个女人……那个女人是郡主,是天子从宫女中随意选的一人许配给我的,目的就是为了监视我,监视琼山。毕竟,在他眼中,像我这样的人是一个很大的威胁,而君王身侧岂容他人酣睡……”
“伽蓝,如若那天我不这样做,你的性命,甚至是浮屠岛整个鲛人的性命都会在一夜之间化为尘土。伽蓝,你可知我的心有多痛?当我告诉春茶你被扔在乱坟岗时,当我眼睁睁的看着春茶救走你却无能无力,甚至连一声道别都不能时,你可知,我有多恨自己?”
“我恨,我恨自己空有一身领却连心爱之人都救不了。我更恨我口口声声天不怕地不怕,却在最后关头怕了。什么琼山!什么人命!没了你……我要这琼山有何用?我要这修为有何用?我解救的这数以万计的生命又与我何干?!”
“伽蓝,那个发兵鲛人一族的人不是我!不是我啊!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等我醒来的时候,整个琼山都在恭喜我出师大捷,可是、可是……我根没有离开琼山啊!”
“伽蓝,你知不知道当他们把你的头端上来的时候,我……我……我……”
男人一字一泣,将那些封尘的秘密部揭露。
可是,这又有何用?
人,已经不在了,哪怕他将山倒、海枯,已经死去的人是永远都不会复生了!
“伽蓝啊,我后悔,我后悔那个时候为什么就不能勇敢一点儿,我为什么就不能放下手中的西呢?如果那个时候我带你离开了,恐怕现在,我们的孩子都满地跑了……”
男人一到这里,那张枯败的脸瞬间绽放出了夺目的光,仿佛在这一刻——回光返照。
然而也只是一瞬,那光芒又立马熄灭,重新变作了浑浑噩噩、萎靡不振的样子。
男人慢慢起了身,将那枚扳指心翼翼的放进了怀中,蹒跚着离去。
他的身后,是无声的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