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州城失守,慕容玫率北齐军队一路南下,势如破竹。
满朝武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唯一淡定的只有王歆。
王歆知道就凭借通州城的地理位置,祁容的才能,都拦不住一个慕容玫,那么大梁就没有可能有人拦得住她了。
不对,还有人心。
王歆细想来,就算是自己去守着整座通州城,都未必能胜。
部是因为慕容玫。
听那日慕容玫一而再再而三的受伤,无论是自己还是祁容,恐怕都不忍心吧!
前些日子,一帮大臣们要求自己能御驾亲征。
王歆表示自己还没有子嗣,这战场上,万一自己被什么刀啊剑啊什么的伤到,这大梁皇位就没有人来继承了。
大臣表示没有国家,就没有皇位。
王歆表示自己听不太明白这些大臣想要表达些什么。
大臣们表示这大梁近日由于慕容玫的进攻而岌岌可危,所以还希望陛下能够亲自督战,以鼓舞士气。
王歆表示已经迟了。
前几日,慕容玫已经攻入了富庶的江南,江南一城将领守城数十日,城所有人断炊而亡。
另一城,慕容玫直接切断城内水源,三日,守将投降。
还有在水中下毒毒杀的,还有水攻的。
总之手段层出不穷,让人防不胜防。
王歆已经叹息了无数次。
这姑娘,没事儿为何要来找自己麻烦呢?
起来,其实大梁的军事实力也不差,只是慕容玫这次攻击让人猝不及防。
北齐在北,很多人都是自幼在马背上长大的,所以骑术高强,因此骑兵也强,军队的机动性也强,速度极快。
有轻骑兵,也有重骑兵。
大梁在南,军事实力也不弱,有铁甲军这种重型步兵,但缺点就在于速度慢,机动性差。
再加上忠义草原归了慕容玫所有,大梁失去了最大的马匹来源。自此,大梁骑兵的战斗力大大下滑。
而兵贵神速。
在帝都接到告急的书时,慕容玫往往已经连续攻破了数城。
根来不及反应。
“要不,众爱卿们就做好投降的准备吧!”
群臣跪下:“陛下,谁都能投降就是你不能头投降啊!”
“朕为何不能降?”
“臣等降了,仍然是臣,而陛下降了呢?”
王歆一脸茫然:“朕也不知道。”
自从这姑娘登基自封为女帝之后,自己真是来看不懂这姑娘了。
自认为也是一代明君,自认为能够治国齐家。
为何连抵抗一下的实力都没有?这几日大梁军队被慕容玫杀的节节败退,王歆开始自我怀疑。
是自己不够强吗?
不,是慕容玫更强!
所以王歆只能选择放弃。
敌强我弱,为了少伤及无辜百姓,王歆只能选择放弃。
哪怕他对权力再痴迷。
王歆下令,命令国州府不得再抵抗,所以慕容玫的军队在接下来的路途中并没有再受到阻拦。
就这么一路来到了帝都。
能力最强的这位君主选择了放弃。
为何会放弃?
仅仅是因为不忍心看着无辜百姓的平白无辜地遭灾吗?
这已经没有人知晓了。
所有人只知道,在慕容玫进军帝都后,所有大臣都恭恭敬敬的跪在城门之外,投降。
慕容玫亲自下马,将这些人一一扶起。
看着这些或是熟悉,或是陌生的脸庞,不由得感慨万千。
然而没有看到王歆。
“宁熙帝陛下呢?”
没有人知道。
帝都中心,火光冲天。
所有人都呆住了。
王歆这是给所有人安排好了生路,然后自己去**了?
慕容玫顺着众人的眼光看去,也愣住了。
飞快的甩掉了身上的铁甲,长发一甩,翻身上马。
缰绳狠狠一抖,马鞭狠狠一甩,双腿一夹马肚,那匹马受了惊,飞一般的窜了出去。
风吹的眼睛生疼。
慕容玫眯起了眼睛。
王歆,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
你就是对我不满,你也不必要如此折磨自己,要来就冲着我来!
冲着我来!
你何必这么折腾自己,让我……伤心呢?
你若怨恨我,你就直接表达出来,又何必这么和自己赌气呢?
慕容玫伏在马身上,只祈求马能再快一点。
王歆坐在承明大殿之上,身边侍立着王一。
“陛下,你就快逃吧,想必以您和长乐女帝的交情,慕容玫必然会放你一马。”
王歆仍端坐着:“王一,要不就你先逃吧。”
“主子,我在跟你的那一天就发誓了,只求能死在主子之前!”
王歆轻轻笑了:“谁我们一定会死?”
“主子,你既下定决心要死,又有什么人能拦得住?”
王歆把玩着手中的一枚棋子:“慕容玫可以。”
棋子落地,碎裂。
“就她?就那个忘恩负义的女人?”
王歆皱眉:“王一。”
王一讨好地笑笑:“主子,我这不是在替你鸣不平吗?”
“不怪她。”
“那怪谁?”
“我。”
“你?”
王歆默然。
是自己灭了慕容玫的国,是自己把慕容玫逼上了复仇这条路,是自己中了王昭奸计,一手将慕容玫推的离自己来远。
一切都怨自己,一切都不怨慕容玫。
所以,她想复仇,就让她复;她想攻大梁,就让她攻大梁。
只是,这一切,恐怕会成为永久的秘密了。
罢了,就让这一身秘密葬身在这火海之中吧!
慕容玫仍在快马加鞭,额头上已经渗出了汗水。
汗水流入眼睛,生疼。
离那火堆更近了一些。
不顾背上的伤,直接飞起,跳离了马背。
使出轻功,直接掠到了承明大殿的台阶之下。
停下时,气息便有些不稳。
慕容玫抬头,看着这高高在上的巍巍宫城。
昔日金碧辉煌的宝殿已经葬身火海。
慕容玫吸了一口气,撩起外袍,跑上了台阶。
浓烟滚滚。
大殿内,王一的声音已经带了哭腔:“陛下,快逃吧!”
王歆岿然不动。
“陛下!”
王歆的声音冷酷:“你要逃你就自己逃!”
王一留下了:“陛下,臣发誓过……”
王歆微微一笑:“好,没错,你是发誓过。”大殿之内浓烟滚滚,呛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慕容玫没有丝毫停顿,就这么一路跑进了承明大殿。
才打开宫殿之门,一股浓烟扑面而来,慕容玫呛得直咳嗽。
后面的护卫们也气喘吁吁地跟上了。
“陛下,三思啊!”
“还望陛下三思!”
慕容玫没有听,深深吸了一口气,就往大殿里冲去。
“你们不你跟着我,在外面守好!”
门一开,火焰火花又蹿的老高。
慕容玫闭气。
在大殿之中寻找着王歆的身影。
“王歆,你还傻愣着干什么?快逃啊!”
“玫儿,你可终于来了。”
慕容玫扑了上去,抓住了王歆的双臂:“快逃,我带你出去!”
“不必了。”
“为何?”
“玫儿,你父皇。”
慕容玫想起了北齐覆灭的那一日,父皇明明是可以逃脱的,却偏偏要以身殉国。
“王歆,我求你了,你就把这当作是我求你,可好?”
“不好。”
慕容玫眼神恳求:“为何?”
王歆抬起手,理了理慕容玫凌乱的鬓发:“玫儿,这些年,你就仗着我宠你,你干过什么事?”
慕容玫的手攥紧了王歆的衣服:“求你,别了。”
王歆微微一笑。
既然自己是将死之人,就将这世上所有的情丝都断了吧!
王歆抓住慕容玫的手:“要不我一一道来,讲与你听听?”
慕容玫眼神愤恨:“谢谢你,不用了。”
“王歆,我今儿来是来救你出去的,不是来听你编故事的!”
“出去?你觉得我们还出的去了吗?”
慕容玫顺着王歆的眼神看上房梁。
房梁已经开始燃烧。
慕容玫急了:“王歆,你快跟着我逃出去!”
“不必了。”
“为何?”
王歆微微一笑,嘴角流下了紫黑色的血。
原来这人刚刚和自己拉西扯只是为了拖延时间。
慕容玫又气又急:“王歆,你在干什么?”
王一也受到了惊吓:“主子,你怎么了,主子?”
“玫儿,我现在……和你父皇当时的处境一样,我……”
慕容玫快疯了:“王歆,你快告诉我你服的是什么毒!”
王一帮腔:“主子啊,你怎么能这么自暴自弃呢?”
“服毒?我为什么要服毒?”
慕容玫看着王歆装疯卖傻,更气了:“你你……唉,王歆,你,唉……”
“玫儿,我就要死了。”
慕容玫眼神木愣愣的:“胡,你不会死的!手呢?手,手给我!我帮你把把脉!”
一边着一边就捞过了王歆的手。
王歆轻轻将慕容玫的手推开。
“玫儿谢谢你,不用了。”
慕容玫气不打一出来:“王歆,我告诉你,现在这个国是我的,所以你人也是我的!我是皇,你是臣,你不听我的话就是抗旨!”
“抗旨如何?你倒是杀了我呀?”
慕容玫的表情像是吞了苦瓜:“你你……你在想什么?”
“玫儿,你可曾爱过我?”
慕容玫正在气头上,想都不想就回了一句:“不曾。”
王歆口吐紫黑色的血:“好啊,好个不曾……”
慕容玫狠狠扑了上去:“王歆,王歆,我错了,我……”
有些疑惑:“王歆?”
随机大声吼到:“王歆!”
拼命摇着手中的人:“王歆,你快醒醒,王歆,你听得到我话吗?王歆!”
王一也扑到了王歆的尸体上:“主子啊在,主子!那快醒醒啊,主子?”
清秀的容颜依旧。
慕容玫白衣委地,怀里就这么抱着一具尸体。
原以为,自己只要攻下了大梁,自己和王歆就可以一生一世在一起。
永不分离。
结果现在看下来,是永远地分离了。
慕容玫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她推测,王歆和自己一样自私,必定也和自己一样,是惜命的人,只是没想到……竟然自杀了!
慕容玫已经哭不出来了。
女人不哭,才是最可怕的。
慕容玫的手颤抖着,轻轻抚上了王歆的脸颊。
王一已经不忍心看下去了:“陛下,走吧。”
慕容玫摇摇头:“我要留在这里陪他。”
“陛下,您这是想葬身火海吗?”
慕容玫双眼无神,喃喃自语:“什么火海,我这不是在郊外吗?”
王一皱眉:“郊外?”
“是啊,郊外,田野上,鸟语虫鸣,花舞叶摇,这么美好的景象你怎么不知道如何欣赏?”
王一难以置信。
这女人疯了?
大殿在坍塌。
门外的护卫有些焦急。
虽直觉是进入大殿救出陛下,可是陛下下令了,所有人在殿外等候。
游南弋和楚静娴都来了。
“你们愣着干什么,快进去救人!”
有人为难:“将军,这……陛下下了命令不允许我等入内!”
楚静娴直接推开了拦住自己护卫,就冲了进去。
游南弋紧紧跟在楚静娴身后。
进殿,只有满目浓烟。
“你们都是蠢人吗?就这么站在宫殿外,连火都不救?”
这火势,根控制不了!
游南弋和楚静娴冲了进去,希望能把慕容玫救出来。
找到人时,两人看到慕容玫抱着王歆。
王歆嘴角还挂着紫黑色的血。
两人面面相觑。
王歆这是怎么了?
两月之后,慕容玫帅军队回到北齐,第一件事不是庆功,而是下令将王歆葬入皇陵。
直接葬在自己的墓穴里。
大梁亡。
北齐长乐女帝同意了天下。
长乐六年,元月,慕容玫改国号“北齐”为“歆”。
歆者,香气是也。
慕容玫希望自己所统治的国家能凭借德行与实力闻名于西洋诸国。
也是对王歆的惦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