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六年,元月,长乐女帝驾崩。
靖国公主慕容瑰继位,史称靖安女帝。
那日,,慕容玫攻破大梁后,王歆服毒自尽,慕容玫将王歆的尸体带回北齐。
葬在了父皇和母妃身边。
冰棺,冰宫。
可以保证他的容颜永驻。
然后,慕容玫就莫名其妙的染上了一种怪病,一天之内病情发作,慕容玫就死了。
举国哀悼这位英明神武的女帝。
群臣看着慕容玫的“尸体”被镀上了一层金,又裹了一件金缕衣,放在了琉璃棺内,运送到了京郊,和天景帝和德妃葬在一起。
皇陵外,为了保证慕容玫制造出的冰不融化,慕容瑰每年都会在民间选体质好的少男少女习武,以维持冰宫的正常形态。
每年因此而死的人不计其数。
皇陵外,部都是森森白骨,还有没有腐烂的尸体。
尸体都冻得发青。
在歆王朝被灭的那一天,起义的士兵们看见皇陵周围部都是森森白骨,阴气逼人,无法靠近。
原起义军是想将这座皇陵给一把火毁掉的。
结果提出这个建议的人当晚就被冻死了。
死尸的表情很奇怪。
就像见到了鬼一样。
按理,冻死的人应当一丝不挂,神态安详。
蹊跷,真的很蹊跷。
也不知道是何人作案,所有人只知道屋内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有些人相信,这是天命,上天不允许歆王朝历代帝王的陵寝被破坏。
这一切都是后话。
在慕容玫“下葬”的那一天。
有些大臣松了一口气,在这位皇帝手下干活儿实在是累的很。
虽工资很高,但是没有外快,没有娱乐,整天就只能干活儿。
更多的大臣则是抱头痛哭。
北齐复国,大梁覆灭,四海统一,这种丰功伟绩何人可及?
然而,这一切都是北齐的史官所记载的。
那时,慕容玫正在骑着马,向着京郊赶去。
粗布衣服,头发用束发带扎着,骑着黑马,和送灵抬棺的车队基上可以算是擦肩而过。
慕容玫遥遥注视着车队,遥遥注视着慕容瑰和那些悲痛欲绝痛哭流涕的大臣,一时间竟有些心软,思考着要不要放弃自己的决定。
头发一甩,缰绳一抖,慕容玫毅然决然地继续出发。
回无极山。
公孙仿和祁容在山脚下等着慕容玫。
“玫儿,师傅就知道你是会回来的。”
当年师傅的预言部变为了现实。
现在的慕容玫已经厌倦了自己,厌倦了自己赌上一生所换来的生活。
她决定放弃。
现实是很残酷,但是都是慕容玫一手造就的。
很无奈,命运弄人,慕容玫强大,强大到可以主宰别人的命运。
却也弱,连自己的命运都主宰不了。
在经历了父皇和王歆之死后,慕容玫决定回无极山,隐居。
皇位传给自己的妹妹。
传,在长乐女帝驾崩后不久,无极山山顶多出来一座冰宫。
自此,大都京郊就有了两座冰筑的宫殿,因此,大都附近的温度直线下降。
宫殿没有名字,因为有由冰制成,所以当地百姓取名冰宫。
站在山底,仰头看向山巅,可以遥遥地,隐隐约约地看见这座宫殿的大致轮廓。
冰宫中雪青殿,冰泣殿,霜舞殿。
极尽奢华,久立不衰,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传这座冰宫中还住着一名女人,琥珀色的眼睛,乌黑的头发,眼神忧郁,周身散发着王者风范。
慕容玫每日就在这座宫殿里练功,漫无目的地闲逛,还有……回忆。
白色长裙在地面上拖得极长,赤着双脚,并无一件首饰,长长黑发就这么随随意意地披散下来。
没有人见过她的正脸,只有惊鸿一瞥,便觉这女人是天仙子下凡,直觉自己的眼被亮瞎了。
肌肤雪白的发亮,再加上温柔忧郁又不失凌厉的目光,周身的王霸之气混着仙气。
美若天仙。
虽美得如天仙一般,行为却可怕得比魔鬼更甚。
就是一朵罂粟花,外表美丽,行事作风歹毒不留余地。
靖安十年,草原余孽作乱,靖安女帝派老将楚静娴带兵镇压叛乱。
然而宝刀已老。
楚静娴被攻击得节节败退。
而草原余孽一路高歌猛进,直逼京郊。
慕容瑰慌了,不知该如何是好。
虽也是韬武略,但是和慕容玫比起来,慕容瑰还是差了一截。
在场有老臣叹息:如果长乐女帝仍然在世,或许大家就不会这么慌乱了。
这句话提醒了慕容瑰。
慕容瑰这才想起来自家的姐姐可能还没有死,可能还在无极山上吃雪呢!
如果姐姐再度出山,所有问题不都迎刃而解吗?
慕容瑰亲自来到无极山。
无极山已经变成了一座雪山,从山脚开始,白雪皑皑,再向上,则冰冻三尺。
非一日之寒。
就算是武功高强的人,如果不借助工具,也无法登上这座山。
山顶之上,立着一座宫殿,飞檐峭壁,隔离天日。
廊腰缦回,檐牙高啄,看着好生眼熟。
慕容瑰思索了一下。
这不是大梁的皇宫吗?
滑溜溜的悬崖峭壁,摔下去就是一个死,慕容瑰打了一个冷战。
自家姐姐为何要把这宫殿建造的如此不尽人意?
想要上山,连搭把手的地都没有!
山上,还悬挂着已经被风干的人的尸体——企图上山,最后因各种原因而死在道路上的人们。
冻死的,渴死的,饿死的,都有,更多的是摔下山摔死的。
摔得粉身碎骨,尸体被冻得乌青,却永世不会腐烂。
慕容瑰很好奇,听这山上还有祁容公孙仿等人,为何不见踪影?
祁容和公孙仿都住进了慕容玫建立的宫殿之中。
几人武功高强,抵御这么一点寒气自然是不在话下的。
只是所有人都看着慕容玫的头发渐渐变白。
十年,其他姑娘还顶着一头乌黑闪亮的秀发时,慕容玫的头发已经花白。
随即又渐渐变得雪白。
辨不出肤色与发色。
在天景三十三年和靖安元年,慕容玫建立了两所冰宫,对真气的耗费极大,现在真气反噬,已经侵入慕容玫的肺腑。
祁容和公孙仿还有阿朱阿橙阿黄阿绿四位师兄六人日日夜夜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只希望能给慕容玫找到治愈的法。
慕容玫倒是无所谓。
师傅和师兄们送来什么草药药丸,慕容玫来者不拒地吞下。
师傅和师兄们想给慕容玫灌真气,慕容玫双手一伸,很配合。
没有用。
师傅和师兄们很沮丧,慕容玫看着六张沮丧的脸也就呵呵一笑。
一条命而已,何必那么在意?
德妃,父皇,王歆和慕容瑰是自己毕生最爱的四人。
已经有三人命丧黄泉,自己也是时候该走了。
只是放心不下慕容瑰。
而自己在无极山上,上山下山都不便,慕容瑰现在也坐在那个万众瞩目的位子上,日理万机,不定也没功夫理自己。
然而没有想到慕容瑰亲自来找自己了。
那天出门,原是想去打猎,看看有没有什么雪兔之类的猎物。
结果捡回家一只女王陛下。
有且仅有一只女王陛下。
慕容瑰嘴唇乌青,趴在宫殿门口。
慕容玫环顾四周,看看慕容瑰有没有带着护卫侍从。
没有。
慕容玫皱了皱眉。
这姑娘就这么那自己的性命当儿戏?护卫呢?侍从呢?
这姑娘是不是遇上什么难事儿了?这么千里迢迢不辞辛苦,拼上性命也要来见自己一眼?
慕容玫放下手中的打猎工具,将手放在了慕容瑰鼻子下面,探了探她的气息。
还好,没死,只是累昏了过去。
慕容玫抓起慕容瑰的衣领,脱下了自己身上的兔皮衣裹在了慕容瑰身上,一顿乱晃,把慕容瑰给晃醒了。
慕容瑰抱住了慕容玫的脖子:“姐姐!”
然后看见了慕容玫雪白的长发和近乎透明的皮肤。
“姐姐,你怎么了?”
慕容玫一脸嫌弃:“瑰儿,你是吃石头长大的吗?这么重!还不快给我下来!”
祁容扶额。
敢这么对高高在上的女王这般话的估计也只有慕容玫一人了。
“姐姐,瑰儿有一事相求。”
“那你拿什么来求我?”
慕容瑰翻了一个白眼:“姐,我求你了!”
慕容玫笑吟吟地看着慕容瑰,看觉得这姑娘哪哪儿都可爱。
“姐,我告诉你,现在有人组织人手,开始造反了!”
慕容玫皱眉:“你怎么不去自己解决?还有,你是这个国家的统治者,凡事要自己拿主意!等到山穷水尽时再来找我!”
慕容瑰的语气严肃了起来:“第一,这件事我已经尝试解决了,没有用,第二,这是我第一次来找姐姐你,第三,草原余孽已经攻到了大都城外。”
慕容玫听着慕容瑰的语气,不情愿的发现昔日的姑娘已经成长为了一位成熟的统治者了。
“好吧,下山!”
据那一日,和长乐女帝一样英明神武的靖安女帝站在城头上,亲自挥剑督战,和将士们一同抵御草原余孽的攻击。
然后一人从天而降。
衣袂飘飘地从天而降,手上空无一物。
所经之处,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下。
雪白长裙,雪白长发,琥珀色眼睛,近乎透明的肤色。
在战场上就有人跪下,开始祈祷,祈求这位神仙能给自己带来好运,使自己不至于葬身沙场。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跪下。
不是屈服于武力,而是屈服于自己无法控制住的意志。
只可惜,来的是一尊战神,更是一尊杀神。
会威胁到慕容瑰性命的人不能留!会威胁到整个国家国运的人不能留!
我已经失去了很多,最后的我不能再失去了!
手指一弹,在空中坠落的雪花聚集在了一起,形成了一架琴的模样。
先是白色,随后慢慢变得透明。
雪花凝结成了冰。
透明的冰发出淡淡的蓝光。
慕容玫的指甲在头上划了两下,白色发丝飘落,慕容玫接住,拴在琴上。
透明琴身,白色琴弦。
透明的指尖拂过细细的琴弦。
只可惜,能听得懂自己琴音的人是再也听不到自己的琴声了。
指尖发力,在琴上重重扫过。
所有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不由自主地去凝神倾听。
琴声诡谲,实在不像是眼前这位女子所应当演奏出来的。
琴声将草原汉子们震的七窍出血,倒地而亡。
死不瞑目。
慕容玫一口血吐出。
然后体内的血就像溪流一般,源源不断地从口中冒出。
“姐姐,不要!”
在场的所有将士听到了这女王陛下撕心裂肺的这一声,齐齐抬首。
姐姐?是长乐女帝陛下吗?
琥珀色眼睛,还有传中极强的寒系武功。
是慕容玫没错了。
齐齐跪下:“参见长了女帝陛下。”
慕容玫试图抬手,擦去嘴角的血渍。
震惊的瞪大双眼,不敢相信。
手,在眼前,化作雪花,慢慢消失,慢慢飘落在地。
慕容瑰看着这骇人的一幕,震惊的不出话来。
所有人都看着慕容玫化作雪花,随风而去。
落在地上。
融入泥土。
守护这个国家三生三世。
只记战场血染沙,谁忆墙头雪似画!
据史书记载,在大梁,在宁熙帝王歆还是宁王殿下时修建的那几座寺庙出现了一丝异常。
异常出现在同一时刻,而且只出现在了宁王殿下在慕容玫坠下悬崖时许诺修建的那几座寺庙里。
那一刻,雪花纷纷扬扬落下,只落在了宁熙帝下令修建的那几座寺庙屋顶上。
大梁地处南,气温还是很高的,奇迹的是这些雪花都没有融化。
雪花在屋顶上慢慢由蓝色变为了紫色,先是淡淡的紫,然后就变成了深紫色,深紫色再渐渐变为黑色,就如同黑色的煤炭一般覆盖在了屋顶黄色的琉璃瓦上。
黑色的雪花就留在了寺庙屋顶上。
寺庙里的僧人怎么清理都清理不掉。
第二天,有人惊讶地发现黑色的物质在阳光下闪着红色的光。
黑色来浅。
慢慢变成了红色。
血红色。
血红色,是血吗?
寺里的僧人们尝试着将那有着浓浓血腥味的不明物体洗去。
洗多,那种洗不掉的液体就顺着房屋屋顶慢慢滑下。
嘀嗒,嘀嗒。
流了整整一个月。
流下地面的不明液体很黏稠,只要去稍稍碰一下,就会粘在手上。
粘在手上以后,就会蔓延到身,导致身溃烂,不治身亡。
这样死去的僧人大概有几千人。
一个月过去了,屋顶就像被雨水冲刷过一般,露出了金黄色的琉璃瓦。
地面上那一摊红红的西也不见了。
只不过每做寺庙里多出了一大丛火红的玫瑰花。
这种花似乎还有灵性。
首先,这种花是不会让人靠近的,凡事靠近这种花的人都会受到这种花的攻击。
花的茎可以自由生长,花瓣随时可能掉落。
花茎可以抽人,花瓣则是一枚一枚型的匕首。
而且玫瑰花的花茎上是带刺儿的……
因此,被这种怪花攻击,是一定会见血的。
所有人都知道了大梁宁熙帝所修建的寺庙里可能出现了妖怪。
前去烧香拜佛的人是来少,冲着那从玫瑰花去的人倒是来多。
没有人知道这些花是怎么回事,鉴于这些花的出现十分怪异,就有人猜测这可能是一从花妖,修炼多年,有了灵性。
有人提出了质疑,这些花如果真的只是花妖,那必定这是极其罕见,极其稀少的,而现在每一座由宁熙帝陛下主持修建的寺庙里都有,这从花是花妖所变的可能性似乎不大。
玫瑰花丛就这么一天一天地扩大,但是所有人都束手无策,不知道拿这从花怎么办才好。
花的长势日渐喜人。
有个别比较敏感的分发现这些玫瑰花周围的气温好像会低一些。
三年之后,这些玫瑰花停止了生长。
花丛附近逐渐开始结冰。
靖安女帝慕容瑰听了地来的种种报告,决定亲自去走一遭。
一面是去安抚民心,另一面则是好奇,希望能亲自看看这些花儿到底长什么样。
因为……这些花总是会让慕容瑰想起慕容玫。
美丽,冰冷,霸道。
靖安女帝的车驾排了百十余里,来到了帝都城内的一座寺庙。
帝都城内还流传着很多关于慕容玫的传。
慕容瑰骑着马,扮作护卫的模样混在护卫队里。
听着关于自己姐姐的传,当年叱咤风云的人物,最终化作了一捧白雪,不知去向。
而自己的年纪也已经不了。
慕容瑰骑着马,溜达到了皇庙内。
触目所及,皆是妖艳的玫瑰花。
红色的。
在阳光的照射下,慕容瑰惊讶的发现这些花还泛着一抹淡淡的金色。
慕容瑰看见了这一丛花就忍不住想起了慕容玫。
于是向前走了一步。
“陛下!”
慕容瑰这才想起了这些花是会攻击别人的。
迟了。
慕容瑰被伸出的藤蔓卷进了花丛。
身边的护卫们还来不及反应就看着慕容瑰被卷了进去。
护卫们拔剑,对着这些花茎一阵乱砍。
玫瑰花挥舞着花茎,部都抽在了护卫们身上。
剑纷纷掉落。
所有人眼睁睁地看着女王陛下被卷进了花丛,无能为力。
这下女王陛下可能要去当花肥了。
慕容瑰在被卷进去之后,很快就又被卷出来了。
据靖安女帝陛下描述这不是花妖,而是长乐女帝陛下的灵魂所化,长乐女帝陛下的前世是一粒冰渣,凝结在了玫瑰花上,日日吸收玫瑰花提供的养分,直至幻化成了人形,投胎在了帝王家。
所有人都觉得女王陛下疯了。
但是看着女王陛下日日夜夜通宵达旦宵衣旰食,又觉得女王陛下并没有疯。
这件事,成了一件迷案。
也有老臣想起了天景帝在慕容玫出生前所做的一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