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风沂握着他的手指不自觉的轻轻摩挲起来,淡淡的道“叶姑娘自然会平安的。”
“那好,年节要到了,许个愿望吧。”云辞看着旁边的灯笼,忽然断了之前的话,笑着问蓝风沂。
蓝风沂看着他,他的眸子里映着红灯笼,朦朦胧胧却又清晰透亮,他恍惚一下,笑道:“我能有什么愿望?”
云辞道:“你提一个吧。”
蓝风沂点点头,看着他,许是气氛太好,那抹红色飘到他心间,他低声道:“我想要的,不过是阿辞像这样,在我身边就好了。”
云辞没话,蓝风沂顿了一下,片刻之后,他莫名的一些惴惴不安被自己打消,他笑了一下,试图找句话把这件事揭过去,可刚要开口,云辞忽然道:“好。”
他大概觉得自己听错了,那么明的人呆愣了一下,问道:“你什么?”
云辞笑着摇摇头,“我好,我陪着你,只要你不嫌我烦。”
“可你……”蓝风沂不敢相信他能放下星辰,还没出口,云辞便回答他的疑惑:“我承认,我放不下她,所以有时候也许会对你反应不太正常,可是风沂,如果你要求的是陪着,那我能做到……”
“对,陪着,陪着就够了……”蓝风沂道:“你你爱她,我再强行挤进去,不是挖你的心么?”
云辞笑了笑:“我的风月感情就那么点,你就算挖空了我的心,也只是那么点儿,给了别人,风沂,我陪着你,陪到你有朝一日可以放下我,发现我也不过尔尔,无聊,娇气,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还幼稚的很,做你的亲人还行,做个走一路的人,就太差些意思了。”
蓝风沂许是被这兜头的惊喜砸懵了,他生怕云辞转头又告诉他一切都是开玩笑的,又想找个地好好冷静一下,匆匆吩咐了一句停车先去找个客栈住着,人便已经推着轮椅离开。
云辞望着他远去的背影,一只手放在自己的胳膊上,轻轻摩挲了两下,细雪时而落在他长长的睫毛上,于是江南城一片白茫茫的模糊,思景早代替了思忧的位置,捧着暖炉走到云辞身边,低头恭敬的道:“殿主,风大人怕您觉得冷。”
云辞没为难他,静静的接过暖炉,忽然轻声问道:“这样他是不是会高兴一些?”
思景一愣,明知道他的是什么,却不敢接话。
云辞道:“我不舍得扫他的兴致,反正我们的话你也会告诉他,那就由你告诉他吧,这里没有道长了,他了解我,走了就绝不会回头,所以啊,就不要让我的背后举目无亲,他知道我挂念着的……”
这是云辞第一次对思景这么多话,思景有些受宠若惊,但又不知道这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斟酌了片刻,心翼翼的问了一句,“殿主是想……”
“我什么也不想,没人比风沂更了解我,你告诉他,他自然就懂了。”
“是,”思景点点头,片刻后道:“殿主,下榻的院落已经备好,请殿主移步。”
云辞一身洁白的狐裘裹着颀长消瘦的身子,与之前蓝风沂所赠的不同,这件是他路上向商人买的,和他曾是玄机阁少主时穿的类似,洁白的披风上,下摆出绣着一支艳红色的梅花,狐裘是上等的货,刺绣却是二流,路上这种样式的披风没有一千也有八百,男女通穿,穿的好了一身高雅气质,穿不好了像是施效颦,唯有云辞,思景甚至觉得,这披风穿在他身上,活生生的多了份清冷冰凉,不高洁也不庸俗,只是冷。
云辞站了片刻,见蓝风沂是没有要回来的意思了,看见路上儿咯咯的笑着,时而在他身边撞到他的腿,恍然觉得自己喜爱闹脾气黏在那道士身边的日子仿佛恍如隔世,他刚刚对蓝风沂他孩子气,好像那些拿来逗人欢心的孩子气,已经时隔多年,经久不见了。
思景在前面领路,他跟着走,马车也跟着他走,蓝风沂的安排向来最妥当,宅子隐蔽又僻静,种着两棵红梅,此时正是盛放,院子不大,省得他偶尔心慌,风格摆设符合极了云辞的审美,云辞笑了笑,对思景道:“你看,他多了解我。”
思景不知所措,不知道该什么,云辞摆了摆手,他便立刻离开,似乎还长叹一口气。
云辞很冷,解下披风直接钻进了被子里,将自己蜷成了一团,认真的给自己取暖。
过了片刻,蓝风沂许是担心别人照顾不好他,自己便匆匆消化了心情回来,带着一串糖葫芦,这种天气不该有那么好的糖葫芦,蓝风沂恰巧看见,那鲜艳的红色,让他的心瞬间明艳起来,以至于乐极生悲的一锭银子买了个糖葫芦,忘了等人找零。
不过这种事他并不在乎,连日来仿佛只有如今最高兴,带着糖葫芦刚走到院子里就叫了起来:“阿辞,给你带好西了。”
“什么?”云辞强撑着睡意从被子里爬出来,蓝风沂上前,把糖葫芦递给他,“你以前不是最喜欢吗?”
云辞看了一眼那串很饱满鲜红的山楂,道:“我已经不吃甜的了。”
蓝风沂一只手握着他暖了半天依旧是冰凉的手,运了内力渡过去,道:“人嘛,总是贪心,难免得陇望蜀,你刚答应了陪我,我就想让你还像以前一样孩子气。”
“甜吗?”云辞眨眨眼,盯着糖葫芦的目光有些热切。
蓝风沂一笑,道:“卖家告诉我很甜很甜。”
云辞接过咬了一口,致的眉目瞬间皱了起来,他一下子把糖葫芦塞在蓝风沂手里,道:“酸死了。”
蓝风沂不服气,疑惑的接过糖葫芦,咬了一口,果然酸倒了牙,他皱了皱眉,极克制的没有做出云辞那副夸张的表情,把“酸葫芦”放在一旁,看着云辞皱巴巴的脸,忽然笑了起来,“至于不?”
“酸死了……”云辞懒得理他至不至于,谁吃谁知道,不这样都是装的,他可不想装,现在牙还没有感觉呢,酸味要是能谋杀,他此时可能已经死了。
蓝风沂扶着他躺下,摸了摸仅仅是温热的被子,叫道:“思景,再送床被子。”
“你想压死我啊?”云辞无语的了句。
蓝风沂皱皱眉,问道:“你是不是还有哪儿不舒服,这年怎么这么畏寒,以往也没这么严重?”
“真是见了鬼了,你们的内力都知冷知热的,只有我的内力这么不靠谱,只知道冷。”云辞埋怨的了一句,在江南这地界,他哈了一口气能变成白雾,蓝风沂有些心疼,云辞忙道:“你可别想抱我,这个要缓缓。”
“嗯,知道了。”蓝风沂只是把被子拥的更紧,“你睡吧,我出去给你弄点儿热水。”
“好,”云辞的声音软软糯糯的,是快要睡着的样子,蓝风沂轻轻笑了一下,竟是满心的满足,很快便离开了房间。
思景抱着被子进去,蓝风沂不忘交代了一句,“你轻点儿,别扰了他。”
“是,”思景点头,蹑手蹑脚的离开。
蓝风沂一边在院子里烧着热水,一边听隐卫道:“少主,魏家派人来接,他们听了您又把殿主带来了,要您杀了他。”
“开什么玩笑?”蓝风沂忽然笑了一下,问道:“你觉得可能吗?”
蓝风沂的一笑虽是漫不经心,却莫名带了些狠戾,隐卫颤了一下,道:“少主不会动殿主的。”
“以后这种事不必告诉我,你告诉魏家,我不会让他掺和进这件事,但是,魏家若是敢擅自动他,别怪我不客气。”
“是。”隐卫点了点头,很快离开了房间。
蓝风沂认真的烧着水,这世上只有这么一个人让他心甘情愿的在这雪天为他烧水,只有这一个人让他放进了一生所有的柔情,让他杀了他,就算是魏家和蓝家没了也不可能。
水热了之后,他用铜壶装好,放在之前特意找人用上好的紫貂皮做的袋子里,严丝合缝,抱起来暖和而不烫手,能热好几个时辰,他心翼翼的把这改良过的铜捂子放在云辞的被子里,摸起来被子倒热了一些。
云辞睁开眼,双手抱着他塞进来的铜捂子,懒懒的笑道:“也没那么娇气,你都把我当什么了?”
“当放在家里供着的琉璃娃娃了,”蓝风沂满意的感觉到他手上这会儿有点儿温度了,笑道:“再冷我就该给你找个暖床丫头了。”
“可别,我可消受不起,”云辞起身,捂好被子,对蓝风沂道:“这地界儿是玄机阁的地盘了,你若是想做什么,带着我不便,不用管我。”
“那你怎么办?”蓝风沂问道。
云辞的手在被子里轻轻摸了摸那枚古朴的戒指,笑道:“我没事,好了陪你,你先做你的事,反正你也在帮我,我还担心什么。”
“好,魏家今日来见我,他们是地头蛇,若是能和离星殿合作,许多事也好做的多。”
“嗯,我听闻这几日晚上璧合苑有灯会表演,我让思景陪我去看看。”
璧合苑,取自珠联璧合,如今虽不在江南最繁华地带,但这个璧合苑却是整个江南最华美的青楼,每年年节前后都有表演,还会选出花魁姑娘,非常盛大,每年都有无数人在这些天里去免费围观那些倾国倾城的姑娘们。
云辞心知肚明蓝风沂做的事一定并非是因为他的仇,他既然答应了蓝风沂陪着他,就只愿星辰平安,不会再回头找她,也不会将这些作为让蓝风沂帮他报仇的筹码,只要蓝风沂信任他,他会安安心心的办着自己的事,不打扰他的事,并陪在他身边。
蓝风沂却一下子不满起来,道:“不行,不让思景陪你去。”
“怎么了?”云辞难得见他闹别扭,颇有趣味,问道。
蓝风沂道:“你若是想去我陪你去,今晚要去的话,让魏家明日再来就是了。”
云辞失笑,自当他是担心他的安,“不用了,我又不是三岁孩子,不需要你一直陪着,而且我武功恢复了,没事的。”
“我不是担心你的武功,我想陪你去。”蓝风沂看着他,有些希冀,问道:“可以吗?”
“可以,”云辞笑了笑:“风沂,是我有事还是你有事啊,不用对我这么心翼翼。”
“今日你与思景的我知道了。”蓝风沂忽然道。
云辞点点头,“确实是给你听的。”
“嗯,”蓝风沂有些闷闷的,“我了解你,知道你不会回头,可你也要信我,我不是那种为了把你留下折了你的羽翼的人。”
“好,”云辞也点点头,认真了几分:“我爹就是被最信任的人折了羽翼,他宁死也不愿留下,风沂,如果你信我,我自然会陪着你,如果你不信任我,非要逼我一无所有的留在你身边,逼我只有你身边无路可去,我……”
“你会杀了我。”蓝风沂淡淡的道:“我知道,你和你爹不同,他心里念着天下,无法下手,而你百无禁忌。”
“对,我自愿选择留在你身边,应该比被逼留在你身边你更喜欢吧?”云辞眼眸里带了星光,璀璨的让蓝风沂有些恍惚,他点点头,道,“我知道。”
“但你别以为这样就能和思景偷偷去看花魁。”蓝风沂忽然埋怨道。
“我明日带着你再去,帮你物色花魁,行了吧?”云辞无奈的道,“你以为谁都能看上我啊?”
蓝风沂看了思景一眼,思景额头是冷汗,当年他远远的见过云辞时,这少年从来不会有什么娇气孩子气,一身威严让人几乎不敢逼视,而且他长得虽然确实惊艳,但也实实在在是个男人,一点儿也不女气,哪个正常男子会喜欢?
见云辞也看了过来,思景忙收了心思,道:“殿主风大人饶命,属下绝不敢对殿主有非分之想。”
蓝风沂眉眼里都是笑意,道,“我也不需要花魁,你快睡会儿吧。”
“嗯”云辞点点头,人已经钻回了被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