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辞可以开口留下,甚至他相信蓝风沂会答应他,可到了最后,他也没出口,反正什么都清楚了,就最终再信任风沂一次便是。
碧水村离他们住的地不算远,可一路上没人话,云辞便忽然觉得这一路好远,他几次试图挑起话头,可想起河边一席话,便什么也不出来。
他讨好着蓝风沂,拼命让蓝风沂相信,蓝风沂对他患得患失,不惜为此将他困在身边,这段关系无论如何都错的离谱了,他们都用力过猛,却谁都不敢收回。
回到院子里,思景立刻迎了上来,蓝风沂坐在车上,直到云辞伸出手,他才扶着那双手下了马车。
思景直觉气氛不对,还未话,蓝风沂便弃了轮椅,站起来离开,经过云辞身边,低声道:“天亮之前,你……离开吧。”
云辞还未话,他像是落荒而逃,转身进了房间,将他晾在了院子里,等着月亮斜下,晨光升起。
思景担心的看着他,云辞却看向蓝风沂的房间,离开?他能走到哪儿去?他孤身一人,兴许可以召集他的摘星阁,可以杀回皇宫复仇,可是他已经离开了他的道长,还要放弃他的风沂吗?
蓝风沂和星辰最大的不同,在于星辰明白这世上失去了任何一个人,另一个人都可以活着,在于星辰爱他,愿意让他选择自己想要的一切,即使自己要她好好活着,可是风沂不行,他没办法让他选择,他爱他,是如果失去了他也会毫不犹豫的毁了自己。
他不能看着风沂从此不再是那个温润如玉的公子,不能看着风沂毁了自己。
他走到风沂的房间前,知道风沂能听见,低声道:“我若是走了,你忘了我好不好?”
我不贪恋你给的好,可不想看着你因此作茧自缚。
房间里没有声音,他继续道:“你可以为了蓝家做一些事,我不会涉足,只要你别借这些,毁了自己好不好?”
他完这些,不等回答,转身离开,还未走到门口,蓝风沂的门忽然被打开,一直手强行扯过他的手腕,把他紧紧抱在怀里,他能的推开,却听见蓝风沂低声:“不行,我后悔了,我不让你走……”
“对不起,我不让你走,就算是这样,就算是你不再像之前一样真心待我,只要你留在我身边,我不能让你走……”
“你收手,不再干涉北林的事,我就留下,永远陪着你……”
“不行!”蓝风沂眼眶有些红,道:“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我第一次见到你,就开始默默喜欢着你,你那时候还那么,我想着守着你长大,就什么都好了……”
云辞担心的叫道:“风沂……”
蓝风沂继续了下去:“玄机阁派人来抓你时,我根没怕你不是孩子的一面,我怕的,怕的是你离开而已,我不想让你离开,即使你双手染血,即使你一无所有……”
“我为此付出一双腿,我以为你会因此而留下,可我不知道自己束缚了你,从那时起,你明明在我身边,却好像在逃避我,你不让我接近也不会与我太近,只要我有任何风吹草动,你比任何人都紧张,我原以为,以为你是在乎我,可事实上,是因为你对我的愧疚……”
“你在我面前提起她,画她的画像给我看,我知道,我的喜欢卑贱又恶心,不想让你知道,可我又痛恨与你为什么总是猜不到,我嫉妒她,我那时就嫉妒她,嫉妒的要死,我甚至想着,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能这么念着我,我都心甘情愿,所以我才发现,我与你的牵绊,只有一双腿,让你永远都忘不了……”
“玄机阁那件事发生后,你不知道我有多生气,她毁了你十年的苦心经营,害你身陷囹囵受尽折磨,我计划直接杀了她的,我恨她,可是看到她的时候,又部放下,你那时命悬一线,我只敢把希望寄托于她的身上,我原,以为你好了之后我就杀了她……”
“可是她真的太好了,我原以为,我会比那些女子更爱护你,让你慢慢接受我,可是她不一样,她那么好的女子,我自觉永远都比不过她,而你失去记忆,不顾一切奔向她,你避我如蛇蝎,我才发现,如果你不知道这双腿是因为你而断,如果你不记得那些好,你永远都不会喜欢我,而她,她可以轻易得到你的喜欢,即使你失去记忆……”
“我真的是无比庆幸,腿好的事一直没告诉你,才能逼你留在我身边,我甚至庆幸,皇宫那晚你伤的那么重,冷了心,身边只剩下我,可是我怎么忘了,你冷了心,于是连我也不要了,你逼我走,我才终觉永远都不可能走进你心里,一念之间,仅仅一念之间,我为了困住你,对你下了蛊……对不起……”
“我曾经有那么多原以为,如今才发现,我终此一生,都不该指望你能真心喜欢我,让你留下已是求之不得,可我得陇望蜀,根无法放弃……”
云辞想安慰他,可当事人是自己,便怎么也不出话,他有什么好的,怎么会值得上星辰和风沂所有的喜欢,可蓝风沂仿佛看出他的心思,抱着他,把头埋在他颈间,低声道:“对啊,你有什么好的,可是我喜欢你,看你怎样……都是好的。”
“如果我愿意尝试喜欢你,你可会相信我,放过星辰?”云辞任他抱着,轻声道。
“你不会的,你尝试过了,你没办法喜欢我……”蓝风沂声音闷闷的,云辞似乎感觉肩上有了一点湿意,他一时站在原地,算是和风沂部敞开了心扉,并且互相无法面对……
隐卫忽然出现,很没眼力见儿的道:“少主,碧水村县令……”
“滚!”蓝风沂怒了一句,“让他去死!”
隐卫想他已经死于剿匪,此时也什么都不敢了,默默地退了下去。
“阿辞,我不能收手,我……”蓝风沂身上颤抖起来,云辞从未见过这样的他,他们两个都早已想过这么一天,可从未想到的是,他还尚能这么平静,蓝风沂竟然为他,流了泪。
他把手放在蓝风沂肩上,轻轻拍了拍他,低声道:“对不起风沂,未能早些发现你的心意,承蒙厚爱……我答应你,日后无论如何,即使离开你,我也……不再见她好不好?”
蓝风沂向来拿云辞当孩子,而此时他自己反倒像个孩子,云辞轻声安慰他:“你和她,与我向来一样重要,她是我所爱,你是我的家,既然你不喜,我不见她便是,只是你若伤害她,我也不能再见你,风沂,你记住,我不会为了你伤害她,也绝不会为了她伤害你。”
蓝风沂埋着头不起来,云辞轻笑,扶着他进了房间坐在床上,转身背对着他,道:“我不看你哭,这不还有几天吗,我过一直陪你到你嫌我弃我,或者……折我羽翼的一天。”
云辞刚要转身离开,蓝风沂忽然叫道:“阿辞,阿辞……你能不能,留在这里,陪我一会儿?”
云辞笑道:“你要我回头的啊?”
蓝风沂无声的点点头,嗓子哑的不出话,但云辞也已经感觉到了。
他回过头,第一次看见那么温尔雅的蓝风沂红了眼眶,在他面前失态,睫毛上甚至挂着泪水,脆弱的不堪一击。
他心里一痛,忍不住上前几步,蹲下身子握着蓝风沂的手,笑道:“我这一辈子的矫情,一辈子的苦口婆心都给你了,风沂,你可让我歇歇吧……”
蓝风沂不话,云辞只是笑,“怎么了,天天着宠着我,现在是谁宠着谁?”
“蛊毒的事,你不怪我?”蓝风沂压着嗓子,低声问道。
“哎哟你怎么又来了,”云辞揉了揉额头,道:“好了,今日到此为止,我实在不出什么苦口婆心的话了,你睡吧,我等你睡着了再走。”
“你别走……”蓝风沂紧张的看着他,像只无助的兽类,虽然以往有着锋利的爪牙,但此时一身柔软,毛茸茸的,让云辞一而再的心软。
“好了我不走,我在这里守着你,快睡吧,蓝大少主……”
他最后几个字的有些戏谑,看着蓝风沂躺下休息,他心的把被子盖在蓝风沂身上,不止苦口婆心,他把这近十七年来能给的心翼翼都给了他。
他还有星辰,风沂只有他,家族待风沂并不好,他尚且年幼时一度以为日后会一直和风沂住一起,让风沂离开那个充满着杀戮和罪恶的蓝家,可不曾想,他的心里还装着别人,让风沂也变成了那样的蓝家人。
云辞在江南因为个人感情的事愁白了头,星辰在北林却因家国大计几天吃不下饭。
瘟疫一事,来势汹汹,病人早期只是低热,不影响正常生活,因此这么一群脑袋都快保不住的农人并不在乎,但这病到了后期,就会忽然出现一身红疹,红疹没有消退人就会喘不上来气,很快就会死去。
锦书的医术偏向仵作手法,锦云医术高超,但没见过这种病,想着剖尸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奈何这北林郡里百姓极其注重身后之事,一致认为剖尸这种事遭天谴,老天肯定会降下重罚。
锦无自长在锦书,不把剖尸当回事,第一次遇见这么大阻力,百姓守着尸体跟守着亲人一样,只要尸体多出了点儿不对,是不是锦无做的都要被百姓乱怀疑一顿,然后这群百姓会用来就不多的一点儿粮食来祭天,祈求上天不要降灾。
星辰简直要被这群人气笑,但这件事实在棘手,改变一个地区的民风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她还未想出什么好办法,侍卫便火急火燎的跑了进来,叫道:“姐不好了,一群百姓认为我等以毒粮赈灾,现在打了起来,企图烧了赈灾粮啊。”
这人还没出去,另一个侍卫跑了进来,上前就是一个大礼,“大事不好了姐,又死了一个百姓,已经是第十五个了,都吃了我们的粮食。”
星辰问道:“御医们检查过了吗?”
侍卫道:“检查了,粮食并未有任何毒性。”
星辰早就猜到这样的结果,倒也不甚惊喜,毕竟敢在锦书眼皮子底下对粮草动手脚,那一定是不想活了,就算是不想活了也做不到。
星辰揉了揉额头,叹了口气,“是不是他们吃饱了没事干,还敢想着烧赈灾粮。”
她是这么,但还真的不敢做什么,这群百姓固执的要命,此时闹事虽然有些匪夷所思,但似乎也在情理之中,她起身准备亲自去赈灾粮投放的地,燕马上扑过来拦住她,道:“姐,这群人还记恨你之前做的,怕是会故意为难你。”
“我不过去他们真把赈灾粮烧了怎么办?”星辰戏谑的问道。
燕皱皱眉,五官都纠结到了一起,她低声嘟囔,“你让那个……那个锦无去……”
燕不想承认一直看不对眼的锦无是有用的,一句话的嘟嘟囔囔,被星辰看的有些不好意思,心一横死拉着星辰的袖子,道:“姐,你不能去!”
星辰把她推开,无奈的道:“好了,我们就是奉命赈灾,如果这件事不解决,望山王府就是万劫不复,你放心,我没事的。”
燕犹豫了许久,见星辰目光坚定,便也不再多,默默的转过身,放星辰离开。
星辰走到门口的时候,又一个侍卫慌张的冲进来,一边陪着星辰走出去一边道:“姐,不好了,北林郡各县粮价疯涨,百姓拿着赈灾银,都去买粮了。”
星辰眉头皱紧,急匆匆的离开,却从未想过此时被她特意留在房间保护的姑娘,缓缓露出一个清秀漂亮的笑容,燕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走到门口,将纸条放在一个恰巧经过的侍卫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