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庶妃领着祁凤颜一路往新修的道观向走,面带笑容,不卑不亢,丝毫没有因为祁凤颜是未来太子妃的身份而低人一等。
“王庶妃有心了,诺大的太子府被治理的井井有条,上次我来府上时,还未有这般光景。”
祁凤颜脸上带着得宜的笑容,上下打量了眼四周,移步异景,一步一景,随处可见的花儿绽放,生机勃勃,连丫鬟的穿戴也活络许多,不像之前那么呆板。
也不知是不是敲打,王庶妃笑道,“祁二姑娘抬举了,从前在闺中时就帮着我母亲处理家务,初入太子府时是有些慌乱的,都是县主调教的好,我只是帮衬几把。”
在祁凤颜和顾翩之间,王庶妃偏向顾翩,顾翩是太子力保下的女子,还对太子有救命之恩,远不是祁凤颜能比较的。
闻言,祁凤颜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看向不远处,似是无意道,“过了年翩姐儿就十四了,之前倒也不觉得,如今瞧着,怕是京都城没有谁能比得过翩姐儿的容貌,含苞欲放,娇媚无双,也不知将来是谁有这个福气能把翩姐儿娶进门。”
“县主有殿下做后盾,所嫁之人必定不同凡响。”王庶妃笑着应付,
祁凤颜意味深长的看了眼王庶妃,“是么,李国公府世子年轻有为都配不上翩姐儿,放眼京都城还有几人能配得上翩姐儿?”
王庶妃蹙眉,对上了祁凤颜深邃晦暗的眼神,猛然惊讶,心里忽然有一个大胆的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逝,很快又摇摇头,否决了。
“许是县主年纪还,何况李国公世子又那般……”王庶妃欲言又止,又恰好到了道观前,王庶妃笑道,“这就是县主的住处。”
祁凤颜来的消息早就传到了顾翩耳中,顾翩此刻一袭深灰色长袍,未施粉黛,正跪在蒲团中,认真的翻看一册书。
“县主,王庶妃和祁二姑娘来看望您了。”兰草声提醒。
顾翩回头,撑着兰草的胳膊缓缓站起身,将手里的书放下,淡淡的看了一眼祁凤颜,王庶妃笑着环视一圈,不经意间打量了眼顾翩,年纪出落的十分水灵,哪怕穿着一身灰扑扑的道袍,依旧掩盖不了顾翩的绝色容颜。
“县主,这可缺什么,要不要在添些?”
“有劳王庶妃,这里很好。”
“县主客气。”王庶妃对顾翩十分客气,甚至客气中还有几分恭敬,这幅姿态让祁凤颜十分不喜,下意识紧皱眉头。
“祁二姑娘好久不见,别来无恙。”顾翩抬眸对上祁凤颜的脸,笑容浅淡。
祁凤颜微微笑,那日在宫里顾翩可是亲亲热热的唤了她一声祁姐姐,如今又成了祁二姑娘,祁凤颜佯装没听出变化。
“前些日子我病了,也不知你在宫里出事了,今儿听我母亲提起,心里放心不下过来瞧瞧,你没事吧?”
祁凤颜上下打量顾翩,顾翩摇摇头,一边让人去准备茶水,一边道,“是我犯了错,皇上不责罚已经是开恩,我如今在这里悔过心里也踏实些,祁二姑娘不必记挂。”
几人坐在廊下,王庶妃侧目看向不远处,极少掺和两人之间的话题,自打两人见面,她就知道顾翩和祁凤颜之间的关系,水火不容!
“我听皇后娘娘还病了几日,表哥他既要管着前朝琐事,还有花费心思来替你解决麻烦,如今你在观里安安静静的,可别往心里去,三年弹指一挥间。”
顾翩眨眨眼,“祁二姑娘放心,在府上安安静静的反省,我怎么会多想呢,倒是祁二姑娘需要保重身子,听闻祁二姑娘时常病着,等下回我见着舅舅,让舅舅替祁二姑娘寻个名医瞧瞧。”
祁凤颜闻言伸手端着茶盏,抿了口,“是娘胎里的老毛病了,无妨。”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丝毫不相让,王庶妃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才好,实在尴尬。
这时一名丫鬟匆匆赶来,王庶妃忙问,“什么事儿这么慌慌张张?”
“回庶妃话,刚才欢颜姑娘扭了脚撞到了殿下,殿下命人将欢颜姑娘抬入府内,……”
丫鬟支支吾吾一时半会不出个所以然来,祁凤颜眉头一紧,忽然有不好的预感。
“殿下派人是要提了欢颜姑娘的身份,日后称欢姨娘。”
这事儿王庶妃一点也不意外,她嫁给太子也不指望太子能守着一个人过,后宫佳丽三千,这是迟早的事。
“知道了,去库房挑一些补品送给欢姨娘补补身子。”
“是!”
顾翩眸色微冷,但很快又笑了,“府上来热闹了,兰草,也替我备上一份薄礼送给欢姨娘。”
“是!”
一旁的祁凤颜脸色可就难看了,她刚刚和欢姨娘闹了别扭,一转眼的功夫人家登堂入室了,身份虽低,好歹也是正儿八经伺候太子的女人,不像她,顶着一个未来太子妃的名声却连太子的边儿都靠近不了。
太子府的女人来多,若将来再有个什么庶长子庶长女的存在,生生膈应的是她这个嫡妻。
王庶妃猛然反应过来,她险些忘记了对面坐着祁凤颜,眼角余光瞄到了祁凤颜,只见祁凤颜的脸色果然紧绷着,笑容消失的无影无踪,王庶妃尴尬不已。
祁凤颜坐了片刻,很快寻了个理由离开了太子府,处于骄傲和矜持,又不想被人看成笑话,所以她强忍着没有去找太子,为何能纳妾,能娶侧妃,就是不肯娶她入门?
“这是怎么了?”祁夫人见祁凤颜脸色难看,还服用了凝心丸,忙上前关心的问。
祁凤颜强忍着泪水没绷住,趴在了祁夫人怀中哭泣,祁夫人唬了一跳,安抚了自家女儿的情绪,紧接着又问丫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丫鬟犹豫着将太子府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了出来,祁夫人被气得不轻,“岂有此理,太子简直欺人太甚!”
“母亲,女儿……女儿好不甘心。”祁凤颜心里的怒火压都压不住,满脑子里都是欢颜的挑衅,王庶妃的端庄大,顾翩的嘲讽,桩桩件件都让她险些窒息。
“凤颜,你将来可是太子妃,那几个不过是任你打发的姬妾,若是趁你的心意,便留在身边打个趣,若是不听你的话随时都可以找个理由将人撵出去。”
祁夫人忍了又忍,又道,“如今太子羽翼渐丰,你祖父的话也未必管用,但有一点你放心,太子妃的位置永远都是你的,谁也抢不走。”
“母亲,一个未过门的太子妃又有何用,连个姨娘都敢讥讽女儿,女儿什么时候受过这份委屈?”
祁凤颜等了又等,眼看着都快双十年华了,再不出嫁绝对会被人当成笑柄,日后哪还有颜面见人?
祁夫人深吸口气,“明日母亲亲自去一趟太子府,这事儿这么拖延着也不是个法子。”
“表哥连祖父的话都不听,又怎么会听您的话?”祁凤颜苦涩摇头,从满心欢喜到失魂落魄,她已经经历过无数次了,祁夫人拍了拍祁凤颜的肩,“总要试一试。”
倏日,祁夫人便给太子府递了帖子,帖子落在王庶妃手里,王庶妃拧眉,“祁夫人怎么会上门?”
“还不是为了昨儿的欢姨娘,按奈不住了呗。”虞夫人眉梢轻挑,“未来太子妃年纪可不了,哪能坐得住太子府的女人一个一个多了起来。”
“祁夫人是殿下的嫡亲舅母,也算是长辈,王姐姐可有什么打算?”李夫人问。
王庶妃蹙眉,“昨儿晚上殿下就离府了,今儿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殿下的行踪岂是咱们能随意打听的,这事儿的确有些难办。”
对祁夫人,王庶妃轻不得重不得,只好让人请祁夫人入门,至于能不能见着太子,那就看祁夫人的造化了。
王庶妃犹豫了片刻,亲自去了一趟观里,很快就把祁夫人入门的事儿了,顾翩眸色一动。
“县主,殿下明日未必在府上,我只担心招待不周,还请县主给个明示。”
顾翩笑,“王庶妃是名门闺秀,舅舅又让王庶妃协助管家,如今府上自然是以王庶妃为尊,太子妃未入府,事事皆以王庶妃做主了算,王庶妃又何必惶恐。”
“可祁夫人是殿下的嫡亲舅母。”
“那又如何?”顾翩反问。
听着顾翩的话茬,王庶妃很快就明白了,太子并不待见祁家,连顾翩对祁家亦是如此,于是试探性的道,“我曾在府上只是听我母亲的话,从未招待过贵客,担心会失了分寸,县主年纪虽,却管了太子府足足三年,连殿下都夸赞县主治家有,县主若是不嫌弃我愚笨,明日可否教教我如何应付?”
是试探,却没想到顾翩一口就答应了,“王庶妃抬举了,既然如此我给王庶妃做个见证,真要有个什么怠慢之处,我会向舅舅明原由的。”
王庶妃微愣,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了,笑着点点头,“极好,有县主坐镇,我就放心多了。”
等人离开,兰草忍不住问,“县主在观里,可以不插手此事的,又何必……”
“兰草,祁夫人和我娘之间有没有什么纠葛?”顾翩问。
一句话让兰草瞬间失了脸色,紧抿着唇,她日日跟着顾翩,顾翩究竟是怎么知晓这些的?
还有顾翩究竟知道了多少?
“奴婢……”
“我听我娘曾被带去祁家三个月,回来的时候遍体鳞伤,兰草,有这回事吗?”顾翩的语气很平静,就这么盯着兰草,兰草语噎,怔怔的看向顾翩。
顾翩笑了笑,“所以,是有这回事的吧,兰草,连你也瞒着我。”
噗通,兰草腿一软跪在地上,“县主,奴婢不是有心要瞒着您的,您年纪还,应该快快乐乐的活着,奴婢不想让您承担太多的烦恼,您要怪就怪奴婢吧。”
顾翩并没有及时扶着兰草起身,一只手托着下腮,眺望不远处,“兰草,祁夫人对我娘做过什么?”
事到如今,兰草忽然觉得眼前的少女心思细腻,心里装着太多的事,面上却让人看不出什么,不知不觉将就长大了。
“兰草,我让人送你去庄子上休养吧,离开太子府,安静的度过下半生……”
兰草惊愕的抬头看向顾翩,“县主,奴婢这辈子都不会离开您的,祁夫人的确是对姐做过些过分的事,当年祁家老爷要求娶的人是姐,后来此事被祁夫人知晓,曾大庭广众之下为难过姐,冬日里剥去了衣裳跪在雪地里,夜里起了高烧,自打那以后姐就病的糊涂了。”
顾翩骤然一愣,“我娘她……病糊涂了?”
“是!”兰草点头,“姐识人不清,有时会清醒有时连奴婢也不认识。”
“那我娘究竟是先糊涂,还是先嫁给顾廷?”顾翩猛然站起身,语气骤然变得凌厉,她没少听过旁人夸赞甄姨娘貌美倾城,才华横溢,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儿,又蕙质兰心,那般女子怎么会看上顾廷,留在顾家做妾?
眼前的谜团仿佛被拨开,顾翩气的浑身发抖,这帮人摆明了就是故意欺负甄姨娘脑子糊涂。
兰草被顾翩此刻满身怒火吓了一跳,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顾翩红了眼睛,“是先烧糊涂了,才做了顾廷的妾对不对?”
兰草张张嘴并未反驳。
“我娘究竟是怎么做了顾廷的妾?”
“姐她……失了名声,被顾廷救了,便带入府上一直养着。”兰草道。
顾翩拳头紧紧攥着,没忍住怒火直接将供台挥落在地,满桌子供品洒落,噼里啪啦,遍地狼藉。
“县主!”兰草慌了,拉住了顾翩的衣袖,“您消消气,千万不要把这事儿放在心上,姐临死之际曾嘱咐不许县主报仇。”
顾翩仰着头,拂开了兰草的手,“若如今我还是那个被关在顾家西苑不受宠的庶女便罢了,如今,我与祁家势不两立,我若不死,祁家休想安宁!”
“县主!”兰草后悔不迭,她不该提此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