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得瑶卮掌柜提醒,教我得知,既无雄鸟,从今以后我族便就此灭亡了。”书焰怀抱着碎掉的蛋壳,周身的火焰发炙热了,连眼中都透出光线来。
“宋鹰教头,你来评评理,灭人一族,该当何罪?”
陈泽在囚室的地面上急速摸索着,将能抓到的一切都塞往口中,生生地咽下了去。
泥土和稻草从他开合的唇齿间掉落,但他再也顾不上了。被抑制了十多年的渴望冲破了阻挡,在他的体内呼啸倒灌而来,将理智和恐惧都淹没得一干二净,只剩下反复咂嘴品味。
“是这个……是这个味道!”
陈泽的脸上出现了狂喜,以及与哪天晚上琅琊王妃一模一样的迷醉,陈泽朝着两侧伸开了手臂,仰天长啸起来。
忽然之间,对面的空墙轰然开裂,盛装的曲雅儿自其中款款而出,还是她嫁给琅琊王之前,不顾一切奔出来地找他,求他带她一起逃走时候的样子。曲雅儿笑靥如花,眼角没有一丝皱纹,遍他绽开笑容张开了怀抱。
陈泽也朝她伸出了手。
“砰!”的一声,火焰开始燃烧。
在火光照耀之下,墙面上的那出霉斑又开始变幻出来,勾画出一只头上生角的赤豹。它在墙上左右冲突着,形体尚且不便穿透了整个墙面,直扑向陈泽,连同他身上的火焰一起吞噬了。
同时响起的还有骨头碎裂的声音。
“唉呀妈呀!接着骨头一起嚼,口感果然不一样。”娇媚的女声这样感叹道。残余的火焰从赤豹齿间掉落,落向地面上的稻草,剧烈的地燃烧起来。
宋鹰教头喘息着,伸手扣住割入肩膀的琴弦。
“这首清心咒,后面还有三节。你若奏出,我必死无疑,为何不奏?”
“宋鹰教头虽无逐日弓在身,但右手此刻便有三枚寒冰凝成的箭矢,要取奴家性命,手到擒来——你为何不射?”
两个人四目相对,却是书焰先转开了视线。
“冤冤相报何时了,焰儿,收手吧……”书焰吸了一口气儿。还没来的及开口,便被爆炸声打断了。
他们两个同时转头,只见窗外绵延不绝的青瓦之间升起了滚滚的浓烟,就位看来,是镇妖司无疑。
“来不及了。”书焰缓缓道,“那人已死。”
书焰松了一口气儿,闭上了眼睛,宋鹰教头身上的部琴弦纷纷掉落在地。
“宋鹰教头。奴家如今,任你处置。”
书焰紧紧闭上眼睛,她能听到他忍着疼痛的喘息,听他跪行着,一点点地朝自己靠近。他的手放到了书焰的肩膀上,掌心灼热滚烫。
“你遇到我之前所做之事……都可以不再追究,但既然遇到了我,之后……”
“之前如何?之后又如何?”
淡淡的血腥从宋鹰教头的身上传来。
“之后,有我和你。”
书焰猛的睁开眼睛。在她耳边,顷刻之间便有无数的破空之声,铺天盖地朝她扑来。她曾经对此畏惧万分,此刻竞动弹不得,叫宋鹰教头在肩上一拽,整个人滚在了一旁。再睁开眼时,却是宋鹰教头跪在原地,咬着牙,正拔着手臂上的一枚白羽的箭。
“休叫杀害琅琊王妃的凶手逃离了!”
更多的箭矢如雨而下,将纸窗撕的粉碎,箭雨过后,扑进来两只剑齿利牙的海青,每个足有半个人高。宋鹰教头朝书焰望去,正好她也朝他望来。
电光火石之间,宋鹰教头意识到书焰的打算,叫起来:“不可!—”
但书焰已经不见了,空中多了只纤细的鸟儿,金翎长羽。它欢快的展开了带有熊熊烈火的金翅膀,灵活地与那两头巨鹰擦肩而过,穿碎了鸳鸯戏水的木雕纱窗,头也不会地掠过瓦蓝色的天空。
“宋鹰教头,这次抓捕逃犯,你立下了大功。”
公主少傅的声音遥遥传来——
“之后的事情,就交给我的海青吧。”
宋鹰教头恍惚之中想到了那夜的场景。他行走在黑暗深夜的巷道之中。青石板上湿漉漉的一层,地面洒满月光,除此之外,唯有他的脚步声在两侧的墙壁之间回荡。忽然之间,眼前的月光被交织的翅膀所割破,两只足有半人高的海青一先一后地飞落在他的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其中一只磕了磕喙,朝一侧偏了偏头。
妖兽!宋鹰教头紧紧的盯着它的眼睛,一面缓缓地伸手。在他背上,那柄式样普通的长弓微微地颤动起来,弓箭身上的纹路在暗夜之中发光,是被层层云纹托出来的一轮太阳。
有优雅的男声从他身后传来,低沉悦耳,犹如玉石相击。
“宋鹰教头不必紧张,这是我的暗卫。”
“少傅!”
宋鹰教头正要下拜,那男声又:“不必了,我从未来过此处,你也从未见过我,何必行礼。”
“属下明白。”
“听你抓到了谋害琅琊王妃的凶手。”
“是有一名疑犯在押审,但那人疯疯癫癫,言谈举止之中可疑之处甚多,未必便是真凶。属下尚需探查……”
“琅琊王妃虽然只是侧妃,却一只受琅琊王的宠眷。官在其位谋其职,倒是要为王爷讨个公道话了。”那男声轻缓,却有压迫感层层逼近,“只怕官这两只海青,饿得紧了,等不到你查清楚,便想要吃人肉了。那人现在何处?”
宋鹰教头抱拳:“少傅大人,属下的职责是追查真凶。此人一日没有定罪,便一日只是个普通的百姓,滥杀无辜百姓,于追查真凶并无益处……”
一阵激烈的咳嗽从他身后传来。平息下来后,那男声平白无故添了阴霾。
“为了如此恶徒,你竞不惜违抗我?”
宋鹰教头保持着抱拳的姿势,沉默不语。
“也罢!我只给你两日,两日后若还是找不到谋害琅琊王妃的凶手,拿你的肉喂它们也是一样的。”
海青蓝得几乎发黑的眼珠在对面转动着。时不时发出几声喉咙里的咕哝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