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绾的手突然间像是摸到了什么滚烫的物什似的,飞快的松开了握在手上的明阿剑,它传递的信息太多,太杂,太压抑。让陆绾忍不住像摸了烙铁般松了手。
“阿绾?你可安好?”谢杞担忧的问道,娃娃音平白无故的将陆绾拽回了现实。
“无事,谢杞,我问你,你可有看到什么?……当你抚摸明阿剑的时候?”陆绾循循善诱道。
“我当然看到了西,每当我看到明阿剑的时候,我就像见到了柳姑姑一样亲切。柳姑姑永远活在我的心中。”谢记深情款款地道,风吹得他披风上的狐狸尾巴毛扬风而起,陆绾不经意间暼了眼青丘狐狸皮毛做成的大氅,添了添嘴唇后再次问道:
“你有没有……?你有没有看到过关于穷荒的景象?……”陆绾再一次开了口,试图从谢杞的口中得到什么珍贵的消息。
“没有!”谢杞斩钉截铁的打消了陆绾的猜疑。望着陆绾的星星眼睛,谢杞缓缓的拂了拂明阿剑的剑身道,
“这事来也怪了,上京城大大四百八十座寺庙。按理,每一座我都应该有所耳闻。可突然间上京城里就多了一座荷心塔。而且自从上京城平白无故多了一座荷心塔后,明阿剑见就尘封了。多少人,柳姑姑战死在了穷荒,再也回不来了。也有人,柳姑姑勾结穷荒主魒冝遁入大荒深处。我不信!我日日夜夜都守着这把剑,总盼望着有一天有一个人能解除它的封印,让我再次听到龙吟之声。”谢杞垂下了眼睑,再不复刚刚天真孩童模样。而是满面忧伤的,痛苦的追忆着什么。
“这都是在竹居里干什么呀?阿绾你这主子当的也太见外了点。竟然要我们都站在门外面。”难得的见了程如瑂放下了陆门准夫人的架子温婉的道,不过是缓缓的几步路,她竟然走的摇曳多姿,柔弱的叫女子都为之动容。陆绾看了看那双冷光四射的眼睛,怎么会有人生出这么好的一双眼?一双寒眼压艳光!总有人美得那么惊心动魄,却不知自己是在犯罪。
趁着款待众人的间隙,陆绾借着头痛欲裂醒醒酒为由独自一人在桥边吹着风。
“阿绾,怎么这么不心?”陆城雪悄悄的替陆绾披了披风,又伸出手催动灵力替陆绾驱寒。眼前的少年眉眼如画,一双黑水银似的瞳孔如同两只发光的满月倒影在海上般透彻,轻轻一笑就是倾国倾城。
“你怎么出来了?若是让别人发现了你不在……又该……”陆绾嘟囔着嘴,眼睛里却是欣喜的亮了起来,那神情如同童儿见到了心爱冰糖葫芦,又甜又黏。
“不用担心,我用自己的头发做的人偶正在那里烹茶。我来就话不多,不会有人发现的。”陆城雪温温和和的替陆绾拂去了头上调皮的雪花。一正经的好像在查找上古卷轴,陆绾看着他的模样“噗嗤!”一声笑开了。
“你?陆柳将军当年有没有跟谢公子……?”陆绾没头没脑的打趣道。她就是市井之徒,如今对着陆城雪更是肆无忌惮的厉害。只见陆绾双肩颤抖着压着低低的笑意,似乎是压抑的厉害,发梢也一点一点的挠的陆城雪心里直痒痒。
“阿绾,莫要拿陆柳姑姑趣!”陆城雪到底是沉了沉眼色,顿了好半晌,清冷高贵略带矜持的道。
“好!好!好!不打趣!不打趣!那你总该告诉我程如瑂今日怎么破天荒的与我对上了眼?她又是得了你的什么好处?”陆绾嘟起了嘴,满口胡八道,眉眼却飞扬神采,高兴的晃动着双腿。
“……”陆城雪抬眼怔怔的望着陆绾,今日雪下的仍旧很大,姑娘穿了鸦青色的裙衫发衬的肤色透亮,暗蓝色的锦缎披风给她添了几分厚重感,这才过去了一年,陆绾的眉眼就发的灵动了,像是七八月份潺潺的溪水下颤微微的荷雏,无声无息间就蜿蜒曲折到了天边儿,带着若有若无的香气。
“奶奶许她明年年底与我成婚。”陆城雪低低的着话,神色紧张的盯着陆绾的脸,格外仔仔细细地将陆绾望了个周,却是没见到半分的不悦和为难,陆绾反而笑得更加开怀,连雪白的牙齿都露了出来。“咯!咯!咯!”陆绾直笑得上气儿不接下气儿,陆城雪就定定望着笑得没心没肺的陆绾,再不复气定神闲的长身而立着看着没心没肺的某人。
“你怎么不生气了?换做以前你该打我骂我的……是不是你……”陆城雪垂了眼睫,闷闷不乐的轻轻道,连捂着陆绾的手上的力道都轻的几分。陆绾低头看着陆城雪指节分明的玉手上浅浅的疤痕,又凝视着陆城雪青筋暴起的手背。
“我为什么要生气?有个人来替我照拂你不是挺好的?还是绝世美人儿?可怜美人落陆家?……哦,不对不对程家。”陆绾存了心逗着陆城雪,板着脸严肃道,眼底下的笑意却如同滚烫的沸水翻滚而出,烫的陆城雪心尖尖儿疼的厉害。
“阿绾,你知道我不是那样的,我……”陆城雪的睫毛颤动的厉害,想是要急剧争论着什么,他激动的喘了口气儿,压制住内心里的狂躁不安道:“阿绾,你轻柔的帮我你轻柔的帮我清理伤口,细致的帮我洗头,耐心的喂我吃药吃饭,体贴的为我擦洗身体,你怕我疼痛,和我话;你怕我难堪,给我讲笑话;怕我放弃,给我描绘美丽的景色;怕我孤单,给我讲你眼中的趣事;你不仅治愈了我的身体,还治愈了我的心。你永远都无法想象,我有多渴望:我永远都留在平城,陪你上山下河,可我不得不返回上京,我不得不重新执掌陆门。为此,我比你更恨我自己。我知道你不喜欢上京城里的人和事,你讨厌王族贵公们的骄奢淫逸,我努力的克制着自己不去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