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苑,平乐观已经腾出让给皇帝等人居住。
软禁在此,出乎皇帝的预料……关姬竟然没有来折腾他,或许是刘永那里游说成功。
对于软禁这类生活,皇帝还算是适应,这一路迁徙见多了壮丽山河,也受了不少旅途之苦。
皇帝尚且如此劳累,更别说其他地位更低的人。休缓七八天后,就按捺不住性子准备出游。
一日天气晴朗明媚,刘禅与黄皓、张苞结伴驾车出游,在昆明池附近转了转……几乎没有闲散无业之人,就连老人、孩童也有事情做,要么组织起来做些力所能及的手工活,要么割草、晒草及放牧牛羊。
但也有比较清闲的人在林苑各处工坊、林场、马场走动,是原汉天子刘协。
刘协妻妾成群,在魏国时享有各种税租补贴,在封地内倒也殷实、富裕;可汉军不断的北伐,打的魏军鬼哭狼嚎,连带的魏国财政崩溃,刘协的生活也就益发的破落。
后来又经历了杨俊企图复辟一事,刘协留在青州也就勉强能果腹……在乱世中这已经很不错了。
现在一家迁入林苑,划分一座田庄为产业,又拨来一批白身汉僮充当仆役、劳力,倒也把田庄经营的有声有色。
刘协车驾的随员更多一些,由一名贴身老宦官驾车,还有两名白身汉僮武士随行。他们都是为北府建立功业的汉僮家主、或长子,在刘协这里服役两三年完成基本的文化启蒙再教育后就能编入汉籍。
白身汉僮是北府派发给官吏、功勋将士的免费徭役,是一种奖励;作为回报,这些官吏、将士及家人有义务为汉僮启蒙,不仅要移风易俗,还要教授一些简单文字,以方便汉僮通过考试。
双方先后来到附近最繁华的铸造坊市,这是一座为铸造坊内匠人服务的官市。
坊内各类匠人三千余人,工资待遇又好,总有手里攥不住钱的享乐主义者。
勾栏女闾并排而建,莺莺燕燕之声环绕在耳际,刘禅仰头打量二楼窗户探出身的一些女子,竟然看到一些眉高目深,褐色或暗黄色头发的女子。
这类胡姬可是抢手货色,因此来源也是五花八门。
有西域塞种、大夏之人,也有小月氏等秦胡出身,鲜卑中也有很多。
张苞算是见多识广仰头审视,说:“陛下,此皆昔年吴质所获。既有匈奴别部,也有河西鲜卑之民。自陈公定关陇以来,汉僮各部多崇信兵主,些许别部崇信胡天,不肯依顺诸夏之礼,故妻女多发勾栏,操持贱业。”
黄皓在边也说:“奴婢以为这也是此辈的造化,勾栏之中怎比得躬耕田垄,或原野放牧?不受发肤之苦,整日冬暖夏凉,还能酒足饭饱,这等享受远迈世人。”
见黄皓说的情真意切,张苞面露不屑,刘禅则是微微颔首,不觉得黄皓说的有错。
乱世之中最重要的就是一口吃的,你有好的皮相……也别想换来温饱,说不好会更倒霉。
他们议论勾栏女闾之际,刘协则停车在女闾侧门,在司吏迎接下刘协主动戴垂纱斗笠,身后两名白身武士各提一个大药箱鱼贯而入。
北府的官吏制度越发的清晰,九品一共二十二阶,八品、九品有正八品、正八品下、从八品、从八品下……一共八阶,合七品十四阶一共二十二阶。
司吏正好是从九品下,位居二十二阶最末,是主持一处单位的主任吏员。
司吏之下的吏员称之为役吏,是服役的吏员,以退伍老兵为主,不入品阶。
司吏之是从九品的令吏,这就是传统意义的县吏。
如回那样,刘协在偏厅等候时已铺开药箱,焚香静心……随后就等有孕、或染病的女子排队前,由他诊断病理,开方抓药。
一个清闲了三十多年的皇帝,刘协已经练出了一手好医术。
遭遇过这个世界各种超脱道德、思维极限的事情,对于眼前这些胡姬女子已没了多余的情绪,为她们看病,就跟给邻居家的猪羊做阉割手术一样。
作为田信的贵客,刘协也有一台品质略差的显微镜,对于病理症状他有了更深的见解。
甚至眼前这些服侍匠人的胡姬……在他眼中就是披挂皮肉的骷髅,没有多少特异之处。
刘协、刘禅很巧合的撞在一个坊市里,这种事情可大可小,很快就报到郎中令署,并很有优先度被送到姜维的桌案。
姜维细细审视,总觉得这只是巧合,可又不能大意,就收入文件夹里,连同其他文件一起带着去见田信。
他来时本以为田信正在原木垒砌的大厅里绘画新的建筑图纸,这座原木垒砌的大厅已经用了三年,原木之间隙缝已经有混合石灰的沙土填补,可以说是冬暖夏凉。
如今临近六月一日的夏祭,关中冬麦大熟收割在即。
同时连续修筑完成第一、第二两座街坊,第三、第四工地已正常启动……当下最重要的反而是修筑新朝的宫室建筑群,还要修筑受禅台、天坛、地坛以及公卿百官衙署。
以关中正常的人力、物力来说,今年执行额外的建筑计划……势必会影响士民生计和正常的恢复休养。
只要没有战争,能吃饱饭……百姓们现在干什么都行,吃苦精神很强,做事不挑剔。
于是出于节省人力目的,田信规划新的官署修建计划。
两汉三公衙署比邻而居,而北宫是皇帝后院,相当于前院的南宫则承担许多政务职能,还有各种零散机构在城中星罗棋布。
也出于提高办事效率的考虑,田信决定效仿岭南的土楼,设计了一个巨大的……八角大楼。
田信提出的八角大楼理念……是很吓人的,吓到了几乎所有的人,这年头建筑主要材料是木料,如果木料为主的八角大楼聚集了新朝公卿百官,在日常工作突然有贼人在风口纵火,又会怎样呀?
除了人为纵火,还有正常失火,以及天雷起火。
出乎姜维的预料,此刻的田信在大厅里阴沉脸色,厅内聚集的一些重要官员也都面目沉肃。
姜维即将入内时,主簿杜恕在门口迎接,言简意赅讲述起因:“司马懿屠辽东八千余户,撤军与陈群合流。”
杜恕又说:“其子司马文就读南山,廖公提议诛司马文以宣告天下。”
随着姜维抵达,许多人目光转移到大门侧,厅内的气氛才稍稍松懈。
抵达关中没几天的廖立坐在那里吹胡子瞪眼睛,义愤填膺……仿佛司马懿屠城是在打自家面子一样。
倒是孟达、张温二人神态从容,只有司马芝坐立不安,至于其他中高层官吏掩饰神态,看不出具体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