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房门被“咯吱”一声关上。
我站在厢房中间,面前是那一扇描着竹林翠鸟的淡青色屏风。从映在上面的身影望去,屏风后的人像是坐在矮案几旁喝茶。自我进来这么久,屋里除了微微浮动的烛光不曾有其他动静。我持着溢剑,朝着屏风的向抱拳行了个礼。
“冒昧一问,”我率先开口,“阁下只请我一人,可是曾经与我相识?”
屏风后的人并不话。看那个身影,他好似是在极为专注地品着手里的茶。就这样静了好久,我心里来感到奇怪。
“阁下……”
忽的一下,我瞪大眼睛,清楚地看到那屏风后闪过一道剑光,直直刺向那个悠闲喝茶的人影。
不好!这房间里还有一人,难道是刺客!
来不及细想,我就以最快的速度抽出溢剑,一剑劈开屏风。
轰——
裂成两半的屏风倒在地上。与此同时,“咚”的一声响,我脸色大变。原来那被剑光击中倒在案几上的,竟然是一个人型木偶。
我迅速走近前细看,那个木偶体型跟人完一般大,就连握着茶杯的五根手指头都节骨分明。因为有屏风遮挡,完看不出异常。
可是剑光为什么要刺向一个木偶呢?
房间里应该还有一人,他去哪里了?
我定了定心神,发现趴倒的木偶人之上有几根极细极细的丝线。这些丝线的一端连接着木偶人的五根手指,另一端直通房顶。
这一些应该就是操控木偶人的线了。
我手中的溢剑慢慢靠近这些丝线。泛青色的剑光大亮起来,还不等剑身碰到它们,这些极细的丝线便“嘣”一声部断裂了。
而这时,我听到有什么西倏地在房梁顶上炸开,桌上的烛台瞬间被扑灭。在那一片黑暗中,我惊讶地抬头看到房梁上有一群亮晶晶的西缓缓飞下来。
等它们包围在我的周旁时,我才发现是天生会发光的萤虫!
可是这个时节,怎么会有这么多莹虫呢……
我呆呆地望着眼前的景象,突然想起了时候跟着师兄晚上去婆娑山捉萤火时的那些光景。
那时婆娑山的夏夜亦有这么多飞舞的莹虫,如梦如幻,恍若神仙之境。
此时此刻,这间屋子竟然重现了出来……
“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等再次相遇,你我身边会是怎样的景色?”
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我僵在原地无法动弹,眼眶一下子热了起来,心开始砰砰直跳。
“阿柒,我送你的这片景色,你可喜欢?”
那个声音仍同他一样,温和如沐春风,并随着脚步声靠近,就连他的呼吸声也如在耳畔。
“别动!”我感到喉咙里有些发闷,持着溢剑的双手止不住地颤抖。
身后的脚步声停住。他没有出声,而我却能感觉到那道灼热的目光。
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身看到他就站在莹虫飞舞的地,仍旧身着一袭蓝袍,嘴角含笑。
“阿柒,好久不见。”
我无声以对。因为我想过无数种我与他相逢时的画面,未曾想到会是这般。
他好像更加清瘦了些,还有……从前我觉得清亮至极的眼眸里如今显出一丝疲倦和沧桑。刹那间我背过身揉了揉发热的眼眶,又飞快地转回来。
“噗”一声,烛叶重新升起来,屋里的黑暗逐渐消散。而他还站在那里,离我仅有几步之遥,目色中露出期待。
“阿柒……”
噌——
泛青色的剑光闪过,我把溢剑控制得很好,剑身在那离脖颈一指远的地停住。我脸色凝住,格外冷静地同他:“胡清和,你言而无信。”
“冤枉啊,女侠!”他瞧着我的面庞,仿佛瞬间变回了曾经那个爱耍无赖的店二,举起双臂,口吻委屈至极,“我怎么就言而无信了?”
剑又近一分。
我道:“我且问你,是谁要与我一起搭伙同行,到汴州,到长安都寸步不离?”
他眼色一顿,答道:“是我。”
“那又是谁那晚在荒林中自作主张点住了我的穴道,还骗我只要老实人在十日之内赶到就可相安无事?”
“也是我。”他渐渐褪去委屈无赖的神色,声音变得有些低涩。
“你有没有想过,你在破庙中为我挡下蛊药,置我于危险之外。可若是你因此丧命,我也会难过、会痛苦……”
哐当——
失去光的溢剑坠落而下,我终于忍不住转身掩面。这几月来的思念、愁闷与自责纷纷化做泪珠从指缝中流出来。
“你那时就知道我的心头血可以解蛊药,对不对?可是你宁愿离开我……你让我什么也做不了……你让我觉得我自己很自私……为什么不告诉我呢,清和……”
一双手忽的从背后围过来,把我抱在微凉的怀抱中,传来的声音有些发闷。
“对不起啊,阿柒。”
听到他还这般道歉,泪水更加止不住,我愈发难受地细数他的“罪状”。
“你既然醒了,为什么不第一时间写信告诉我……你知不知道,我……”
“我就是想告诉你,我想你了。”清和的双臂再搂紧了些。
不知道是不是玲珑心感受到了这紧贴的胸膛里曾有过蛊药的痕迹,它跳得来快起来。我慢慢放下手,听到清和继续下去。
“很早很早的时候,我就认识你了,阿柒。”
心跳一顿,我不由得屏住呼吸,手心里有些紧张得冒汗。
“你……什么?”
“我认识你,你却从未注意我。是因为那时你的目光落在另一个人身上。”清和轻笑一声,语气中透着一丝无奈,“我好嫉妒啊,阿柒。”
一句话,让我想起从前在十里穿巷喝酒听书的逍遥日子。那时候,就算每天喝一样的酒,听一样的书,我都不会觉得烦你。因为那时的我觉得,站在十里穿巷高台上摇着折扇的男子正是这世上最最特别之人……
想到此处,我正要转过来同他话。清和的双手又紧了一寸,“别动阿柒,让我多抱一会。”
我把头转回去,落下眼睑,不禁意间发现了他手指因习武留下的老茧。
“你八岁那年,跟着你师兄风流谷第一次来到十里穿巷,是不是?”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