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元蕤一嗓子喊下去,一声大于一声,台下宾客皆隐隐约约听见了,但都知道皮世子素来风流,也不好认定玉嫣品性不好。
玉嫣气呼呼地自楼上下来。
玉珺觉得没意思,转身也就下楼回了梨花阁。从下午到晚上都没有离开梨花阁过,生怕再与郡公沾上,被人猜忌。
夜间送走了宾客,徐氏斜着身子坐在软榻上,按照府里规矩,暮今日必须睡在她这里,徐氏穿着一袭睡衣,坐在榻边等着暮,好不容易等来了暮,流桑宝搋替暮更了衣,斟茶上来,暮坐了下来,看着徐氏道:“你打算如何操办阮氏的身后事?”
徐氏闻言,面色一沉,气道:”老爷难得来我这里一次,第一句就是问阮氏?老爷怎么不问问我,我为了年节请各府宾客,我又是联络戏班子,又是忙这忙那的,老爷也不让我歇歇,就拿事来问我。“
暮知她无理,却还是耐心道:“年节里忽然就有了这等死人的事,你纵然劳累,也要好好操办,若不想操办,就让王忠去办。”
“那不行!”徐氏高声道:“王忠懂什么规矩,我可不放心他操办。”
暮干笑一声,喝了口水润嗓子,心里清楚她不可能让王忠经手,便沉声道:“要么让王忠办,要么你快快办好了,玉瑚一个姑娘一个人怎么支撑。”
徐氏倚身靠向暮,朱唇微翘,笑向暮道:”不过是一个侧室的身后事罢了,我又不是没有操持过,简单的很,明儿早起就吩咐下去。”
“嗯。”
到了次日一早,这年节尚未过去,玉珺还没从榻上起来,珠绣她们就率先爬起来,穿戴好,然后跑到厢房里头,喊起了韵儿莎儿燕儿阿舒等丫鬟,将她们一众喊到了廊檐下头。
珠揣着手,背倚着联柱,站在三级台阶上,看着韵儿等人,冷冷道:”收拾收拾西,这就准备出府吧,昨儿姐与我们过了,你们一个个的,背主求荣,脚踩两只船,都给我们姐行了主子礼了,怎么还眼巴巴地给徐氏那里递消息呢,我们姐已经打算撵你们出府了,没道理留着你们这些祸患,祸害姐。识相的呢,现在就收拾西走了。“
韵儿心里不服气,高声道:“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们跟徐氏连结?”
绣冷笑一声:“好笑了!做出这等事,还要证据呢。”
珠在旁帮腔:“这等不要脸的事,你们不承认,夫人不承认,还要我们姐包藏你们?”
阿怜昨儿睡在玉珺寝外,守夜,此刻听得动静,便出来探看,看出了头绪,见阿忞也在其中,心想阿忞为人憨直,不希望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让阿忞受此连累,便忙转身奔入内寝,将此事告知玉珺,玉珺急急从榻边拿了一条靛青色貂皮裙穿上,又在上身穿了一件桃红短袄,草草梳了个头,挽了长发,簪了根青滴滴的簪子,便搭了暖靴,即刻奔出门外,见珠绣二人皆一身淡粉袄子,并肩立在廊檐下教训韵儿她们,便朗声喝道:“珠,今儿是什么日子,大年节的,你赶她们做什么?”
珠回头,委屈道:“今儿不赶她们,什么时候赶,留她们一日,便是留一日的祸害。反正司隶府不论年节,都是有人的。”
玉珺愣了愣,转瞬便想到,珠已经露了话了,拖一天,还不知这几个不安好心的丫鬟会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若是做出了,恐怕被府上宾客嘲笑,闹出事儿来,丢脸的不止是她,还有整个府。想着不能她们是夫人安排的眼线,免得再惹夫人不痛快,便低头清了清嗓子,道:“都进来吧,你们明明白白地进了我梨花阁,喊我一声姐,走也得明明白白地走。”
玉珺着,转身紧了紧衣服,吩咐珠道:“把她们都带进来,翠儿以前都买卖不成仁义在,今让她们出府,话也得明白。”
“哎。”珠绣对韵儿等道:“都进来吧,姐有话。”
阿怜给玉珺搬了把梨花木的椅子过来,玉珺款款坐了下来,珠将取暖的炭盆搬过来,玉珺低头道:“珂儿,裳儿,阿舒,韵儿,莎儿,燕儿,阿忞,卉儿,浣儿。你们九个都是睡在一个厢房的,彼此都通着气儿呢?”
九个丫鬟低头不语。
玉珺笑笑,自顾自道:“这两日我身子不大舒服,自己翻看医典查了查,知道是吃了相克的食物损了身子,我查了查,徐氏派人送来的糕点恰巧与我每日的膳食相克,这是得多巧啊。又有人告诉我,我梨花阁里,有几个丫鬟,是夫人的心腹,将我每日的饮食偷偷告诉了夫人,给了夫人害我的时机。这几个丫鬟,是不除不行了。”
韵儿等知道窗事发,都抬头去看玉珺脸色。
玉珺将头微微一抬,又道:“夫人害我的事,是不能泄露出去的,府上结交的都是大人物,出去,就是丢府的人,府里的姐同气连枝,一个被夫人害,整个府都陷入是非。我倒不想看着府里被人议论,老夫人年纪大了,一生好名节,被人议论那是耻辱,但也不能留你们害我,让我难安。只能赶走你们,若是你们干的事被揭穿了,徐氏一定会否认指使,还会反咬你们与我不和,所以蓄意勾结碧桃院厨房害我。你们是想背上蓄意害主的名声,还是想悄无声地出府?我成你们一个颜面,要不要?“
韵儿等交换个眼神,都想着留个好颜面出府,被玉珺随便找个理由赶出府去,总比,背着勾结正室夫人谋害庶女的名声出府好,她们是府出去的丫鬟,名声不差,在外头一定能找个不错的府邸当差,凭姿色,不定还能勾结哪府的少爷当个通房丫鬟,先服软到时候再出头寻风光。
玉珺早料到她们利欲熏心,有这等下流打算。未免这等下流人去祸害别的府,惹得别的府不安生,所以才纠结,但得郡公承诺,才安心赶走她们。
韵儿想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几个丫鬟都懂这个道理,便齐声道:“求姐成体面,姐恩德,奴婢不忘。”
玉珺笑笑:“也不必你们记着。”
卉儿,浣儿,裳儿,珂儿四个丫鬟一齐哭起来,都道:”我们都没有勾结徐氏,勾结徐氏害姐的,是韵儿她们,她们坏事,奴婢们不担着。”
玉珺低头看她们:“你们当真没有?”
“奴婢等当真没有,奴婢若是背叛了姐,便嘴里长个肉钉,喝不下吃不下,煎熬死。”
玉珺玉面微低:“大年节的,的什么话。没有就没有吧,珂儿裳儿是在我身边近身伺候的,很少离开梨花阁,卉儿浣儿看起来不像有胆的,不过,这韵儿阿舒燕儿莎儿却是有人亲眼瞧见了告诉我的。”
珠附和道:“翠儿多次看见莎儿燕儿出去,指不定就是勾结旁人去了。”
玉珺道:“韵儿莎儿燕儿阿舒,我赶你们出府,你们没有怨言吧。就算是有,我也不在乎。珠,将我内寝桌子下的木匣子里她们几人的卖身契拿来,再拿个红泥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