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友道:“去救人!魏大哥是我恩人,恩人有难,我怎么能袖手旁观?”
北辰道:“哟,挺讲义气啊!救人是大人的事,孩子别捣乱!”
安则清温声道:“对,朱友,你就在这里安心等候,我们一定会把魏公子救出来的。”
众人都有同感,都不同意带他去,这不是过家家,打起架来没人管得了他。
朱友如霜打的焉茄子,拧着眉看向众人,却发现没有一个人愿意搭理他。他嘻嘻笑道:“安先生,您就让我跟你们去吧,我保证服从命令听指挥,绝不惹事!”
安则清笑而不语,北辰道:“现在命令里,呆在八荒武馆等候,哪都不许去!”
朱友焦急跺脚道:“别啊,让我去吧!”
北辰假意怒道:“刚刚还要服从命令听指挥,这第一个命令就不听了?”
朱友愕然,万万没想到挖了个坑把自己坑进去了。一旁的数十名生纷纷点头,心照不宣,谁也没有多余的力去看顾一个孩子的。
这时,人群中一阵窃窃私语,螟蛉羽这种神奇的生物他们听都没有听过,纷纷质疑起它的作用:“这螟蛉羽是什么西,真的能找人?”
“听都没听过,这螟蛉羽是什么?”
“螟蛉倒是见过,不就是夜蛾吗,有什么神奇的?”
北辰眉头微蹙,面露不屑,心道:“真是一群孤陋寡闻的武夫!”
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临阵怀疑盟友是大忌,安则清道:“螟蛉羽跟夜蛾螟蛉当然不是一种西,北副将视它为珍宝,肯定有它过人之处,大家就不要过多猜疑了。”
北辰道:“别太看我这螟蛉羽了,只要是想找的人,让它闻见一点气味,管他天涯海角天上地下,掘地三尺都能给你翻出来!”
“鼻子比狗还灵?”
“真的假的?”
北辰冷声道:“是真是假试试不就知道了!”
听他这么,议事厅突然就静默无声了,火塘里炭火毕剥,水壶噗噗。众人哑口不言,脸上一副“不敢苟同”的神色。
安则清颔首摇头:“言归正传,召集大家来就是要制定营救计划的。这面北副将颇有经验,大家先听听!”
北辰站起身,负手在堂上踱了几步,打量着众人疑惑不解的脸,众人也在打量着他皮笑肉不笑的脸。
踱来踱去,张骁实在忍不住了:“北副将,您别晃来晃去了,需要我们做什么,怎么做,直就是了!”
北辰扬起头笑道:“我在明敌在暗,营救是有风险的,有伤在身的,年纪的就不要掺合了。”完这话,意味深长的瞟了张骁、朱友一眼,言下之意就是的他们二人。
朱友愤愤然鼓着腮帮子,极不服气,北辰又道:“敌人身法武功古怪,初步判断是瀛一种叫幻杀术的邪术,大家把能带的兵器都带上,就算不能杀敌,也能做防卫用。”
这时人群中有人又质疑道:“这是自然,习武之人武器装备不离身,但是,那个螟蛉羽真的能指路吗?万一指错了呢?”
此言一出,人群中像炸开了锅,七嘴八舌议论开来。北辰不慌不忙嗤笑一声,道出那句不想的话:“真是一群孤陋寡闻的武夫,这些你们不用操心,螟蛉羽是我多年培育的秘宝,只有我一人会用,灵不灵,准不准,一用便知!”
看着北辰布满黑线的脸,虽不显愤露怒,他们都怀疑再多一句话就要被修武卫拖下去军法处置,一个个悻悻然闭嘴。
议事厅再次陷入静默无言中。
半晌,安则清道:“食堂准备了早饭,吃过早饭,大家迅速准备出发!”
食堂里水汽氤氲,数张饭桌上摆上了滚烫的火锅,一张圆桌中间掏个洞,放上火盆,盆上架着锅,锅里滚滚红汤,这冬天里吃上一口火锅整天都是暖和的。
众人纷纷涮着肉片炖着萝卜烫着莴笋溜着丸子。不得不夸菜肴丰富,服务周到,见惯了军营大锅饭,这种火锅的吃法实在斯多了。
还有专人负责添菜,当一碗肉糜放在北辰面前时,他彻底不能忍受了,他知道食堂管这叫手工丸子,此刻在他眼里就是那个从幻杀兽肚里破腹而出的无皮无骨的肉人。
他腹中一阵翻涌,看挪不开眼,挪不开眼难受,倏地起身跑出食堂,跑出好远,直到把那盘肉糜甩出了脑海。
众人望着北辰的背影,蹙眉不解,安则清肯定是知道的,放下碗筷道:“我去看看!”
北辰扶着一棵树,弯腰狂吐,腹中空空吐无可吐,硬是吐出了胆汁,两眼泪汪汪,一双眼憋得猩红。
安则清笑着道:“北副将这么娇滴滴,怎么上阵杀敌啊?”
良久,北辰才缓过来,掏出手绢拭了拭嘴角,艰难地道:“这不一样!”
安则清笑而不语,道:“北副将要是吃不了这火锅,叫厨房另外做就是了,想吃什么?”
北辰摆摆手,道:“八荒武馆的早饭,我是无福消受的,不用麻烦了,我不饿!”
见他拒绝,也不好再什么,待众人吃好喝好,武器装备准备齐,安则清带着数十名生,北辰带着数十名修武卫,骑着马飞速前往城北夫子巷。
北辰执意要看现场。夫子巷原就破败不堪,加上那晚大战一场,震落了一地的碎瓦片,一顶大红花轿突兀的立在巷子中,晨霜露重,打湿了厚厚的轿身。
北辰下了马,环顾周围,石板上,泥沙上,还残留着斑驳血迹,另有一滩黑糊糊的粘稠液体,他走近弯腰捡了一根断木棍,挑了挑那滩液体,迎面而来一股扑鼻的恶臭。
“啪”的一声,他将木棍掷得老远,抬手扇了扇鼻前的空气,一副嫌恶道:“这血不同常人,倒像是个死了百八十年的走尸淌下的尸水,实在恶心!”
安则清望向那一滩黑水,倒是十分平静:“那晚天黑,没有注意到,只见到他化作一滩滩黑水,又迅速化成人形,手中刀剑伤不了他分毫!”
黑水附近,是一滩半湿状鲜红血迹,北辰眉头紧皱,流了这么多血,是左木白受伤留下的无疑。他举步朝花轿走去,左手伸出佩剑挑开门帘,轿里还有一股淡淡的女子专属的胭脂香味,一随意扔在脚底的红盖头。
北辰哼了一声,捡起红盖头轻声道:“有点意思!”
安则清叹了一口气,北辰这轻轻一哼,原无意,却让他听得心绪不宁,北辰过他不喜欢馨这个人。他低头思忖良久,道:“北副将,开始吧。”
北辰不慌不忙从腰间取下螟蛉羽,将它抖出置于红盖头上,这上面残留有馨的气息,只需一闻就能循着气味追去。这原是他留着用来找左木白的。
北辰左手端着螟蛉羽,右手作剑指状平举当胸,踱步原地转了一周,口里喃喃低语,如同在心里起了一个八卦,念念有词:“甲震乙离丙辛坤,丁乾戊坎己巽门,庚日失物兑上找,壬癸可在艮上寻!”
看他神神叨叨转了两圈,安则清心中更是忐忑不安,又不敢发问。北辰倏地驻足睁眼朝前一指,高声道:“乙日离卦,正南!”
掌中的螟蛉羽像得了指令,挣扎起六条细长的腿,扑扇着一对薄得不能再薄的翅膀腾空悬停,通体亮起绿莹莹的光,像帝王绿翡翠一样漂亮,扑腾了两下,飞出夫子巷朝南边去了。
八荒武馆那群孤陋寡闻的武夫看呆了眼,才知道自己是真的孤陋寡闻。北辰跨上马背,挥手道:“跟上!”
浩浩荡荡三五十人的队伍,跟着绿莹莹的一点螟蛉羽穿街过巷出了南门。
出了城,螟蛉羽行路怪异了起来,好好的官道不走,哪里芒草丛生往哪里飞,陌生的荒山野岭里,人人面露戒备之色,生怕突然传出个巨蟒猛兽。
安则清道:“北副将,你这螟蛉羽是不是走错路了,这芒草比人马还高,许久没有人来过了,不像个藏匿的地?”
北辰走在最前面,举剑横挡着劈面扫来的锋利芒草,手背上纵横交错被割了三四个口子,他头也不回,漠然道:“螟蛉羽闻着气味找人,它往这里飞,明这里留下过馨的气味,也许还真藏匿在荒山野岭里?”
安则清悻悻道:“好吧,只是不知道有多远?”
北辰道:“跟着就是了!”
幸好都是一群皮糙肉厚的大男人,很快荒山里被趟开了一条路。劈荆斩棘行了四五里,终于踏上平坦开阔的康庄大道。看众人脸上手上,多多少少挂了些,狼狈不堪。
螟蛉羽自顾自地继续慢吞吞飞着,半点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这哪里是寻人的队伍,分明是相约聚会的公子哥在信步闲游,这速度可急坏了安则清,忍不住问:“到底还有多远?”
北辰冷漠地回头望了一眼,无情道:“那要看你的生有多远!”
安则清看了一下四周熟悉的景致,抬头看了看天上斜斜的太阳,已经未时,心烦意乱的叹了一口气,不再多言。
约莫走了二里路,突然走在最前面的北辰长长“吁”一声,突然刹住,安则清急忙提起缰绳,将马头调转到一边,看那只螟蛉羽趴在一堵白墙上,停了下来。
只看到那堵白墙,安则清不假思索脱口而出:“不可能!”
北辰诧异地回头望了他一眼,又盯着不远处高耸的牌坊,一字一顿道:“灵剑门!”
安则清心中更乱更杂了,他强行凝神镇定,认真地问北辰:“你的螟蛉羽是不是带错路了?”
北辰一听这话又气又好笑道:“安馆主,你们三番五次的质疑我的螟蛉羽,看样子我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
安则清道:“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地?”
北辰握着马鞭指向牌坊道:“灵剑门!你家生就在里面啊,还不快去要人!”
安则清道:“除了那些名山圣境的玄门宗派。江湖上大大的修仙门派世家林立,灵剑门是这其中数一数二的大家,仅凭一只虫子,就断言馨在里面,是不是太草率了?”
北辰左手掏出圆球,口中喃喃念叨一阵,螟蛉羽得了命令幽幽飞回圆球里,轻轻砰了一声扣上。
他提了提缰绳调转马头对着他,神色微愠,道:“到底就是不信螟蛉羽,不信我,在不在里面搜不就知道了!”
安则清道:“总要有凭有据吧,仅凭一只虫子,没有证据怎么搜查,再人家凭什么让你搜查?你军营那一套在江湖里行不通!”
北辰脸色有些异样,道:“那你怎么办?”
安则清沉吟片刻,道:“既然螟蛉羽到了这里才停,明人就在这附近,但也不一定就是在灵剑门,没有确凿证据,最好不要引发江湖纷争!”
北辰点点头,缓缓道:“得有理,那就现在附近找找看!”
不待安则清回答,那边灵剑门的人高声喊道:“什么人在此徘徊?”
三五十人的队伍突然集结不前,实在引人注目,灵剑门两名门生打扮的青年向他们盘问起来。
北辰调转马头,那两名青年走了两步,道:“找人!”
青年道:“你们找谁?”
北辰道:“馨!”
青年眉头蹙了一下,打量着一行佩剑带刀的马队,心里犯了嘀咕,诧道:“没听过,不知道是谁?灵剑门好像没这个人吧!”
北辰从怀里掏出一块铁牌向二人展示,不待看清楚,旋即又塞回了怀里,道:“实不相瞒,那人是个逃犯,我们一路追查发现,那个人逃到了这里,现在就藏在灵剑门,赶快把人交出来!否则我们就只能自己搜了!到时候可免不了灵剑门藏匿逃犯的罪责!”
此言一出,安则清吓了一跳,看了看北辰,又看了看那两个青年,嘴角抽了抽,终是没有出话来。
那青年也是吓得面如土灰,不知是真是假,但看来者不善,慌忙返回去通报。
安则清心下暗暗哭惨,别人不知道灵剑门是什么地,他还会不知道?轻喝:“无凭无据,你怎么好开口闭口就要搜查?”
北辰不以为然,道:“犯不上跟这些啰啰多,让他们回去通报也好,来一个能做主的话!”
安则清侧目斜视,道:“要是搜不出来人,看你怎么收场!”
北辰冷声道:“你想怎么收场?搜得出人就是证据确凿,搜不出人就是情报有误呗!”
安则清无声的叹了一口气,不再跟他理论,心下汗颜,堂堂左家军怎么就出了这么个蛮横无理的人,还身居要职。
——地牢——
一墙之隔,墙外明媚,墙里霉腐。黑衣人是个讲信用的,果然给魏江晴提来了好酒好菜。
馨一脸愁容,看他啃完了一只鸡,叼着一截枯瘦的鸡爪子靠在墙上,支着一条腿,惬意悠闲地打着饱嗝。
她抱着手双膝盘坐,垂眸深思,一脸晦气。不管她怎么调息运气,灵力都恢复不起来,此时她就是一个废人,要是突生变化,她该怎么应对?
借着火盆里微弱的亮光,魏江晴侧头望着她的侧脸,卷翘的眼睫似在一颤一颤的,他不由得目光向下游走了两分,落在胸前那处坚挺的峰峦上。
感受到了内心那点不要脸的想法,魏江晴老脸一红,不要脸的咽了咽口水,转过头不敢再看,心里对馨的身份来肯定了,虽然她嘴上从来没有承认过。
魏江晴忍无可忍,轻轻试探道:“馨姑娘?”
那厢无动于衷。
魏江晴身体向她倾斜了几分,轻轻道:“馨姐姐?”
那厢还是无动于衷。
魏江晴挪了挪屁股靠过去,轻轻道:“我想到一个法子,不定可以逃出去!”
馨神为之一振,缓缓睁开眼,举手轻轻拨开眼前的碎发,道:“什么办法?”
魏江晴拿下嘴里的鸡爪子在手,一正经道:“这个地牢虽然昏暗,是长年不见光的缘故,但是干燥,还有那烧个不停的火盆,明是有空气流通的!”
馨道:“那又如何?”
魏江晴道:“你想想啊,有空气就会有通风口啊,找到出口就有办法出去了!”
馨不可置信的看着他。魏江晴把鸡爪子重新叼回了嘴里,他起身负手踱着步,四处打量,思索着他的逃跑计划。
他发现这个牢门古怪得很,无锁自封,墙壁也都刷上厚厚的糯米浆,挖墙是不可能的,只有将逃跑的希望寄托在那个通风口了。
他摸了摸黄金般质感的栅栏,感叹道:“你这家伙是多有钱,地牢都用黄金打造!那他住的地,还不得是金砖砌墙,白玉铺地!”
馨道:“你对他有好感?”
魏江晴笑嘻嘻道:“我对这金条有好感!”
他使劲掰了掰栅栏,企图掰下来一截,对着栅栏捣鼓半天仍旧纹丝不动,他抬起手,剔了剔指甲缝,一点金沫都没有抠下来,夹带金条的想法破灭了。
他又侧身在栅栏处比划了一阵,突然大喜,他竟然发现自己的肩膀可以穿过去,兴奋道:“我有办法了!”
事不宜迟,手中的鸡爪子一抛扔到了脑后,深深吸气收腹,硬是将半边身子挤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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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第三更,欲知后事如何,见下回分解(?ì_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