馨轻轻靠在他后背上,双脚一阵阵火辣的疼痛传来,她咬紧牙关强忍着。
竹林脚下的溪边,稀稀疏疏长着几丛草,平平铺在地面。馨眼神好,立刻让魏江晴将她放了下来:“停,找到了,快放我下来,快点!”
魏江晴扶她坐在地上,回头看了一眼溪边的杂草,道:“在哪?”
馨指着溪边道:“这里,还有那边,太好了,两种都有,你去采一些来,洗干净!”
魏江晴按馨的指示,准确将两种草药采到手。馨检查一遍,确定没有错,抓过草药往嘴里塞得满满当当,眼眶湿润了,苦涩的味道在嘴里蔓延开来,道:“不够,再去找!”
魏江晴惊诧莫名,道:“你这是干什么?内服外用啊?”
馨道:“外用,不够!”
魏江晴点点头,沿着溪边河岸线一步步寻找……
馨将嚼碎的草药吐了出来,忍着疼痛,敷在血肉模糊的伤口上,疼得她冷汗直冒,又庆幸道:“还好只是一些皮外伤。”
木之伤里面的液体,想来是剧毒无比的,足以吞噬人的血肉。
一路下来,魏江晴只好背着她往回走,又跨过长长的桥,走过长长的路,直到他实在走不动了,下了桥,狠狠将馨像甩包袱一样甩在地上,一屁股坐在桥头的巨石下,抱怨道:“别看你这身板娇玲珑,重的不得了,你吃什么长大的?”
馨埋着头,不答,要是她没有受伤,怎么可能会沦落到要他背的地步。
魏江晴又道:“看在你重伤的份上,不跟你计较,这里不知道离云雾城有多远,你要是乖乖赶路,不就没这事了。”
馨道:“你就不好奇,是什么人操控那些邪祟杀了成家班的人?”
魏江晴道:“好奇又有什么用,像你这样,好奇害死猫!差点丢了性命!”
馨道:“玄门中人除恶扬善,怎么能如此之怂?”
魏江晴道:“除恶扬善也要有法,只要他没死,迟早有一天是会抓住他的,你莽撞去追,不仅人没有抓到,你看看你看看,你如今这幅模样,不就是莽撞的后果吗?”
馨一时无言以对。
魏江晴起身望了望河对岸,拍了拍这块巨石,道:“这里还别有一番景象!你看着桥,这水天相接的大江,豪迈,壮阔!”
他顺手捡起脚边的一块石头,在巨石上认真刻下一行字“魏江晴到此一游”。又转过头问馨:“你要不要刻一个!?”
馨将头扭过一边,她才懒得参与这种无聊的事情。魏江晴道:“行行行,你行动不便,为师代劳就是了,馨,到此,一游!”
馨既没有同意也没有反对,就这样两个人的名字歪歪斜斜躺在了河边的石头上。馨手里一直碾着地上的石子,似乎要将它碾成粉末。
魏江晴非常满意他的杰作,点点头道:“不错不错,就当徒步旅行了,起来,继续赶路!”
苏锦鱼道:“哇,好多好吃的!”深深吸一口,直叹好香!
凌筠笑道:“好吃就多吃点。”
凌勋道:“锦鱼哥哥你要是能在桃源谷就好了,叫姐姐天天做给你吃!”
苏锦鱼一脸嫌弃的眼神看着苏正则道:“大师兄,你什么时候能有筠姐姐一半的手艺呀?只会做一个桂花糖蒸栗粉糕!”
苏正则一脸黑线,瞥了一眼苏锦鱼。
“嗯嗯嗯嗯(我要吃饭)……嗯嗯(松开)……嗯嗯(松开)……”苏锦鱼不能开口,焦急的指着餐桌祈求着苏正则,示意要吃饭,再不吃可就没了。
苏正则解了禁言,道:“不要多话。”
凌筠笑道:“苏家弟子一言不合就禁言吗?呵呵呵!”
苏锦鱼道:“是,知道了!”
凌筠见二人如此,笑道:“想不到大公子还会做桂花糖蒸栗粉糕?”
苏正则脸微微发烫,眼中蒙起一层薄雾,道:“闲时无聊,随意做的!”
凌筠转头笑着问苏锦鱼:“桂花糖蒸栗粉糕好吃吗?”
苏锦鱼嘴里大口嚼着一口翡翠烧卖,果断的摇摇头,撞上苏正则冷冷的眼神,赶紧肯定的点点头,逗乐了凌筠姐弟。
“哈哈哈!”凌筠乐得捂嘴哈哈大笑。“看来不嗯嗯(好吃)……嗯嗯嗯(苏正则)……嗯嗯(干嘛)……嗯嗯嗯嗯嗯(你敢禁言我?)……嗯嗯嗯(快解开)……嗯(哼)”
“哼!”气得凌筠直拍桌子。
苏正则缓缓道:“你太吵了!”
凌勋给苏锦鱼夹了个千层糕:“锦鱼哥哥,尝尝这个!”
苏锦鱼也夹了一个给凌勋,道:“勋弟,你也吃!”
春城儿女纵春游,醉倚楼台笑上楼,满眼落花多少意,若何无个解春愁。雨过天晴,着窄袖便装的四人一犬沿着灵渠边,沿着田野的径漫步着,两岸的杨柳吐绿,微风吹拂,散发着花儿淡淡的清香。
凌勋道:“锦鱼哥哥快跑快跑!快跑!”
苏锦鱼道:“跑着呢跑着呢!”
凌勋道:“快跑,风来了!”
“汪汪汪!汪汪……”连球球都觉得兴奋!
苏锦鱼放线的在前面奔跑,凌勋托风筝的在后面紧追,在欢快的呼喊声中,凌勋手一抛,一只燕子风筝飘上了天空,苏锦鱼一手拿着线轴,一手拉着风筝奔跑着。
凌勋开心的跳起来,道:“飞起来了!好高啊!”
苏锦鱼递过线轴,道:“勋弟,给你!”
凌勋接过线轴,快速的放着线,突然一阵风吹来,把风筝吹斜了。
凌勋道:“啊!吹跑了!”
苏锦鱼赶忙帮着一起拉住风筝,道:“慢点放!”
这次,凌勋慢慢的放着线,空中飞来几只鸟,欲与风筝试比高,可是风筝太高了,它们追不上。
凌勋边跑边冲着凌筠大喊,道:“姐姐,快看,飞得好高!”
凌筠呵呵笑道:“你慢点跑!”
凌勋道:“好,知道了!”
微笑在凌筠脸庞绽放,苏正则看呆了,这微微一笑如一股潺潺溪流,如阳光般灿烂。
苏正则道:“凌姑娘,凌勋为何不修习仙道?”
“他……”凌筠欲言又止,道:“他还,不急的。”
苏正则道:“凌勋勤勉,用功修习,他日必定会有一番成就!”
凌筠道:“他受了太多苦,我惟愿,今生陪他,春天一起放风筝,夏天一起游泳,秋天一起拾落叶,冬天一起堆雪人!足矣!”
苏正则道:“你宁愿他庸庸碌碌的做个普通人,一辈子都妄想登顶?”
凌筠突然严肃起来,道:“大公子,这是我凌家的家事,你这未免管得太宽了吧?”
苏正则无言以对,良久,缓缓道:“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带他回峻祁山,修习仙道!”
道:“多谢大公子好意,凌勋是未来凌家宗主,要修道也是在凌家,去苏家是几个意思?!”
苏正则道:“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凌筠打断他,道:“好了,大公子,这事以后不要再提了。”
她怎么会不想凌勋修习仙道,她怎么会不希望凌勋问鼎仙界,她的难言之隐,她的无言之伤,可惜谁也不明白,无人看出她坚定的眼里滑落的泪。
见凌筠手中握着一个蝴蝶风筝,苏锦鱼冲苏正则挥手道:“大师兄,筠姐姐,你们快过来放风筝呀!”
苏正则走来一把抢过凌筠手里的风筝,吓了她一跳,四目相对,深情款款,眼神好像迸出火花,苏正则冷峻的脸上似乎多了一份柔情。
苏锦鱼道:“筠姐姐,快放线!”
“哦!”凌筠回过神来,手忙脚乱的从线轴上扯风筝线。
苏正则托着风筝双手向上一抛,线轴滚滚,一只花花绿绿的蝴蝶,拖着两条长长的尾巴,摇摇晃晃的飞上天空,追逐着燕子风筝。
凌筠缓缓放着线,心翼翼的往后退,线放长,风筝飞高,就像真的蝴蝶,燕子在天上飞翔。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四人一犬意犹未尽,一前一后踏着暮色走在回家的路上。
两个孩子拿着风筝,手拉着手往回走着,凌勋嘟着嘴,意识到五天之期所剩无多,心中不舍。
凌勋道:“锦鱼哥哥……我会想你的。”
苏锦鱼安慰道:“我也会想你的,等我会了御剑,我就常来找你玩!”
凌勋闻言,突然停下脚步转过头问凌筠凌筠道:“姐姐,你什么时候教我御剑?”
“呃!”凌筠愣住了,心里一个声音问自己怎么办,该怎么回答?
凌勋松开苏锦鱼,跑过来就拽住她的手,问:“姐姐,姐姐,你什么时候教我御剑?”
凌筠回过神,微笑着,伸出食指轻轻刮一下他的鼻头,道:“阿勋,姐姐教你医术可好?”
凌勋果断拒绝道:“不要,我要御剑,那样就可以飞到峻祁山。”
凌筠无奈,拉着他的手边走边道:“好,等你先练好基功!”
凌勋不服气,道:“我的剑已经很快了!”
凌筠道:“你还需要更多的努力!”
苏正则深感疑惑,为什么凌勋没有灵力,为什么凌筠要教他习医术也不教他修习剑道?宁愿他做个庸庸碌碌的普通人。
一旁的苏锦鱼仰望着他那冷峻的侧脸,问道:“大师兄,我什么时候才能御剑?”
苏正则道:“等你有属于自己的剑!”
罢,跟上凌筠的脚步朝桃源谷走去。
苏锦鱼道:“大师兄,我什么时候才能有属于自己的剑?”
苏正则道:“你还需要更多的努力!”
“哦!”苏锦鱼似懂非懂的答道。
桃源谷。
百城华灯初上,凌筠一如往常在书房研究医书,屋内烛火摇曳,映在她的脸上,显得更加致动人。凌勋和苏锦鱼在自己房中玩耍,屋外又静静下起了雨。
春夜,微寒,风动窗纱,雨织如帘。窗下,是不眠的灯;灯下,有一个身影。苏正则站在书房外,眼眸低垂,犹豫着,要不要敲门而入,要不要去解开心中疑惑。
“咚咚咚”
“凌姑娘,在吗?”犹豫再三,苏正则还是叩响了门扉。
凌筠起身开门,开门时屋外迎面扑来一股寒意。
凌筠道:“大公子请进。”
苏正则道:“冒昧打扰,明日,想请你和凌勋,一同去峻祁山。”
凌筠愣了半天,听错了吗,邀请她上峻祁山?很希望苏正则再一遍,她再确认一遍。
苏正则心怦怦乱跳,他害怕凌筠一口拒绝,不敢再多,急忙从袖中取出一封红色请柬,双手奉上!
苏正则声音温柔了下来,道:“正月十五元宵节,刚好也是清尘的加冠礼,想邀请你和凌勋一同参加。”
凌筠接过请柬,字体楷正,正如苏家的人品,既然来请,便不好拒绝。
凌筠道:“好。”
苏正则心中欢喜,原以为会被拒绝,没想到凌筠一口答应了,心中也落下颗巨石,如果请不到人,在苏清尘面前可算丢人丢大了!
苏正则面含微笑感激道:“多谢凌姑娘。”
凌筠道:“大公子不必客气,即如此,应当早些休息,明日好赶路。”
苏正则道:“凌姑娘所言极是,那,明早见!”
凌筠微笑道:“明早见!”
正月初七早上,辘辘的马车声如雨水敲打着路面,微湿的地上悠悠掠过一辆线条雅致的马车倒影。马车四面皆是朴素简单的布帛所装裹,车窗被一帘淡蓝色的绉纱遮挡,使车外之人无法一探车中的乘客,但车内的人又仿佛能瞥见外面的行人。
苏正则一袭蓝白色窄袖便装显得分外帅气干练,在这蒙蒙细雨中的清晨,就像天上谪仙下凡。他牵着马走着,车上坐着凌筠姐弟和苏锦鱼,就连球球都是坐车的待遇。马车慢慢驶过街巷,鼻中打出一个响啼,喷出一口白气,发出老长的嘶鸣,拉车的马匹形体俊美而健壮,马蹄嘚嘚敲击着地面,出了城门,马车向峻祁山向行去。
春草初生驰上苑,清风欲动戏长杨。一大片一大片的树林遮天蔽日,枝干上的绿叶和嫩芽一簇接着一簇的,空气中散发着一股自由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