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舍。
一曲美妙的乐曲,回荡在山间,萦绕着门前的竹海,委婉、细腻,令人陶醉。
凌勋挥舞着求索剑,头上沁着细汗,剑舞翻飞,一招一式虽强劲有力,却感受不到半点灵力。院门外的苏正则眉头微蹙,脑子一片空白,他需要解惑的问题太多,而答疑的人又在哪?
凌勋看见他愣在院门外,停下手中的剑,上前行礼道:“大公子!”
苏正则过凌勋望向里屋,目光里满是柔情蜜意。
苏正则道:“嗯,是凌姑娘在抚琴。”
凌勋道:“嗯,大公子找姐姐吗?”
苏正则道:“不,路过此处,听见琴声优美,所以驻足欣赏。”
凌勋道:“哦,大公子,你有心事?”
什么时候他这么藏不住事了,连一个总角稚童都能轻易看出他藏着心事。许是近期事情繁多吧,他只好这般自我安慰。
苏正则道:“无事。”
罢,苏正则仓惶逃离谷雨舍,犹豫比停滞不前更可怕,凌勋人鬼大,极会察言观色,他若再不走,就怕会被凌勋扒个底朝天,想到这,不由得心跳加速,面颊微烫。
琴声止,君撷藏,凌筠走向凌勋,问道:“阿勋!跟谁在话?”
凌勋道:“姐姐,是大公子。”
凌筠道:“他人呢?”
凌勋道:“他走了!”
“哦!”凌筠装作若无其事,摆弄着顺篱笆攀爬而上的绿植。
凌勋道:“姐姐,大公子好像遇到什么事了!”
凌筠掠过一丝紧张,手悬于半空,只知道心中闪过一丝担忧,又悄悄放下,问道:“他没吗?”
凌勋道:“没有!看起来……他很疲惫的样子……”
凌筠道:“那就不要多猜,他能解决的!阿勋,你准备一下,随我去向苏伯父辞行,你也去跟你的锦鱼哥哥道个别吧,我们也该回去了!”
凌勋道:“好!”
百城,钱府。
夜深,钱来也倒在床上呼呼大睡,迷迷糊糊的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好你个钱来也,拿了我的钱不办事?”
钱来也翻了个身坐起来,大怒道:“你谁呀?”
一阵阴风吹过,吹得门窗噼啪作响,钱来也感到背脊发凉,望着门口站着一个白衣女子,钱来也睁着他那双蛤蟆眼,他认识这身装束。
钱来也爬下床,道:“仙子姐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请恕罪。”
白牡丹道:“钱大人真是贵人多忘事呀,这都过去大半个月了,我要的人呢?”
钱来也笑笑,道:“呵呵,仙子姐姐,这百城地域广阔,找个人确实不易呀!”
白牡丹愤怒道:“哼,废物!”
钱来也嬉笑道:“仙子姐姐息怒!这人不定不在百城了!”
白牡丹阴阳怪气的道:“息怒?哼,你就不怕我吃了你?”
钱来也嬉皮笑脸的贴上去,道:“呵呵,仙子姐姐的,是哪种吃法?嗯?”
白牡丹冲屋外喊道:“来人!带上来!”
黑衣人拖上来衣衫不整的一男一女,身上只穿了内搭,看样子,应该都在睡梦中被拎出来的,钱公子早就吓得半死,喊道:“爹,救我,爹救救我!”
钱夫人哭道:“老爷,救命,救救儿子!”
白牡丹道:“钱大人,贵公子这细皮嫩肉的,想来……味道一定极好!”
罢,白牡丹伸手抓去,掐着钱公子脖颈,将他禁锢在手中,张开嘴,只见一丝丝气吸进嘴里。
钱来也见状,吓得额头直冒冷汗,跪地猛的磕头求饶道:“仙子……姐姐饶命!饶命!饶命!”
白牡丹停下来,一把将人扔在地上,走向钱来也,道:“饶命?真是个废物,找个人都找不到!”
“咳咳咳!”钱公子捂着喉咙干咳,涨得满脸紫红,白牡丹出手狠辣,差点没掐死他,裆下湿了一大片。
白牡丹瞧见如此一股臭味,捂着鼻子哼道:“哼,真不中用!”
钱来也不停的磕头,额头磕出血红的印子,他也没觉察到疼,道:“仙子姐姐,都是钱某办事不力,请高抬贵手放过我儿子吧,他可是钱家唯一的独苗苗呀。”
白牡丹怒道:“钱来也,再给你一次机会,限你三天之内送一百个童男童女到桂山天女庙。否则……就把你儿子送来!”
钱来也心里慌极了,他虽贪财,却从未害过命,一个个活生生的童男童女,真是个天数字,顿时觉得脑袋里嗡嗡作响,道:“一百个?那么多?”
白牡丹道:“怎么?嫌少?那就送两百个!”
钱来也急忙摆手,道:“不不不,一百个,一百个,钱某一定照办。”
白牡丹怒哼一声,道:“哼,记住了,一个都不能少。否则……把你的独苗苗送去。”
钱来也连连磕头应道:“是,是是是是,是!”
白牡丹和黑衣人化作一道黑云飞出钱府,往北飞去。
钱夫人抱着她那宝贝儿子,哭道:“老爷,怎么办,一百个孩,上哪去找呀?呜呜呜……”
钱来也脑子里一片空白,瘫坐在地上发愣。
钱夫人哭着喊道:“老爷,老爷,你快想想办法,不然他要抓走我儿子啊!”
听到儿子二字,钱来也一下子就回魂了,手忙脚乱的爬过来抱着他儿子,从上到下检查个遍,生怕缺胳膊少腿的:“儿子儿子,你没事吧,儿子,你可是我老钱家的独苗苗,你不能有事!”
钱夫人埋怨道:“你这挨千刀的,你这是招惹了什么强盗悍匪呀,张口就要吃一百个童男童女?”
钱来也瘫坐在地,回忆起白牡丹送来一大箱钱财要他抓一个女子,偷他金库的梅山居士,只觉脑袋嗡嗡作响,疼得厉害,他也想知道他这是得罪了什么人。
钱夫人见他呆愣,狠狠踹了一脚,将他踹醒,道:“你还发什么愣呀,快想办法啊。”
钱来也慌了神,大喊道:“来人,贴告示,连夜贴告示。”
衙役来到门外道:“老爷,贴什么告示?”
钱来也也不知道贴什么告示,眼睛滴溜滴溜转个半天,空白有脑子想不出任何的办法:“贴什么呢,贴什么呢,贴什么呢!”
钱夫人大喊道:“每家每户都要交出一个童男童女,献给天女娘娘!否则……否则……否则他们家就要大祸临头!”
衙役一听被吓坏了:“啊?”
钱夫人怒道:“啊什么啊,没看到天女娘娘降灾了吗,少爷差点就死了!”
“是!”衙役得令正欲出去张罗。
钱来也道:“不行不行不行,不能贴!”
钱夫人怒道:“怎么不贴,不让那些人送孩子,你是想送自已的儿子呀?”
钱来也道:“妇人之见,真是头发长见识短,也不想想这城中住的是什么人,都是些达官显贵,谁家的公子姐会交出来送死。”
钱夫人冷静下来一想,好像是这么个道理,道:“那怎么办?我不管,送谁也不能送我儿子。”
钱来也道:“当然不能送我儿子,但也不能从城里抓人。这万一捅到了上边,那可是家都要掉脑袋的。”
钱夫人道:“那就去城外抓。”
钱来也灵光一闪,道:“夫人提醒的是,得从城外抓!”
钱来也夫妇仔细合计了一番后,叫来衙役,道:“你们也都看到了,天女娘娘显灵了,三天之内要交出一百个童男童女,连夜派人下去,如有反抗抢!”
钱夫人道:“不能抢,明抢不是告诉别人是我们干的了吗?”
钱来也道:“夫人有何良策?”
钱夫人道:“得让他们自愿交出来!”
派遣出城的衙役连夜赶往百城地界偏远的村镇,张贴告示,为保百城黎民百姓安生,天女娘娘下令每家交一名十五岁以下的儿童,如有不从,天女娘娘将会惩罚村。
告示一出,百城辖下的杜若村、百步村,黄芪村,青黛村等十个村子皆仅两天就征去了七八十个孩子。百姓们怨声载道,一夜之间家庭破碎,如晴空霹雳。
百城白芷村,抓捕凌筠、桃山居士的通缉令还未褪色,又添了新纸。百姓们正围着新贴的告示议论纷纷:“每家每户要交出一个童男童女,以平息天女娘娘之怒?”
“天呐,这哪还让人活呀!谁舍得自己的孩子呀!”
一身肮脏,蓬头垢面的刘疯子钻进人群中,猛灌一口酒,道:“嗝,你们有闲工夫在这瞎扯,还不如赶紧带娃子逃命克?”
百姓闻言,也觉这是个不错的法,纷纷赞同,不知衙役什么时候就会来抢人,赶紧回家收拾包袱细软,带着孩子逃命去了。
“对呀!”
刘疯子醉醺醺的笑道:“天要变了!妖魔鬼怪出来了”
有好心的百姓提醒道:“可不是吃人的妖魔吗。这位老丈,你也快逃吧!”
刘疯子哈哈大笑道:“哼,老夫这一身的老骨头,天女娘娘也不怕硌坏了牙!”峻祁山。
山上百花齐放,迎春花、玉兰花、梨花、李花争相开放,它们有的花蕾满枝,有的含苞待放,有的昂首怒放,一阵阵沁人心脾的清香扑鼻而来,值守山门的弟子规规矩矩上前见礼。
新生的嫩草,报春的燕子,北飞的鸿雁,峻祁山的一切似乎都复活、苏醒了。
天枢院,苏正则、凌筠等人前来报平安,苏逸坐于堂上,炉上沸腾的水,杯中已沏了新茶。
凌筠、凌勋携了拜年礼物,向长辈跪拜道:“凌筠、凌勋拜见伯父,祝您新年吉祥,万事顺遂。”
苏逸走下座位做搀扶状,连免礼表示谦恭,从袖中取出两份压祟钱派于姐弟二人。
凌筠、凌勋双手接过沉甸甸的红包,致谢道:“多谢伯父!”
苏逸摸了摸下巴的胡茬,笑道:“春夏秋冬四季顺,富贵如意年年随,大家过年好!呵呵,来,快坐。”
“咚咚咚……”门外传来叩门声。
苏逸道:“进来!”
众人相互见过礼,苏逸道:“让你负责打点二十四舍的事情,可做完了?”
苏清尘道:“尚未。听闻凌姑娘到了峻祁山,特意前来拜见。”
苏逸道:“明日就是你的加冠礼,又是元宵节,必定宾客云集,安排细致些,别失了礼数。”
苏清尘道:“是!”
苏逸道:“幽兰雅筑是否布置妥当?”
苏清尘道:“已布置妥当,请父亲放心!”
苏逸道:“好,除了明天你的加冠礼,还有后天的玄门百家集议大会,务必安排妥当,不可出差错。”
苏清尘道:“凌筠姐弟一路辛苦,天枢院已安排好家宴,一会让灵均领你过去!”
凌筠道:“多谢伯父!”
凌筠是何等聪慧过人,苏逸打的什么算盘,她怎么会不知道,可是退婚了就是退婚了,老话得好:好马不吃回头草!
晚饭后,凌筠和凌勋还是住在老地谷雨舍,苏清尘命人重新收拾干净布置了一番,院中的水缸已经不见了,凌勋有些想念。
苏清尘道:“多谢凌姑娘能来参加我的加冠礼!清尘感激不尽!”
凌筠道:“二公子不必客气,新年之际,作为晚辈,我们过了初六也是要上山来拜年的。”
苏清尘道:“凌姑娘,谷雨舍已重新收拾布置,缺什么尽管告诉我。”
凌筠道:“有劳二公子了。”
凌勋道:“二公子,请问,院中的水缸哪去了?”
苏清尘道:“哦!你们下山后,大师兄命人搬到天璇院去了!”
凌勋道:“我的鱼都还在吧?”
苏清尘道:“啊?哦!你们刚下山的时候还好,现在不知道哦,毕竟兄长天天惦记着吃鱼!”
凌勋道:“啊?”
苏清尘道:“我每次去他院中,十次有九次都见他在院中盯着水缸,不是想吃鱼,那是干嘛?”
凌勋摇摇头,道:“那鱼又瘦又,都是骨头,不好吃不好吃!”
苏清尘道:“瘦鱼有瘦鱼的吃法,比如……做成鱼干。”
凌勋道:“啊?二公子你怎么跟容姐……”
提到凌容,又是在这谷雨舍故地,许多回忆在姐弟二人脑海浮现,二人神色凝重,一别数月都没有凌容的音讯,姐弟二人心中甚是挂念。
凌勋道:“姐姐,不知道容姐姐怎么样了?”
凌筠叹息道:“我也不知道。”
苏清尘道:“凌容姑娘,还是没有消息吗?”
凌筠摇摇头。
苏清尘见她摇头,那就是没有消息了。道:“没有消息,也许是最好的消息,总有一天会找到她的。”
凌勋点头认同,道:“嗯,二公子得对,总有一天会找到的!”
凌筠望着院外无边无际的黑暗,叹了口气,道:“凌容身在何处……连君撷都问不出!”
苏清尘道:“为何?”
凌筠道:“我操作问灵很多次,君撷每次告诉我的都一样……无踪无期。”
苏清尘道:“为何会无踪无期?会不会问错了,又或者解错了?”
凌筠道:“不可能,我修习问灵许久,从来没有出过差错,连君撷都问不出踪迹的,只有两种情况!”
苏清尘道:“哪两种?”
凌筠道:“一种……身死魂灭。”
苏清尘道:“啊?不可能吧!那不是还有一种吗?”
凌筠道:“还有一种……自身不愿!”
苏清尘道:“你是……凌容姑娘不愿你找到她?”
凌勋道:“姐姐,容姐姐是不是不回来了?”
凌筠道:“如果她不愿,意志坚决,问灵也是没有用的。”
苏清尘道:“哎……真是……哎,可以让父亲试试呢,苏家也有琴修,父亲的琴术很高!”
凌筠惊喜,笑道:“是吗?这是何等渊源呀!呵呵!”
可是凌筠转念一想,为了自己家事多番麻烦人家,也是挺不好意思的,苏清尘好这番心意,凌筠放在心上了。
苏清尘道:“凌姑娘,凌公子,今日已经陆续有玄门子弟到了峻祁山,时候不早,我还有其他房舍要去看看,你们也早些休息,清尘先失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