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未料及秦玉舞的忽然出手,险险一侧身,长剑贴着他胸口刺过。
尚不及反应,下一招已经袭来。
“喂喂,这待客之道不好!”来人一边出声抱怨一边忙不迭的出手抵抗,眨眼间两人就拆了十余招。
塘风习习,吹的打斗的两人衣阙翻飞,秦玉舞手中长剑出鞘快、狠、准,招招不留后手,被攻击的那人经过了最初的慌乱后,很快也掌握了优势,对她的每一份杀招都轻松化解。
打了约莫一盏茶时间,秦玉舞蓦地长剑一收,干脆利索的将长剑入鞘。
出招干脆,收招更是果断,倒是让来人愣了一下,才收回手中长剑,悬于腰侧,然后微微偏头打量夜色中的少女。
秦玉舞深吸一口气,平息因为打斗带来的喘息,然后转身望向不远处的高挑身影,清冷的眸子在他的身上扫了一遍,才开口道:“殿下,大过年的不在宫里守岁,来我这里凑什么热闹?”
赫连煌伸手理了理稍微凌乱的大氅,走前一步,望着面色淡淡的秦玉舞,道:“宫宴一散,我便来给你拜年,结果却被你一顿好打!”
“夜色深,没看清是殿下。”秦玉舞睁眼瞎话。
“看来最近府中来客频繁啊。”赫连煌嘴角微翘的打趣。
秦玉舞敛目不语。
赫连煌知道她的性子,也不恼,从怀中摸出一个锦盒递过来:“给你拜个年。”
秦玉舞看了那致的锦盒一眼,抬眸望向他,正色道:“祝福我收下,礼物你拿回去吧。”她打定了主意和赫连煌少接触,自然更不可能再收他的礼。
被秦玉舞拒绝,赫连煌握着锦盒的手指不自觉的握紧,他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随即忽然伸手一把抓过秦玉舞的手,将锦盒塞进她手中,笑道:“新年第一天,你就给我吃闭门羹,这可不是好兆头。”
被硬塞了礼物,秦玉舞沉默了一下,打开手中的锦盒,一把雕刻着繁复花纹的匕首静静的躺在其中,锋利的匕刃在夜光下泛着熠熠寒光。
这无疑是一把好匕首。
“上一回我见你的那柄匕首卷了刃,所以特意寻了这把利匕,试试看是否趁手。”赫连煌开口解释。
杀血煞殿杀手的那一幕因赫连煌的话而浮现眼前,秦玉舞倒是没想到当时她手中沾满鲜血的匕首卷了刃这等细节也被其瞧见。
忽然又想到自己手中的长剑也是他所赠。
似乎他总是能掐中她的需求,让她无法拒绝。
“谢谢。”口气终究软了一些,秦玉舞伸手将匕首握在手中,合适的手感和寒气四溢的锋刃,让她对这柄匕首颇为喜爱。
瞧见她的举动,赫连煌嘴角浮起一丝笑意,目光落在她手中抓着的那柄墨色长剑上,看了两眼,目光重新落回打量着匕首的秦玉舞身上。
自从那夜凉亭相见,秦玉舞忽然拉开了两人的距离后,他数次想要来见她,却都按压了下来。
因为他知道她非一般的闺阁姐,想要做的事情也必定惊人,所以注定她不会是一个好相处的人。
若是想要让她接受他,就必须慢慢来,一步一步的取得她的信任。
至于为何要屡屡来招惹她?
赫连煌眼中闪过一抹沉郁。
一个不受宠的国公府大姐,腹背受敌,每日生活的如履薄冰,一不心就会丢掉性命,这样的处境与他何其相似。
他总是不由自主的想到初次相见时她素裙染血满眼冰冷的样子,让他觉得只要留着一口气给她,她就可以拼尽力的活下去。
所以他不由自主的想要接近她,看着她变得来强大,看着她聪明的反击那些害她的人,看的他热血沸腾。
因为总有一天,他也必将如她一般,将那些害他的人,一个不留的铲除!
夜色如泼墨,加黑沉。
寒风吹皱一塘黑水,泛起细碎粼光,也吹扬起荷塘边那一高一矮两道人影的袍角,衣阙交叠,混若一体,远远瞧去竟是那样的融洽。
隐在檐角暗处的人看着那恍若并成一体的两道人影,眸子暗沉下去,不自觉的将手中拿着的一个物事捏变了形状。
赫连煌离去后,秦玉舞关上匕首匣子,看向静候在一旁的斩金和断玉,两人上前来对着她摇了摇头。
“虽然武功都狠辣,但今夜这位公子的实力远不如那白衣人。”斩金回禀道。
秦玉舞与赫连煌交了手,自然也感觉到了对不是她要找的那个白衣人。
她料到今夜赫连煌可能会来,所以提前让珍儿告知斩金断玉与其过招试探,现在排除了赫连煌的嫌疑,倒也不算意外,因为她心里隐隐觉得那白衣鬼行事与赫连煌然不同,不过是多一份谨慎行事罢了。
那白衣鬼到底是谁呢?
秦玉舞思来想去,着实无法将白衣鬼和她认识的所有人对上,她目光望向只瞧见飞檐勾角轮廓的屋顶,静站了半响,无法确定今夜白衣鬼是否回来,想了想索性便也不再等了,提着长剑拿着匕首匣子转身回了屋去。
斩金断玉也随着秦玉舞一道往前院去,热闹的荷塘很快重新归于寂静。
某个站在黑暗中看了半响热闹的人将手中的物事往地上一丢,转身消失在黑暗中。
秦玉舞回到屋里,珍儿迎上来接过她手中的匣子,问:“姐还等么?”
“不等了,睡吧。”秦玉舞淡淡的回道。
珍儿便转身去张罗热水毛巾,给秦玉舞擦拭洗漱。
秦玉舞看着桌上并排摆放的长剑和匕首,想起赫连煌望着她的那双如星辰一般明亮的眼眸,终究无法冷下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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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有亮色,秦玉舞便睁开了眼睛。
今日贾氏会携女眷入宫拜年,秦明春也要入宫向皇帝拜年,等从宫中回来,便会有许多过府的达官贵人前来拜年。所以她依照往日惯例,早早起身赶着贾氏入宫之前先把年拜了,然后回荷苑躲起来。
撑起身子坐起来,目光却被枕头边放着的一张银色面具吸引。
那是一张非常致的面具,面具左颊上雕刻了一朵盛放的红莲,那样浓烈的红,像燃烧的烈焰,让人过目难忘。
秦玉舞下意识的伸手扶上自己的左脸,那里曾经也是那样红。
她忽然一把掀开被子,下床抓过桌上的铜镜,手微微哆嗦了一下,才把脸往镜子前凑。
铜镜中的少女皮肤白皙,五官惊艳,只那双黑沉沉的眼眸中浮着惊慌之色。
蓦地将铜镜扣在桌面上,秦玉舞眼底浮起一丝恼意。
她一把抓过枕边的面具捏在手中,看着那泛着冷光的面具,心里已经肯定这个必定是那白衣鬼所放。
只不知白衣鬼放这面具到底是何用意,难道是威胁?
然后想到在梁青和斩金断玉镇守的情况下,那白衣鬼竟然还能入她闺房如入无人之境,顿时心里又窝了一团火。
真是……强大的让她牙痒痒!
待贾氏进宫朝贺归来,又进宗祠祭拜过列祖,剩下的几日,秦玉舞便窝在荷苑不再出门,只从珍儿口中不时得知府中谁谁谁又过府拜年来了等。
另外还得知一件事,秦玉乔趁着当下是正月里,求到秦明春跟前为林氏解禁,被秦明春呵斥了一顿,红着眼眶回了院子。
林氏……想一想,那白衣鬼倒是有段日子没有去骚扰林氏了。
想到白衣鬼,秦玉舞重新翻出那张银面具,早上因为受惊未及仔细打量,现在细细一看,只觉得银面具颇为致,那朵红莲花瓣上的脉络都丝丝分明。
转着看了一番,目光忽然落在银面具边缘一处细微的凹陷上,那凹陷的地并不明显,若非仔细查看很难察觉。
秦玉舞看了看,缓缓将大拇指按到凹陷处,形状竟然颇为吻合。
竟像是被人不心捏凹下去了一处似的。
收回手指,秦玉舞将面具罩在脸上,大刚好,将她一张脸遮完,显然是为她量身打造。
若这面具真是那白衣鬼所赠,这样费心的举动,倒是让秦玉舞不敢接了,随手便将面具丢在了一旁。